她說她不喜歡吃香菜,也不喜歡吃蔥油。


    不是身邊親近的人,怎麽會如此清楚知道他的飲食習慣?


    鳳吉眼裏的深意重了重,卻是悄然收斂於笑容之下,半是開玩笑地問道:“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歡,怎麽還非要讓我吃?”


    簡錦道:“我看你吃的時候眉頭緊皺著,好像是強忍著咽下去,可是誰不愛吃大魚大肉,你表現得這樣難忍肯定是不喜歡吃裏頭的料了,”說著不禁撫掌,“沒想到還真給我猜對了。”


    她又將桌上剩下的幾盤菜推到他麵前,笑著說:“你既然不喜歡吃魚丸湯和蔥油雞,那就嚐嚐這幾道菜。”


    “你怎麽不吃?”這麽久下來鳳吉就沒有看她動過筷子,就親自盛起一勺湯圓放她碗裏。


    簡錦嚐了一口,口齒甜糯,不由眉眼一彎,讚歎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些。”這回輪到鳳吉說這話了。


    簡錦聞言臉上笑意加深,也不推辭連盛了好幾勺湯圓,而等到腹中有了飽意,這才擱下筷子,卻是看到鳳吉麵前碗筷未動。她抬眼看過去,正巧看到他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好像因為看著她就已經飽了。


    簡錦不禁笑道:“你不吃光看著我,不怕待會兒餓?”


    鳳吉臉上笑意未減:“秀色可餐,我已經吃飽了。”


    這話的深意不言而喻,簡錦接過雙喜遞來的幹淨帕子擦擦嘴角,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麽事嗎?”


    鳳吉臉上笑意轉淺,默了默,輕聲說道:“聽說最近你屋裏要納新人,我想著要來賀喜你一回。”又微微笑道,“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也沒有準備什麽賀禮直接就來了,實在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簡錦卻是無所謂的態度,笑笑道:“那就留著以後,等我娶妻時你可要拿著雙倍的賀禮來,要是少一分我可不讓你進這個門。”


    鳳吉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好。”


    飄香的飯菜漸漸將屋中的氣息轉暖變熱,氣氛也逐漸攀高,簡錦讓雙喜去取了一壇上等的女兒紅,親自給他倒了滿滿一杯,碰杯笑道:“難得有此機會,今夜我們幹脆就不醉不歸。”


    清脆的一聲撞擊,杯盞交錯,兩道人影映在牆上,時而離別分遠,時而糾纏不舍,像是兩抹互相追逐的黑羽烏鴉。


    簡錦飲了些酒,有些不勝酒力,便歪著腦袋支著額,臉上腮紅隱隱,呈現在半截蠟燭的火色下,紅唇飽滿而鮮紅,像是一口含著露珠的櫻桃。


    她正醉得朦朧間,似乎聽到對麵人說話了,遲疑地抬起眼,卻是鳳吉飲了半杯的酒,正微垂著眼簾,忽然喚她道:“小錦。”


    “什麽事?”簡錦換了個支腮的姿勢。


    鳳吉說道:“這些天多謝你和你大哥的照顧,要不是你們收留我,我可能早死在亂葬崗上,就算僥幸被人救下眼睛也不會容易複明,說起來如今我能重見光明,也多虧了你們……”


    察覺到他話中的傷感,她忽然問道:“你要走了嗎?”


    鳳吉道:“其實這些話想臨走時再和你說的,可是沒想到今天喝了酒,情緒就有些控製不住,心裏的想法也憋不住了,希望你別見怪。”


    簡錦似乎慢一拍才能接受他的信息,遲疑地搖了搖頭,微笑著道:“不見怪不見怪。”


    她倒了一杯酒,滿滿當當的,遞到他麵前:“這杯酒就當是給你踐行的。”


    鳳吉與她碰杯笑道:“謝了。”若不細看,差點漏過他泛著淡淡紅色的眼角,似乎不勝酒力,也似乎是這離別之際泛起了傷感的情緒。


    簡錦一飲而盡杯中的酒,口中滋味苦澀極了,於是就彎了彎唇角:“離開以後你要去哪裏,以後我想找你敘舊了,也好有個地方去尋。”


    鳳吉沉吟道:“我想回古蘭,好幾年沒有回去了,我想去見見我的親人。”


    說到這裏,簡錦忽然有了好奇心,就問道:“鳳吉,你還沒有給我講過你從前的故事,比如你以前是做什麽的,家裏怎麽樣,後來怎麽會當上了瞎奴,這些其實我都想知道。”


    鳳吉卻是微笑道:“說來話長,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簡錦輕輕一歎氣,麵上微微露出悵然失望的表情。


    鳳吉柔聲笑道:“等以後我到古蘭穩定下來了,就立馬給你回平安信,也好讓你知道我住在哪裏,等哪天你覺得京城待膩了,可以到古蘭來尋我,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想知道的故事。”


    簡錦輕輕挑起眉梢,燈火下,烏發明眸,目光亮得逼人:“你說話算數,咱們這就一言為定了。”


    鳳吉爽快笑應:“好!”


