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我們在外麵抓到個賊頭賊腦的家夥。”


    話音未落,守在外麵的人就將一個人丟在我們麵前,他抬起頭,不斷地顫抖,盡管他的眼鏡片碎了一片像是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我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李斯?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斯這才敢抬起頭來四處看,與我四目相對,他斷斷續續說著:“我聽說你……你回國了,想來看看你和傅先生……”


    裴永年伸手,將李斯丟進來的那名手下便將李斯的手機遞上去,說道:“已經檢查過了,我們發現的及時,這小子沒有報警。”


    裴永年把手機丟到一邊,手一抬:“處理掉,別打擾到我的興致。”


    他所謂的興致不過是百般捉弄我和傅則慕,可處理卻是要殺掉李斯,李斯渾身發抖,牙齒打顫,我甚至聽到了‘咯咯’的聲音從他的口腔裏發出來。


    那幾個彪形大漢已經將他拖了起來,正要往門口拉,李斯突然笑了,笑起來竟也是‘咯咯’的。


    他隻問了一句:“裴向陽,你還記得於芬嗎?”


    裴向陽是誰?於芬又是誰?就連那幾個莫名其妙的手下也停止了動作,看向裴永年,而裴永年的表情更是精彩。


    他眯著眼睛,卻泄露出一絲驚訝,他也回問:“你究竟是?”


    李斯站起身,把他的碎眼睛重新擦了擦,戴了回去,這才說道:“我是她和你的兒子,今年23歲大學畢業,生日是九月初九。”


    裴永年嘴裏似乎在碎碎念著:“23歲……九月初九……”


    許久,他走向李斯,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媽媽她還好嗎?當初我並不知道她懷孕了……否則……”


    “如果當年讓你們知道她懷孕了,恐怕裴婉萱的媽媽,你的正牌夫人不會讓她活著離開!”李斯的表情十分悲戚,他的眼淚順著嘴角落在地毯上,陡然提高了音量:“即便如此,她還是被打斷了雙腿丟在了路邊,靠好心人將她接到殘疾站才活下來。”


    裴永年一臉的不可思議:“怎麽可能呢?明明她答應我放你媽媽一條生路的!”


    “怎麽不可能?我自小在殘疾者救助站長大,靠好心人救濟考上大學,找到工作,現在我終於能自己照顧媽媽了……你還要維護你的正牌夫人嗎?”


    李斯沒再說話了,隻是低著頭。


    裴永年深呼了一口氣,說道:“沒關係的,我已經給你媽媽報仇了,世人都以為十年前我裴永年的夫人是車禍意外身亡,其實是我找人動的手腳,這也算是間接給你媽媽出了這口惡氣!”


    李斯抬頭:“真的嗎?”


    裴永年點頭:“真的,這樣的話,你能原諒爸爸嗎?”


    李斯似乎在猶豫,裴永年繼續說道:“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有你這麽大的一個兒子,我都快要高興壞了,你願意叫我一聲爸爸嗎?”


    李斯似乎咽了下口水,但還是開了口:“爸……”


    裴永年高興地合不攏嘴,“哎!到底是我裴永年的兒子,咱們是血脈至親,今後爸爸的一切都留給你!”


    李斯也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我完全沒有想到會親眼見證父子相認的場麵,更沒想到主角之一是要致我於死地的仇人,另一個主角則是我待之如親弟弟一樣的李斯。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當然,裴永年也不會給我開口的機會,他將李斯拉到沙發上坐下,像是在展示他的戰利品一樣指著我們說道:“你也知道我的公司遭到調查,損失很多吧,好在他們還沒有確切證據,隻把我關了24小時就放出來了,我這才有機會來親自解決這個不聽話的棋子。”


    李斯點頭:“我聽說了,難道竟然是傅先生暗中做的這一切嗎?”


