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五百六十章
江小燁來到了小姨家，記憶中小姨家還是很好找的，在匯春路找了一會就找到了。
這裏就一個筒子樓。
天色不早了，家家戶戶都在外麵的水龍頭下洗菜洗碗，都在做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哪一個是小姨家。
幾個小孩呼嘯而過，。
“聽說紅光電線廠已經宣布關廠了，哎，咱們磚廠也跟著人心惶惶，你說，咋還這麽倒黴啊，這什麽年頭啊。”
一個婦人正在淘米，說的話吸引了江小燁的注意，紅光電線廠宣布關廠這消息這麽快就傳出來了嗎？
不是下午才確定嗎？
“你咋知道的啊，不會要把他們那裏的人弄到我們廠裏來吧？我們這裏一個蘿卜一個坑啊，這要是來一個，我們就得走一個啊！”
“和我們沒啥關係，怎麽可能來我們這裏，要去也是去玻璃廠吧，不過玻璃廠也不好過啊，下崗了那麽多，我是擔心這陸陸續續的下崗，會讓我們也跟著遭殃啊，現在我們這磚也賣不上價格，多出了那些個人窯洞，死命的和我們打價格戰，哎，我們這種廠子怎麽可能壓價壓的過他們啊，我們的成本哪裏有那些大隊的窯洞磚成本低啊！”
大媽一聊天，周圍的也都沒心思做飯了，都靠了過來。
“咋回事啊，這麽嚴重嗎？”
“我也聽說了，他們那邊還有二百多人呢，大部分都是開廠就在的老員工或者是領導，或者是退伍軍人，他們那邊麻煩著呢。”
“我們這裏也沒有什麽位置給他們啊，總不能讓他們來了我們這裏走一批吧，昨天開會的時候，廠長說的這話不會就是這個意思吧？這要是下崗，夏夏媽，你男人前些天還曠工呢，這要是真這樣，那豈不是你家男人會下崗啊？”
“不能吧……”
“咋不能啊？”
一說下崗，都慌了，這年頭有個鐵飯碗，出去站著腰板都是直的，可如果鐵飯碗沒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江小燁正準備過來問問自己小姨家是哪一戶，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不遠處走來，還牽著一個和小丫差不多大的孩子。
是小姨徐輕輕，還有他的表妹豆豆。
豆豆正提著一塊肉，高興的眉飛色舞。
“豆豆媽，你這又買肉了啊？”筒子樓住的都認識，看徐輕輕又買了肉，忍不住都要眼紅了，畢竟這年頭吃肉，不止是要有錢，還是要有肉票的。
“買了一點。”
徐輕輕笑著點頭，拉著豆豆往家裏走。
“你們說這老韓家的媳婦，工資都開不下來了，還動不動就吃塊肉。”
“沒法比，人家是和我們一起的不假，工資發不下來，可人家老韓的工作就不一樣了，人家是技術工人，一個月工資都有五十塊，還有一些糧票肉票補助呢，今年他們公司不是還要給他們分房嗎，估計要從我們這裏搬走了。”
能雙職工的在這裏不多，特別是一個技術工人。
“這徐會計嬌生慣養的，坐在辦公室裏沒風沒雨的，工資也不比我們低，你們說，誰說長得好看沒有用的？”
“人家不止是長得好看啊，人家還是高中學曆啊，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別羨慕人家了，就是我們這些人都下崗，人家也不可能下崗的。”
“不過我聽說她男人有可能下崗。”
“她男人就是下崗也能換工廠的，畢竟是技術工人，好像已經是五級工了，再熬個七年八年，估計都是七級工，早晚成八級工的，你們感覺下崗對人家有影響嗎？還是先想想我們這些要技術沒技術，隻知道出苦力的吧。”
筒子樓裏都是知根知底的，也隻能羨慕韓昌運一家過的好，而且就一個閨女，真的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關鍵是人家婆婆家也有錢，婆婆一家當年還是在銀行的，都已經退休了。