    正是聊得暢快淋漓間,大敞的屋門口遠遠地迎來一道人影。


    於茫茫夜色下,纖弱柔美,臉色紅潤,是個極秀氣的女子,雙喜眼尖見了她,立馬笑著朝簡錦道:“二爺,您瞧瞧誰來了?”


    簡錦循聲望去,臉上綻開歡欣的笑容:“怎麽是你來了?”又見外麵秋夜寥落,風氣四起,立即起身迎接她。


    仙仙笑著道:“白天見不到你,總想著夜裏要見見你,不然夜裏都睡得不踏實。”卻瞧見屋內酒菜豐富的場麵,又見桌邊還坐著一位俊美挺拔的公子,不免兩頰羞紅,低臉輕聲道:“倒是我來得不湊巧,正趕上二爺把酒言歡的時刻,不如我先回去了。”


    “還沒有在這屋裏待熱,怎麽就想走了?”簡錦扶著她的手臂進屋,卻觸及她沁涼的袖管,就叫雙喜拿來她的披風給仙仙裹上,纖細的一抹人影倒也符合這尺寸,又被罩在簡錦愈發顯得盈盈動人,兩人站在一塊猶如神仙眷侶,十分般配。


    鳳吉瞧見這一幕,心想也不能耽擱他們夫妻恩愛敘情,就以酒力不勝的理由打算離開。簡錦也沒有理由,就送他到外麵廊下,望著他漸漸消融在夜色下的背影,卻是微微悵然地收不回目光。


    身後有道輕柔的聲音喚道:“二爺。”


    簡錦笑著轉過身,摸摸她的胳膊外側,貼心問道:“身上暖和了沒有?”


    仙仙點點頭,卻見她臉色微白,躊躇問道:“二爺,你心裏若是藏著什麽事,不妨和我說說,別一直藏著悶著,看著怪叫人難受的。”


    簡錦沒想到她心思這麽細膩,微訝之下不免有些感動,眼角泛著的淡紅漸深了一層:“不礙事。”又想起剛才讓雙喜借著拿酒的名義喊她過來,就微微一笑,“這麽晚了還叫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


    仙仙道:“不久以後我就是二爺的人,沒什麽好不好意思的。”


    簡錦聞言心下微緊,勉強一笑:“還是要謝謝你。”


    仙仙瞧她這樣兒,忽然心下閃過一計,輕快笑道:“二爺若真想謝你,不妨帶我去一個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吧。”


    “什麽地方?”簡錦問道。


    仙仙朝她眨眨眼:“二爺跟我去就知道了。”


    卻不說是什麽地方,倒像要故意吊足她的胃口。簡錦觸及她狡黠的目光,微微一怔。


    半個時辰後。


    城西有一座廟,因為周園種滿桃花,每春時桃花爛漫,景色十分誘人,百姓都稱其為桃花廟。


    夜色茫茫之下,仙仙便帶著簡錦來到廟前的一顆老樹下。


    她手裏正提著燈,燈火綽約,照見這棵老桃樹枝椏幹枯,卻密密麻麻墜滿了紅色綢布。


    她轉臉朝簡錦解釋道:“這裏是桃花廟,以前我常常來這裏,就無意看到這顆老樹上綴滿了祈福的綢布,有人希望能今年高中光耀門楣,有人祈求一門姻緣,我開始是不信的,後來因著身邊人的央求,也就隨意寫了一條掛上去,後來二爺猜怎麽樣?”


    簡錦動了動眉心,有些訝然:“難道是靈驗了?”


    仙仙笑盈盈道:“二爺聰穎過人,當是我隻不過隨手寫的,但不久之後所求之事一一都靈驗了,說來雖然蹊蹺,但或許這顆老桃樹下真埋著老天爺的眼睛,他見著哪個人心善麵善,就給他一個祈福的機會。”


    說著又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二爺,如今我把這秘密告訴你,你也要替我保密呀。”


    簡錦不禁笑道:“你都說了老天爺隻會給心善麵善的人機會,我不是什麽好人,這機會也輪不到我,不過保密這件事還是可以為你做到的。”


    仙仙卻是從袖中摸出綢布:“雖然沒有筆,但是這附近有一口溪水,正好可以用來蘸水代筆。”


    簡錦拗不過她,隻好陪同她去了。


    撥開橫生的桃花枝椏,正要到溪水旁,忽的周圍秋風森森,仙仙輕輕呀了聲,周遭瞬間漆黑,卻是燈火被風吹滅了。


    烏漆嘛黑的環境下,簡錦輕輕拉住她的手,仙仙心裏一暖,愈發握緊了。


    察覺這一細微動靜,簡錦心下一怔,本是一個好心無意的舉動卻似乎被誤解了,倒是有些尷尬,幸好這會兒誰都不看不見誰,於是便一直默著往前。


    然而到溪水岸邊時,簡錦正巧先走在前麵,一眼看到對岸有黑漆漆的兩團東西,因為在夜色裏,所以表露得不是很明顯,要不是她眼睛尖,可能一下子就錯過了,但是現在既然發現,就沒法忽視。


