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照笙這個命令下得太突然,簡錦忍不住想到今早才離去的楚辜,應該是他離去時讓大哥發現了蹤跡,知道昨夜他住宿在她屋內,所以才會限製她的出行。


    簡錦想了想,上前走了一步,仆人趕緊攔住道:“大爺的吩咐已經很清楚了,希望二爺能明白。”


    簡錦道:“我要見大哥,你們也不讓我去?”


    兩個仆人麵麵相覷,為難道:“還請二爺在這裏等候一下,奴才們這就去傳報大爺。”


    一來一回也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簡錦也不願在這裏幹站著,就道:“我就是想跟大哥道個喜,既然他不讓我出去,那就麻煩你們替我去說一聲。”


    仆人察覺出她的不悅,趕緊去了一個通報。


    簡錦回到屋內,就聽見雙喜納悶道:“大爺好端端的把您囚起來做什麽?”


    雙喜哪裏知道昨夜楚辜進了她的屋內,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簡錦也不想讓他多擔心,淡淡道:“大哥婚事在即,或許怕我惹出麻煩,才叫人看住我吧。”


    雙喜嘀咕道:“您是大爺的親弟弟,您不幫襯著他,還有誰能幫襯?”說著就傷感起來,“難道是大爺的氣還沒有消過去,還氣著您呢?”


    簡錦想不到他會如此傷感,一時啼笑皆非,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撫慰道:“沒有這樣的事,你瞎想些什麽呢?”


    沒過多久,到大哥那兒去傳話的下人回來了,隻將一塊割斷的衣袖交到簡錦手裏,又說道:“大爺說您若是一日沒有想好,便一日待在院內,哪兒也不能去。”


    雙喜納悶極了:“大爺這意思……”


    “無事,你先下去。”簡錦吩咐道。


    雙喜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也有察言觀色的能力,看到簡錦情緒有些低落,當下也不再打擾她,趕緊地把屋門關上了。


    屋內,簡錦看著手裏這塊割斷的衣袖,心下有抹淡淡的苦笑。


    割袍斷義。


    大哥這是要逼她做出抉擇,若是不跟楚辜斷了往來,那麽她和大哥之間的情分也就如這截斷袍,再無相續的可能。


    她不能割舍與大哥的情分,但同時也舍不下和楚辜的情。


    簡錦揉了揉眉心,愁思浮上眼眸,久久難散。


    而這時燕王府內,長壽敲開書房的門,將剛抓到的男人拎了進來,隻見這男人美如冠玉,眼眸彎俏,舉止十分從容瀟灑。


    瞧見楚辜正坐在座上冷眼打量著他,男人就大搖大擺地坐下來,笑著道:“燕王殿下有什麽事要與薛某商量?”


    “應該是你想要與本王商量,要不然也就不會故意坐在茶樓裏,等著本王的人馬去抓你。”楚辜看著他,目光如鏡,仿佛能透到對方的心底,“說吧,這次乖乖跳入本王的地盤裏,是想做什麽。”


    “明人不說暗話,燕王心底真是坦蕩的很。”薛定雪故意問道,“不過薛某想問一句,您對簡二公子也如此坦蕩嗎?”


    楚辜眸光冷冽起來,沒有接下他的話。


    一看他這個反應,薛定雪嘴角笑意更深,“連薛某都知道燕王殿下已恢複記憶,簡二公子卻還被您蒙在鼓裏,到現在什麽都不知道。若是到時真相大白,她還會像現在這樣信你嗎?”


    “將你滅口,她就永遠不會知道。”楚辜嘴角浮出一抹幽幽的冷笑。


    知道他是在故意恐嚇,薛定雪不懼反而悠悠笑道:“這是個好辦法。不過您就算殺了薛某,也能瞞得住她一輩子嗎?”