能住在這裏，已經讓他們感覺不可思議了。、
回到家，韓昌運已經回來了，正在走道哼著歌炒菜，窄小的筒子樓這個時候家家戶戶幾乎都在做菜。
畢竟裏麵的空間隻有二十來平，一做飯，味道就怪了。
“回來了啊，這個肉不錯啊。”看老婆回來了，韓昌運趕緊過去接肉。
“剩下的肉，不錯個鬼，下次要吃的話早點說。”徐輕輕白了一眼，肉還沒有看到就說肉不錯，假的不能再假了。
“嘿嘿，這天氣溫度也不低了，早上買放在家裏還不一定有人家這肉好呢，豆豆，你出去玩吧，十分鍾回來！”
“嗷！”
小姑娘早就在找自己玩伴了，一聽，撒腿就跑。
“笑的這麽勉強，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結婚多年，徐輕輕還是很了解韓昌運的，眼神一旦躲閃了，就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
“那個，那個確實是有，今天下午領導找我談話了，說是最近行情不好，而且紅光電線廠那邊要關門了，也許會有一批人去我們那邊，我們那邊應該會下崗一批工人，不過不會多。”
“然後和你說分房的時是不可能了嗎？”
小姨明白了，下崗的話韓昌運是不可能下崗的，畢竟技術硬，而且表現一直不錯的，這樣說，無非就是說競爭大了，分房的事沒戲了。
“是的，原本是今年就能排到的，這眼瞅著就要到我了，紅光電線廠那邊來一批，裏麵怕不少都是有關係的，我這種沒啥關係的他們肯定不會去安排了，哎，這世道真不讓人好好活了，說好的事，等了三年了，這說沒有就沒有了，這三年，縫紉機票我不敢去申請，自行車票我也不敢去申請，就申請這分房的問題，我看啊，除非是哪一天我成了七級工，他們會主動找我給我分一套房，不然根本就沒有戲。”
韓昌運知道自己瞞不住的，隻能說了情況。
“不給就不給吧，反正我也習慣了，就是豆豆也慢慢的長大了，不行的話我們攢點錢去買個小一點的院子吧，一直住在這地方也不是一回事，現在我們磚廠也不行了，今天劉姐悄悄跟我說，廠子也有讓二十個工人下崗的意向，正在討論，節省成本才能堅持競爭下去，我們廠子也快堅持不住了。”
徐輕輕有點慶幸，這下崗肯定是輪不到她的，也輪不到自己男人，但住在這裏怕是要走一批了，這一走，估計連工作都找不到了。
“你們效益也不行？”
“對啊，那些大隊磚窯的價格壓的太低了，他們的成本也低，自己挖黃泥，自己大隊的人去幹，人家一個月工錢才十塊錢，我們這裏工人的工錢最低也是二十五塊錢，人家工作從天不亮幹到天黑，我們這邊都是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中午還休息一個半小時，怎麽跟得上生產量啊，晚班的更是產量出不來，還經常出事，怕是用不了半年，我也要下崗了。”
磚廠現在當真是誰都能看出來撐不住多久了。
韓昌運也沒話說了，這世道，真的是萬事都很艱難。
“老韓，又吃肉啊！”
一個腿有點問題的漢子提著水桶咧嘴笑著路過。
“買了點，我這裏還有半瓶酒，等會過來一起喝點啊！”韓昌運趕緊笑著打招呼。
“力哥。”
徐輕輕也笑著打招呼。
“不了不了，留著，等過節來我家喝！”張力提著水笑著回家了。
“力哥心情有點不好啊。”韓昌運看著離開的背影。
“好像是有點。”
徐輕輕點頭，以前的力哥很爽朗的，精神頭也高，今天有點沒有精神。
“因為他聽到你們說有二十個工人要下崗的話了。”江小燁走了過來，笑道：“小姨夫，小姨！”
“小燁？”
“哎，小燁你怎麽來了，沒上學啊？”
“……”