    大晚上做什麽事都需要再三謹慎,簡錦又再警惕地看了一眼,這才辨別出來是兩道人影,可是這深更半夜出現在這個地方,保不準是在幹些悄不聲的事情。


    簡錦下意識穩住呼吸,悄悄地給仙仙使了個眼色。


    仙仙也十分乖巧機靈,幾乎站在她一旁一動不動。


    不遠處的話隔風飄了過來。


    “放著京城裏的好地方不選,殿下怎麽選在了這個好地方?”這話裏透著打趣含義。聽著這種語氣,就可以猜出這是一個嬉笑無常的男人。


    回答男人的是一道冷淡的男聲:“不約在這裏,難道你想要約在甄侯府上?”似乎沒什麽興趣與他周旋打趣,立即開門見山,“交代你的事都辦成了嗎?”


    “殿下吩咐的事,奴才哪敢耽擱。”男人也不耽誤,窸窸窣窣短一陣,看他的動作,似乎從胸前摸出一件物事恭敬地遞上前,“這是近十日二公子做的事,包括何時起床何時進膳都巨細無靡,就連二公子半夜渴了起身喝水,奴才都沒敢拉下。”


    對方也沒什麽表示,淡淡地嗯了聲,桃林幽風四起,視線幽幽落在澄澈的溪水麵上。


    月光猶如銀白的星河,往溪水上灑滿了斑斑點點的亮光,於這細密的月色溪麵上,似乎落著半截影子。


    再往細裏看,就是一道人影了。


    他眸中深意波瀾,對麵的男人正悄悄抬眼偷看他,模糊夜色雖然看得不大清楚,但還是能依稀看到他臉上微微起了一抹早已掌控於心的一種笑意,而後便聽他沉聲道:“別躲著了,都出來吧。”


    他聲音裏的警惕冷意卻與臉上的神情截然不同。


    男人不由一怔,隨即就看到對麵岸邊微微有了動靜,掃眼過去模糊看到一道人影從桃林深處站了出來,借著溪水上錯落的月光落影,麵目輪廓似故人。


    男人輕挑眉梢,正聽見她輕輕喚道:“燕王殿下。”


    被發現之前,簡錦已經察覺出他們的身份,雖然心下震驚,但也知道打草驚蛇的道理也一直按兵不動,但沒有想到最後還是被人給察覺了出來。


    事到如今要逃走也是沒用的事,對方既然能發現她的藏身之處,也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簡錦輕輕握了握仙仙的手,示意她安靜站在原地,而後從桃林深處站了出來。


    月色撒在溪水上更多一股銀白,她的影子倒映在淺淺流動的溪水之間,模糊極了。


    楚辜聽她輕輕地喚了聲“燕王殿下”。


    之後沒了下文。


    溪水浸泡著青石,他吩咐道:“你過來。”


    簡錦不知道他的目的,躊躇不前,正遲疑間卻聽他冷冷道:“你打算這麽一直幹杵著嗎?”


    好似驚雷劈耳,簡錦被他這一句話打得立即回過神,暗想既然都已經被他發現,還有什麽餘地,當下不再遲疑,輕手輕腳地踏著青石走到岸邊。


    幸好一路謹慎並沒有摔倒的跡象,最後她安穩地到他麵前。


    掐算日子,兩人已是許久沒有見麵,如今再次見麵卻是這番月黑風高的場麵,一時氣氛有些詭異,楚辜又慣是個冷淡寡言的性子,要他先開口說話絕對不可能。


    簡錦幹澀澀地又喚了聲燕王殿下,除此之外再沒了話。


    楚辜於夜色中垂眼看她,微微動了下嘴唇似乎有開口的跡象,但這時餘光輕輕一轉,便定在了旁邊跟著的男人身上,冷冷道:“你沒事可以回去了。”


    突然要被打發出去,男人不禁用好奇探究的眼神悄悄往簡錦身上溜了一圈,極是迅速敏捷,又是在茫茫夜色裏,楚辜並沒有當即捕捉到,就聽著他應了聲隨即隱匿在桃林夜影中。


    簡錦卻盯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微微發怔。


    “他有什麽好看的?”忽然耳邊落了道聲音,不知何時他已悄然逼上前來,人已近在咫尺,麵對著麵,他的鼻尖正湊在她的頭頂前方,正微微低著下巴,溫熱的呼吸聲打在她臉頰處,好似被柳條兒一下下拂過。


    簡錦不禁垂下眼簾,臉頰微微發熱,小聲道:“我不是因為他長得俊俏才看的……”


    她還想問問甄侯府上的先生,怎麽忽然又成了給他辦事?除了給燕王、甄侯府辦事,之前還和蕭家沆瀣一氣,如今又和古蘭公主有所牽扯,薛定雪這人到底是幾姓家奴?