    裴永年點上一支雪茄,抽一口,緩緩說道:“除了他還有誰?我把女兒都嫁給他了,他卻仍然有外心,今天就是斬草除根的時候了。”


    傅則慕驀然開口:“你殺了我可以,隻是她……”


    他轉頭看向我,眼神裏麵全是不舍和決絕:“求你放她活下去。”


    裴永年冷笑了一聲:“哦?堂堂傅則慕也會求我,當初我一個煙灰缸下去把你砸的頭破血流的時候都沒見你眨一下眼睛,現在為了一個女人你會對我說‘求’這個字?”


    傅則慕低著頭,重複:“是的,求你,我求你放過她。”


    裴永年從他手下手裏扯出一把槍丟到傅則慕麵前,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像極了在導演一場好戲:“你用這把槍,打爆自己的頭,我就放過她。”


    傅則慕被桎梏著他的人鬆開,他一下被推倒在地毯上,放在他麵前的是那把閃耀著銀色光芒的手槍。


    他低著頭,手慢慢移向那把槍,握住冰冷的槍身,問:“你說的話,一言為定?”


    裴永年嗤笑:“我這個人雖然做壞事,唯獨說出去的話,不像娘們的褲襠一樣,有來有回。”


    傅則慕點點頭:“那就好。”


    說著他拿起手槍,緩緩轉向我,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爬滿了淚水,嘴巴裏想要說些什麽,卻開不了口。


    我想到了早上那個噩夢,如今比夢裏還要慘烈一千倍一萬倍的事情就在我麵前發生,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我隻能看著傅則慕向我展露一個微笑,就像多年前我們在飛機上重逢時候一樣,他笑的那麽好看,一下子就印在我的心裏。


    他說:“蒙蒙,閉上眼睛,我怕你做噩夢,你要帶著我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不!”我終於痛呼出聲,我像個瘋子一樣被拉扯著向著傅則慕靠近,我向任何我能喊得出名字的人求救。


    “裴永年,我也求你,我們不該妄想扳倒你,是我們的錯……你放過我們吧!李斯……李斯!幫我求求你爸爸,你爸爸肯定會給你麵子,聽你的話的!求求你!”


    我聲嘶力竭的哭喊終於換來了李斯的開口,他似乎還是唯唯諾諾那個樣子,小聲說:“爸,怎麽說林羽蒙當初也對我照顧有加,這樣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裴永年看了一眼李斯,態度卻十分堅決:“不行,傅則慕不死,我這口氣難出!”


    李斯舔了一下嘴唇,站起身來,邊向著傅則慕走邊說:“要不然咱們別讓傅先生自殺了,讓別人動手吧,少折磨他們一分。”


    他嘴上說著,手上已經從傅則慕手裏拿回了那把槍,槍身沉甸甸的,他拿著有一點不穩。


    裴永年微微皺眉,但是卻不好駁了剛認回來的親生兒子的麵子,隻能點頭:“好吧,但是你既然開口了,作為我裴永年的兒子也得有點膽量,你親手殺了傅則慕吧,你殺了他,他的公司我就全權交給你打理。”


    李斯的手有些抖:“我?我從來沒有殺過……人。”


    旁邊一個手下像是討好似的上前幫他打開保險,上了膛,像是蠱惑一樣笑嘻嘻說道:“這種手槍很穩妥,隻要瞄準,輕輕扣動扳機就完事了!”


    李斯看向裴永年,裴永年也看著他:“怎麽?難道你和林羽蒙關係好,就要當眾給你老子難堪嗎?你不殺了他,以後怎麽服眾?”


    李斯咽了下口水,慢慢轉過身,他渾身都是顫抖的,可我卻又分明看到了他眼裏的興奮。


    他說:“對不起,蒙蒙姐!”


    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傅則慕的頭,我似乎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那一瞬間我整個人發狂一般咒罵:“李斯,裴永年,我這輩子與你們不死不休,死了也要化作厲鬼糾纏你們,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我都叫你們不得好……”


    砰地一聲。


    一切都安靜了,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地毯上,迷糊之間我感覺到似乎有警笛的聲音由遠及近,四周都亂作一團。


    但我已經分不清那是夢,還是幻覺。


    我隻知道在我暈倒之前我看到的是那隻對準傅則慕的黑漆漆的槍口,和裴永年嘴裏吐出來的煙霧,像是一場精彩的話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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