    “所以你到底想要說什麽。”楚辜緩聲道。


    薛定雪嘴角笑意加深,“薛某心裏和王爺您一樣,都是為著她好……”


    楚辜當即打斷道:“你害她墜崖落水,又將她推到刺客麵前,害她身負重傷,險些瞑目,見事情不成,又派一個陸無雙來。”


    他冷下聲來,直接質問道:“如此居心不良,竟也有臉說是為她好?薛定雪,古蘭薛氏人,隻怕本王和古蘭公主的這樁親事,也有你的功勞在裏頭。”


    薛定雪點點頭,目露讚許之色,說道:“燕王真是聰慧,這麽快的時間就全都猜出。您道薛某居心不良,那不妨再猜猜薛某到底藏的是什麽居心。”


    楚辜聞言眸裏陰鷙更深,啟唇道:“把簡錦帶回古蘭。”


    想不到他一針見血指出來,薛定雪眼裏一凝,含過一抹鋒利的精光,隨即輕笑起來:“燕王是如何猜到?”


    楚辜看著他,臉上透出一抹冷笑。


    昨夜探子已將所有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今早他一進來,也明白了這到底是這麽回事。


    昔日古蘭先帝駕崩,慶王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終於平複皇室內亂,又治理古蘭疆土太平,世人都道這些,卻是不知真實內情。


    先帝駕崩前就已隱隱察覺到慶王的狼子野心,但已無能為力,又怕慶王害皇後腹中的骨肉,便在皇後生產那夜,找了個可靠的產婆抱走公主。


    卻不想事情敗露,慶王本就對先帝懷疑他一事十分生氣,此時更起了歹毒之念,派重兵暗殺公主。


    產婆抱著公主流亡到大晟,又怕追兵不舍,便將公主喬裝扮成男嬰,打算做一個普通的婦人,來到京城後確實被老甄侯瞧上,不但強娶回家,還將簡錦視如己出。


    而古蘭這邊,皇後產時血崩,死不瞑目,先帝日益抑鬱,一日與慶王爭吵起來,慶王大怒之用一條腰帶勒死先帝,此後大權獨占,對先帝忠心耿耿的老臣家更是趕盡殺絕。


    而薛家也是多年來一直在搜尋簡錦,因為承得古蘭穆府的秘術,僥幸逃過慶王的魔爪,但也不敢大意。


    探子的密函中就有寫:薛定雪在薛家排名十七,從小學習秘術,擅長駕馭萬獸,尤其是蛇類。


    楚辜道:“一年前你得知她的下落就獨自來到大晟,潛入甄侯府是想悄悄帶她離開,然而你見簡錦無法割舍家人,又心生一計,聯合古蘭公主,弄出這麽一出。”


    他緩聲道,“如此苦心積慮,隻是想讓簡錦心甘情願地跟著你們回去,若是本王將這些事通通告訴她,不知她還甘不甘心?”


    薛定雪道:“她自然是不甘心,可是燕王您忍心將這些事都告訴她,忍心見她受傷嗎?”


    楚辜烏眸寒冷陰沉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薛定雪勾了勾嘴唇,緩笑道:“燕王不必使這樣的眼神,薛某說的都是實話,說起來還是在為您考慮。”


    他信誓旦旦道:“如今古蘭有個慶王在亂朝政,而大晟也有個蕭大司馬在摻和,眼下朝中百官中有大半都以他為首是瞻,更不用提皇上對他是完全的放心。可對於燕王您來說,這個蕭大司馬無比危險,他可是您一步登天的最大阻力。”


    楚辜目光如炬地看著他:“你想借本王的手對付他?”


    薛定雪道:“豈敢豈敢。您看啊,這個蕭大司馬現在不但握有百官,還十分受寵,王爺的位子岌岌可危,眼下要是再不賭上一把,時機也就白白地錯過了。薛某正是想幫王爺您,借著古蘭的兵力將他一網打盡。”


    楚辜也沒說接不接受他拋出的橄欖枝,烏眸黑沉,神情冷冽,仿佛有一團烏雲彌漫,周身不斷散發出不善的氣息,隻道:“條件是什麽。”


    薛定雪緩聲道:“事成之後,薛某要帶公主和簡錦離開。”


    “回到古蘭?”楚辜挑眉眸冷。


    薛定雪察覺出他眼中的肅氣,不免露出一抹微笑,道:“薛某知道將你們一對有情人分開,是天大的天譴,可是她留在大晟,就永遠無法見到自己的親人。王爺這樣做,怕是對她不公平吧。”


    楚辜沒有說話,神情卻冷起來。


    薛定雪道:“薛某話盡於此,還請王爺深思。”