    楚辜卻不給她這個問話的時間,聲音發緊:“那你喜歡他什麽?”


    “我……”簡錦眉心輕擰,又納悶問道“王爺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說喜歡過他。”


    楚辜這才略鬆眉心,卻一直垂眼緊看著她微微低柔的臉頰:“那你還一直在看他,你照實說,你看中他身上哪件東西?”其實按照兩人的身高差距,他完全看不到她整張麵容,隻能看到她點著衣領子的下巴,輪廓尖卻又肉潤,顯然這段日子過得十分愜意舒服。


    是不是因為他的不打擾才如此愜意?楚辜心裏像被刺了下,尚未來得及細細琢磨,已經微笑啟唇:“你看中他身上的哪樣零件,本王就割下來送給你。”


    語氣竟滿是譏誚冷笑。


    簡錦之前還不懂他為何問這些奇怪突兀的問題,如今聽到他滿嘴嘲諷冷嗤才恍然,原來還是拿她當耍猴玩呢。


    簡錦笑了笑道:“我的確想得到一樣東西。”目光落在他手上,定定道,“我想要剛才他遞給燕王的這件東西。”


    楚辜斬釘截鐵道:“這件你不可以拿走。”


    簡錦納悶道:“燕王不是說他身上的什麽東西,您都可以拿下來給你,這樣東西就是從他身上拿來的,怎麽燕王有不肯了。”


    輕輕頓了頓,好似恍然,“是不是藏著什麽不讓人知道的秘密?”


    “沒錯。”楚辜回答幹脆又出人意料。


    簡錦沒想到他如此爽快承認,當下怔了怔,卻還沒有回過神,眼前忽的一緊,竟是他上前逼近幾步,不過眨眼功夫快要逼至她鼻尖前。


    簡錦一下子接受不了這樣親密的距離,下意識後避幾步。


    她退,楚辜卻又再進。


    牙關輕輕一咬,簡錦又再退了幾步。


    楚辜緊跟著上前。


    你退我進之間卻是像小孩子玩耍,簡錦泛起反感,定定地頓住腳步。


    不躲了,她沒犯法,憑什麽像賊一樣躲著他?


    身後秋風簌簌,桃林枯敗,就算是繁星燦爛的星空也起不了半點點綴,簡錦道:“燕王三番五次逼著我後退,究竟想做什麽?”


    楚辜嗤道:“是你一退再退,本王若是不緊跟著你,怕是一眨眼的功夫眼皮底下就不見人影。”


    簡錦道:“王爺放心,您什麽時候走我就什麽時候回去。”又想起剛才兩人談起的話題,繼續說道,“王爺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肯給我這件東西,您既然說裏頭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麽我想問問王爺,這個秘密是不是跟我有關係?”


    剛才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正著,此時當然要問個清楚!


    薛定雪是不是把她的什麽信息交代給他了?


    楚辜看著她,漆黑的眼睛比夜色還要烏沉,可是看著她時又亮得逼人。簡錦琢磨著他眼神裏藏不住的灼灼燙熱,好像要看破她身上掩藏的秘密,心裏一驚,暗自捏緊衣角,卻聽他冷靜道:“是有關係沒錯,你還想問什麽可以繼續問,本王都能為你一一作答。”


    簡錦道:“其他的我不想知道,現在我隻想要本王手裏的這件東西。”


    至於他手裏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因為夜色比較黑,倒是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依照她匆匆的幾眼,大致可以推測是一本書。


    而念及剛才薛定雪把這書遞到楚辜麵前所說的話——


    “這是近十日二公子做的事,包括何時起床何時進膳都巨細無靡,就連二公子半夜渴了起身喝水,奴才都沒敢拉下。”


    二公子?是誰呀?


    簡錦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心思就打了個結。


    反正不管如何,這本書肯定與她有關。


    秋風蕭瑟,烏鴉嘎嘎涼叫。楚辜雖然瞧不清楚她的神情,但想想也能猜得出來,此時她肯定滿心戒備,說不定心裏正編排著他什麽壞話。


    楚辜故意緩聲道:“你想要本王手裏邊的這本冊子,是不是剛才偷聽我們說話了?”


    聽他的口氣充滿威脅與森冷,簡錦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似乎是被涼涼的秋風驚到,立即搖頭道:“我沒有偷聽你們說話。”隻是防範心太低,連她們的靠近都沒有察覺到。


    對啊,楚辜想來戒備,今兒怎麽如此大意?


    楚辜卻好像不大容易能相信她的話,嘴角豎起冷意的微笑:“你既然說沒有偷聽,那你怎麽知道本王手裏拿著東西,還是薛定雪親自給本王的?你要是沒有偷聽,為什麽在溪邊這麽久不出聲?”


    所以他的一切指控都站在她偷聽的角度上。


    那她還能解釋什麽?


    簡錦抿了抿嘴巴,有些氣悶,不禁問道:“王爺心裏既然已經有了答案,還要我的辯解做什麽?反正不管我說什麽,您都是不會信的。”


    她這話本是無心,可楚辜聽著,嘴角卻微微泛起一抹冷意,好像是等了這麽多時日終於抓到一個把柄。


    他道:“你既然親口認錯,本王就給你一個情麵從輕發落,但這樣並不代表你可以蒙混過去,該承擔的罪責還是要承下來。”


    簡錦沒想到自己這隨口幾句氣悶的話會讓他直接蓋棺定論,一時驚,一時疑,又一時怒,忍不住說道:“王爺,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認錯了,我就壓根沒有偷聽你們說話。”


    楚辜反問道:“你說你沒有偷聽,那你深更半夜到此處來是為了什麽事?”


    簡錦下意識想要說是為陪著人來的,可她要是這麽一說,楚辜肯定會把仙仙揪出來。


    仙仙是無辜的,簡錦不想把她搭進去,於是嘴巴動了動,最終說道:“我睡不著,想來這裏散散步吹吹風。”


    說到這裏才驚覺裏頭的怪異,反問道:“說起來我也覺得怪了,王爺也說現在是深更半夜,那您這麽晚了到這裏……”


    楚辜冷冷打斷道:“你別混淆視線,如今是本王在問你的罪,就沒有你問責本王的資格。”他冷冷地盯著她的臉,“散步吹風這樣的事在甄侯府不可以做,為什麽要跑這麽遠到這裏,明明是知道本王早會到此時,你就打算守株待兔藏在此處,想要偷聽打探本王的秘事。”


    簡錦卻覺得他這話裏頭漏洞頗多:“王爺是不是把我想太聰明了,您說守株待兔,可是林子這麽大,我怎麽知道王爺會到哪裏,您這兔子未免也太難抓了吧。”


    楚辜卻是道:“你心裏的小主意,本王能一個個猜得過去嗎?”這話已經充滿譏誚,“你也廢話少提,既然做錯了事就該受責罰,不過念在你誠懇的態度上,本王可以輕饒你一馬,不會將此事告訴甄侯,但是你也因此欠了本王一個人情,還有一個沒背完的罪責。”


    簡錦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了,人情?罪名?短短的一會兒功夫,怎麽叫她背負上了兩座大山,還是被這組煞神狠狠扣下的。


    冥冥之中,似乎有隻手正揪著她往指定的方向走。


    簡錦不由警惕地看著他。


    楚辜冷冷道:“你也用不著把氣撒在本王身上,是你犯下的錯而不是本王的罪過,至於你要該怎麽還完欠本王的這兩個債,今夜天晚本王不想多談,不過要是哪天想到了,你也照樣逃不過。”


    他這話說得好像從此以後將她緊緊扣於掌心之下。


    簡錦心下發緊,氣鼓鼓地瞪著他,可是再起也無可奈何,誰叫她被他抓住小把柄,還被暗暗警告要是不從就告訴簡照笙。


    楚辜將與她之間的債點算清楚以後,就將簡錦獨自扔在桃林中。


    不過這也正合簡錦心意。


    畢竟仙仙還藏在後麵的林子裏。


    而她回身找到仙仙時,她已被嚇出一身冷汗,直摸著簡錦渾身上下,雖然是好意,但簡錦不想被她發現秘密,就輕輕握住她的手,笑著道:“沒事了,他已經走了,我也沒什麽傷。”


    仙仙絞著帕子:“您沒事就好,說起來這事還要怪我,是我太矯情半夜還拉著您出來賞什麽桃花,這時節哪裏來的桃花,不是睜眼說瞎話麽,二爺我真對不住你。”


    簡錦笑著道:“你這是什麽話,要與我生分不成?”


    仙仙聽她語氣輕鬆,就知道她沒有生氣,心下才微微鬆了口氣。


    兩人隨即離開桃花廟,回到甄侯府。


    而後一連多日,秋意漸涼,府上眾人紛紛添衣加暖,簡錦卻是一直沒有等到楚辜的消息,一顆心不但沒有落下,反而時時處在熱鍋裏,正是焦灼不堪。


    事情拖得越久,越不明朗,她就越猜不透楚辜的心思,心裏更緊張忐忑,整日裏精神也懨懨的,而且半夜睡夢裏,翻來覆去老是想著那日在桃花林中的場景。


    他是如何發現她藏在附近?


    薛定雪交給他的是什麽物件兒,和她到底有沒有關係?