    見楚辜深思凝神,他便從座上起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隨後便往屋門走去。


    長壽見狀,立馬抽劍堵在他麵前,卻聽楚辜道:“長壽,放他走。”


    長壽聞言將劍收回,側身讓開路。


    薛定雪回身看著神色晦澀不明的楚辜,微笑道:“薛某多謝王爺,至於您的答案,不必親口告訴薛某,隻需要做出實際行動就可。”


    話罷他含笑離去。


    ……


    眼下還是深冬季節,離著草長鶯飛的明春還有一段時間,皇上卻在圍場上受了風寒,回京以後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來越來嚴重,不過十天就已纏綿病榻,口不能言,朝中事務盡數都交給燕王處理。


    可實際上,他處理的都是些瑣碎事務,所有大權都包攬在蕭大司馬身上。


    皇宮的氛圍也一天天肅穆森嚴,到夜裏禦林軍到處巡邏走動,連隻鳥雀都飛不進來。


    而守在禦榻旁邊的侍衛宮人也多出一倍,許多公主皇子想見皇上一麵,還需要蕭大司馬入殿,親自問過皇上意思之後才能定奪。


    可見蕭大司馬手中的實權有多麽重。


    宮裏是這樣的情景,而宮外也不見太平,皇上病入膏肓的消息已傳得沸沸揚揚,茶館酒肆裏再度卷起流言,揣度政事的有之,惶惶不安的有之,甚至有些百姓好奇心太濃,茶餘飯後竟談論起來燕王的婚事。


    畢竟皇上若真是病入膏肓,為了衝衝喜,怎麽著也要提前燕王和古蘭公主的婚事。可是燕王和簡二公子這一對兒才在百姓心中存在更久,又因為林將軍與金氏傳傳遍整個京城,百姓居然希望他們能湊成一對兒,甚至有人還把故事裏的情節照搬到現實裏。


    有說簡二公子跟金氏一樣,女扮男裝隻為留在燕王身邊;也有人說燕王快要做冤死的林將軍,皇上疑他,蕭大司馬不看好他反而去扶植睿王,他身邊危機重重,性命堪憂啊。


    流言鬧得這般厲害,可見全京城都是風雨欲來,即將要被烏雲席卷,而被關在院子裏、一直都出不去的簡錦,卻是不知道外麵的局勢這樣糟糕,眼下她最大的煩惱是該怎麽跟大哥交代。


    大哥以割袍斷義做要挾,明確要她選擇一方,可是簡錦心裏著實糾結,哪一方都係著無法割舍的情分。


    不過楚辜說無論如何發生什麽事都要信他,也等著他,最多等隻有一個月。


    那麽她就等這一個月。


    簡錦正要抱著這個想法拖下去時,守在院外的守衛卻是被撤掉了。


    事出突然必有古怪,她把雙喜叫到跟前,看他吞吞吐吐、一臉為難的樣子,愈發證實心中所想,當下也不為難他,直接出府去了外頭,隨便尋了個茶館一坐,悄悄聽鄰座的談話。


    鄰座正巧再說燕王的事,他們說的話她聽得不是很明白,就湊過去問了句:“燕王最近又發生了什麽事?”


    對方笑道:“這位兄台還不知道吧,皇上病重,怕是撐不過來年春,就把燕王和那古蘭公主的婚事提前了……”


    簡錦忍不住打斷道:“那燕王可有說什麽?”


    對方更是笑道:“這是好事,燕王難不成還要抗旨?我看兄台年紀輕輕,一知半解,可千萬別聽坊間的流言,說燕王和那個什麽簡二公子互生情愫,花前月下,這不是笑話人嘛,這世道哪有男人和男人湊在一塊兒。”


    同伴聽了這話,笑著搖頭道:“你這話不對,要是簡二公子是個女的,那燕王不就可以和她在一塊了嗎?”


    “是能在一塊兒,可惜有古蘭公主在前頭,這位簡二公子,不對,該改稱呼為簡二小姐,她隻能做一輩子燕王府的妾室,一輩子看著人家眼色過日子。”


    “你這話更不對了,堂堂一個甄侯府,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的子孫嫁給別人做妾,不然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兩人正爭執著,卻見旁邊坐著的兄台煞白著一張臉,跟剛才湊過來時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一時間兩人默默的停下來,不解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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