    一連串問題在她心裏糾結,始終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而且最古怪的是,按理來說楚辜發現她偷聽後應該會大發雷霆,甚至殺人滅口都有可能,可實際上他沒有,隻是將她交到跟前數落一頓,而後又莫名其妙往她頭上扣了兩頂大帽子,後來竟然還說不告訴大哥,隻讓她還債即可。


    可自從他走後到現在,他也沒說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個還債法。


    好像……好像他就是有意讓她背負這兩個債,讓她心裏難受。


    簡錦一想到這個念頭,心裏隱隱發起一股氣,既氣楚辜這廝心眼多,又氣自己,太糊塗太馬虎太不謹慎,怎麽老是中他的招落入他的陷阱。


    簡錦氣憤難填,臉深深埋入柔軟的被衾裏。


    他可恥可恨。


    她自己也太窩囊,下回要再遇見他,肯定不丟這個顏麵。


    而在種種複雜的情緒中,雪均館招學這天終於到來。


    這日清早就下了場淅淅瀝瀝的綿雨,簡照笙比簡錦還要緊張,還沒有出府囑咐便已不斷。


    他一會說別讓簡錦貪吃流食,免得途中緊張頻繁如廁,一會又塞給她零食蜜餞,說是考試漫長千萬別餓壞了肚子。


    快要出門的時候,大門口卻突然迎來了燕王府的下人,直接將一個編織精妙的錦囊交到簡錦手裏,說是這錦囊還是靜安寺的閑雲大師那求來的,圖個福澤綿長,步步高升。


    下人又特地囑咐,這錦囊千萬不能拆開,不然就不靈驗。


    簡錦沒想到燕王竟然會送一個錦囊過來,驚訝之餘不免感到好笑,怎麽覺得這樣的事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不過想到前幾天跟他發生的事,又忽然覺得他真是什麽奇怪幼稚的事都能做出來。


    送一個錦囊來不過是他當一個義兄麵子上該做的,她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於是含笑收下,並和簡照笙上了馬車。


    而在路上,簡錦摩挲著手裏的錦囊,心思卻反複浮沉,一時沒個著落,本該是簡照笙緊張不安,如今卻輪到她惴惴不安,而這情緒的轉變都是這個錦囊的出現。


    楚辜是不是早料到她會因此心緒大亂,所以故意送來這樣一件物件兒,暗示著那夜?


    簡錦不願再多想,思量過後就想要將香囊解下,交托給簡照笙,然而此時馬兒忽的停住,卻聽外頭馬夫高聲喊道:“大爺,二爺,雪均館到了!”


    這麽快就到了!


    簡錦眼睛一亮,忍不住撩起簾子看外麵。


    穿越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一直久聞雪均館大名,卻是從來沒有親眼看過,此番來考試難得來見識也好。


    然而這一掀簾子,卻是見著一個此時她最不願意見的一個人。


    簡錦此時最不想見到的自然是楚辜,這會兒隻不過想看看雪均館,卻意外看到他,忽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又怕他看過來似的一下子躲進簾子後。


    簾子重重摔在車壁上發出啪啦的動靜,楚辜正將韁繩交給長壽,聽到這一聲動靜不禁循聲望去。


    一輛馬車正停在門口靠左的位置,而簾子低垂著,偶爾被風拂過一陣,隱隱漏出裏邊人的下巴。


    下巴尖卻豐潤,肌膚白皙,下邊衣領子口微微露出一截脖頸,線條非常流利柔美。


    楚辜輕掀眉梢,正要吩咐長壽過去探探,一群打扮錦衣的男人正巧從大門口走出來。


    這群人正含笑談話,見到楚辜更是熱烈非常,一會兒功夫便將他簇擁進去。


    藏在馬車裏的簡錦聽到外麵的喧鬧聲漸漸遠離,這才悄悄探看一眼,見到楚辜不在才稍稍鬆懈心神,卻是一時忘了捏在手裏的錦囊。


    這時候簡照笙在耳邊催促,簡錦立馬斂定心思,跟在他後麵下了馬車。


    抬頭一看上麵,雪均館的牌匾正高高懸在頭頂上方,青天照日,朗朗乾坤,一股肅然之氣瞬間逼來。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學館,還沒有踏進去便生出肅穆靜然的情緒。


    簡照笙到門口停下,囑咐道:“小錦,我就送你到這裏,待會進去以後腦袋要清醒著些,也別緊張,就當是平日裏先生考你功課一樣,另外你也千萬記住,到了裏麵就安分些,就算要惹事也要過了這日再惹……”


    雪均館隻允許學子進去,而家屬大多都在大門外等著,這會兒時間雖早,但周圍已停了不少馬車,還有些人正迎著太陽苦苦等候。


    簡照笙絮叨沒完,已經說了有會功夫,簡錦擔心延誤時間,忙點頭笑著將他喊住,而後拜別他,轉身走了進去。


    門口守著的仆人來給她帶路,繞過影壁後走了一段長路,七拐八彎構造複雜,好一會兒才到達堂屋。


    堂屋裏頭氣氛正酣,各自說笑,但是見到她來了便漸漸停止說話聲。


    這些人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簡錦的到來存在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簡錦心下狐疑不解,當下卻也隻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往裏挑了一個空座正要坐下。


    冷不防從旁伸出一條胳膊,竟是在她坐下之前一把將座椅奪了過來。


    簡錦防不勝防,又收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周圍頓時哄然大笑。


    簡錦目光微微茫然,然而看到他們嘲諷得意的笑容,就立即知道他們是故意而為。


    她心中怒氣隱隱,任是換做誰也也不願意忍下這口惡氣,但今日不想多生事端,便走開撿了張其他的座。


    之前拿走她座椅的男人卻不依不饒,攔住她坐下,笑著道:“今兒個是雪均館招學的日子,簡二公子怎麽也跟著來湊熱鬧了?”


    古往今來愛湊熱鬧的都是些烏合之眾,如今他說她來湊熱鬧,無非是暗暗譏諷她自不量力,想靠著不入流的才學入雪均館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簡錦淡淡道:“你來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男人聞言大笑不已,不僅是他,就連堂屋裏的人聽見簡錦這話,也一同紛紛哄笑,露出輕蔑看好戲的神情。


    “大家都在笑什麽呢?”驀地響起一道男聲,堂屋氣氛更是一熱。


    男人聽見這道聲音立即望過去,含笑拱手道:“蕭二爺來得正好,咱們正在跟簡二公子說笑呢。”


    蕭玥一屁股坐在簡錦隔壁座上,笑著呷了口茶:“你們都說她了些什麽,怎麽我瞧著她臉色不大對勁,到時候可別耽誤了人家的考試,甄侯找上門來。”


    簡錦感受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投過來,不由輕移雙手,悄然遮住係在腰間的錦囊。


    蕭玥輕挑眉梢,有抹幽然斂於眸底。


    堂上一幹人哄笑。


    “甄侯可是京城裏有名的好脾氣,怎麽會為了這點小事就跟我們別扭起來,蕭二爺你這招可嚇唬不到咱們。”男人和旁邊一幹同伴極盡取笑。


    蕭玥目光特意轉過簡錦,卻見她神情自若,眉眼冷淡,猶如僧人入定不受絲毫幹擾。


    蕭玥悠悠道:“這可不一定,俗話說長兄如父,甄侯可巴巴地盼著咱們的簡二公子能成龍成鳳,好不容逮著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又怎麽會輕易放過?你們若真毀了簡二公子的考試,甄侯一氣之下說不定都能告到金鑾殿上。”


    他這話明著像是玩笑話,可誰都能聽出語氣裏的譏誚嘲弄,一時堂上笑聲紛紛,有人出聲附和:“說得對啊,甄侯脾氣是好,就有一點不好,出了一點事就想著要告到金鑾殿上,皇上維護他一次也就罷了,偏偏他還真以為皇上偏袒他,整日進宮,時日久了皇上不惱才怪。”


    他話中已然牽扯到簡照笙,而且語氣還帶著取笑的意味。一直沒出聲的簡錦這才稍抬眼簾,定定地看住他。


    說話這人正是剛才搶她座椅的男人,是吏部顧侍郎的公子顧銘,慣愛見風使舵,如今堂屋裏也隻有蕭玥最大,他便立馬瞧準局勢,都以蕭玥為首是瞻。


    簡錦淡淡問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銘她臉色微起波瀾,心下得意,麵上卻故作不知:“我說的是人話又不是狗話,簡二公子問我這話,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隻聽得懂狗話?”


    簡錦蹙眉道:“你好好說話,我不想和你開玩笑。”


    顧銘故意問旁人:“我在開玩笑嗎?”問了一圈都是搖頭,而後才看向簡錦,冷笑道:“這回倒是我想問問簡二公子,你這樣夾槍帶棒地說話,又是什麽意思?”


    簡錦見他故意找茬,也知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便淡淡道:“我說話沒帶什麽意思,希望你別誤會,隻是有一點我想說清楚,既然大家都是來考試的,往後在雪均館中肯定有我們當中的幾位。”


    說到這裏卻是輕輕頓了頓,卻是說道:“個個才華無限,前途非凡,隻是若沒有相配的品行道德,日後走上仕途也會中路折腰,自毀錦繡前程。”


    她說得語義模糊,也不知在指誰,蕭玥笑而不語,作壁上觀,但顧銘卻誤以為她嘲笑自己,驟然被激怒,當即破口大罵道:“簡錦,你這話是拐彎抹角罵我不得好死是吧!”


    “我沒有這樣說,也沒有這個意思。”簡錦好笑道,“你是不是聽錯了?”


    顧銘冷笑道:“事到如今,簡二公子還想抵賴不成?就算你真想要抵賴,在場人的耳朵可不聾,都聽清楚了你是怎麽侮辱我的,什麽自毀前程,半路折腰通通都是你在狡辯吧!”


    即使被他指著鼻尖破口大罵,簡錦還是未變臉色,輕輕轉過臉,問旁人道:“你好好地想想,剛才我是不是說‘咱們這些人中肯定會有人進雪均館,才華無限,前途一片光明’,可對?”


    對方遲疑地點點頭。


    簡錦見狀微微一笑,接著問道:“我也還說了‘如果才華與品格不相匹配,那麽日後走上仕途也會落得折腰下場’是吧?”


    對方瞥了眼臉上一陣白的顧銘,點了下頭。


    簡錦這才看向顧銘:“我說的是日後進了雪均館的這些人,從始至我就沒有說過你一個字,何來的抵賴狡辯”見顧銘氣得臉色漲紅,便朝他輕輕眨了下眼,故意問了句,“依我看,是你一時沒聽清楚,腦袋也跟著糊塗了吧?”


    顧銘終於明白她剛才那番話的真正含義,居然是拐著彎說他進不了雪均館,一時鐵青著臉,咬牙道:“好你個簡錦,竟然在這裏等著我!”


    簡錦看著他,微微一笑:“等你不是我,應該是那錦繡的前程才對。”


    顧銘此時卻聽不得這詞兒,怒而拍桌,眼睛瞪若銅鈴:“你這還不是在詛咒我!”


    簡錦眉心稍稍動,眸底輕輕漾過一抹笑意,麵上卻故作懵懂:“我這是在祝你有個好前程好未來,你卻不喜歡聽,難道要真讓我說你半路折腰,自毀——”


    “住嘴!住嘴!”顧銘抄不過她,憤然打斷。


    簡錦乖乖地閉上嘴巴,一副我不說了就是的樣子。


    蕭玥躲在一旁遠離這場戰火,這會瞧她,卻見她神情靈轉,眼睫彎翹,怎麽看都是機靈古怪的樣子,心下不但沒有同情臉色漲紅的顧銘,反倒是為著她暗笑一回,麵上淡淡臉色,出聲道:“夠了,顧銘。”


    顧銘捏緊拳頭退到他身側。


    蕭玥看向簡錦,悠悠一笑:“這段日子沒怎麽見麵,簡二公子的口才倒是大有長進啊,我平日就羨慕你這樣伶牙俐齒的人,可惜活了這麽些年統共也就沒見過幾個,如今好歹捉住你這一個,怎麽著也是不能放了。”


    捉?


    他這話的意思——


    簡錦就知道他話沒完,這是故意等她開口問呢,就笑了笑直接問道:“你要怎麽樣?”


    蕭玥主動勾她肩頭:“以後咱倆得常見麵,你可要幫襯著我些。”


    簡錦往後退不得,起身避開又要惹他大怒,索性立即道聲好,又端茶送過去:“你說了這麽久,嗓子也該渴了……”


    卻是正撞上他勾過來的手,兩兩相撞,茶盞從手上滑落,哐當落地,砸個稀巴爛。


    簡錦故作驚訝:“呀,真是可惜了。”又抬眼往他身上一看,卻是膝蓋上的袍子都被茶水潑濕,斑斑點點的水漬好不狼狽。


    蕭玥沒想到有這麽一出,臉色頗為驚訝。


    簡錦自是瞧他臉上神情一覽無餘,心下好笑,麵上卻不漏絲毫,隻露出做錯了事的驚慌和愧疚:“真是對不住,蕭二爺我替你擦擦吧。”


    蕭玥直接甩開她的手。


    今天是個萬事都要避凶驅吉的日子,衣袍都被濺濕成這樣,蕭玥哪還有心情與她周旋,當即冷下臉色,正要沉聲問她這樣算什麽意思,驀地堂屋外傳來一陣紛遝腳步聲。


    隨即門口迎來幾道錯雜人影,堂屋眾人循聲紛紛望去,走在最前麵的那人著一身月白錦袍,腰間佩著蓮花紋玉佩,玉冠束發,容貌秀美,氣質卻疏冷清矜,使人一見便敬而遠之。


    當下堂屋一靜,誰也不再發出議論嬉笑,就連蕭玥也忌憚他幾分,稍微斂起臉上怒氣,起身遠遠而對,拂袖拱手:“燕王殿下。”


    楚辜立在門邊,掃眾人而後望向他,略微冷淡地頷首應了聲,而後轉向他身後站著的那人。


    今日衣著鮮妍,一身如意紋鵝黃錦袍,腰間還係著一個別致精巧的錦囊,又是立在明亮寬敞的堂子裏,愈發顯得麵容柔白,烏發漆眸,氣色紅潤。


    隻是她的眼裏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驚慌措然,是因為突然見著自己嗎?


    楚辜看著她,啟唇冷道:“簡錦,你跟本王出來。”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卻隻是一瞬間又被楚辜冷冷的眼神所懾,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而等楚辜把人帶出去以後,堂上眾人才如釋重負,壓抑著的議論猜測才轟然彌散。


    顧銘自是知道簡錦和楚辜之間有著一層隱晦難說的關係,這會兒又見簡錦被他帶走,心想莫不是燕王想偷偷泄露給她試題,一時心下大慌,忙不迭向蕭玥求助。


    卻是轉臉看向他時更多一股驚然,他竟是見到蕭玥臉色麵沉如水,壓抑著一肚子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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