自己這老媽，是真的這幾天一次都沒來嗎？自己隻是說要給小姨一個驚喜，讓她先別說，結果她們是真的什麽都別說嗎？
不會是以為說的驚喜是自己開店吧、
“因為他聽到你們說有二十個工人要下崗的話了。”江小燁走了過來，笑道：“小姨夫，小姨！”
“小燁？”
“哎，小燁你怎麽來了，沒上學啊？”
“……”
自己這老媽，是真的這幾天一次都沒來嗎？自己隻是說要給小姨一個驚喜，讓她先別說，結果她們是真的什麽都別說嗎？
不會是以為說的驚喜是自己開店，然後一直就沒來，就等著自己來說吧？
自己隻是想來說，給他們買了一套房，畢竟他記憶中知道，自己小姨一家就想要一套房子而已。
“學校那邊請假了。”
“哦哦，對了，你說力哥聽到我們說的話了？”
小姨心裏想的這事，這事還是要保密的，如果傳開就麻煩了。
“他是練家子，聽力很強的，就算是隔著幾十米你們隻要不是壓低聲音他就能聽到的，就算是我們現在在這裏說，他也能聽到。”
江小燁說著，看著已經走了十幾米外的身影。
果然，張力身子硬了一下，接著轉過身，向江小燁點點頭，然後向小姨夫和小姨點點頭，又轉身繼續向家裏走去。
江小燁來到了小姨家，記憶中小姨家還是很好找的，在匯春路找了一會就找到了。
這裏就一個筒子樓。
天色不早了，家家戶戶都在外麵的水龍頭下洗菜洗碗，都在做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哪一個是小姨家。
幾個小孩呼嘯而過，。
“聽說紅光電線廠已經宣布關廠了，哎，咱們磚廠也跟著人心惶惶，你說，咋還這麽倒黴啊，這什麽年頭啊。”
一個婦人正在淘米，說的話吸引了江小燁的注意，紅光電線廠宣布關廠這消息這麽快就傳出來了嗎？
不是下午才確定嗎？
“你咋知道的啊，不會要把他們那裏的人弄到我們廠裏來吧？我們這裏一個蘿卜一個坑啊，這要是來一個，我們就得走一個啊！”
“和我們沒啥關係，怎麽可能來我們這裏，要去也是去玻璃廠吧，不過玻璃廠也不好過啊，下崗了那麽多，我是擔心這陸陸續續的下崗，會讓我們也跟著遭殃啊，現在我們這磚也賣不上價格，多出了那些個人窯洞，死命的和我們打價格戰，哎，我們這種廠子怎麽可能壓價壓的過他們啊，我們的成本哪裏有那些大隊的窯洞磚成本低啊！”
大媽一聊天，周圍的也都沒心思做飯了，都靠了過來。
“咋回事啊，這麽嚴重嗎？”
“我也聽說了，他們那邊還有二百多人呢，大部分都是開廠就在的老員工或者是領導，或者是退伍軍人，他們那邊麻煩著呢。”
“我們這裏也沒有什麽位置給他們啊，總不能讓他們來了我們這裏走一批吧，昨天開會的時候，廠長說的這話不會就是這個意思吧？這要是下崗，夏夏媽，你男人前些天還曠工呢，這要是真這樣，那豈不是你家男人會下崗啊？”
“不能吧……”
“咋不能啊？”
一說下崗，都慌了，這年頭有個鐵飯碗，出去站著腰板都是直的，可如果鐵飯碗沒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江小燁正準備過來問問自己小姨家是哪一戶，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不遠處走來，還牽著一個和小丫差不多大的孩子。
是小姨徐輕輕，還有他的表妹豆豆。
豆豆正提著一塊肉，高興的眉飛色舞。
“豆豆媽，你這又買肉了啊？”筒子樓住的都認識，看徐輕輕又買了肉，忍不住都要眼紅了，畢竟這年頭吃肉，不止是要有錢，還是要有肉票的。
“買了一點。”
徐輕輕笑著點頭，拉著豆豆往家裏走。
“你們說這老韓家的媳婦，工資都開不下來了，還動不動就吃塊肉。”
“沒法比，人家是和我們一起的不假，工資發不下來，可人家老韓的工作就不一樣了，人家是技術工人，一個月工資都有五十塊，還有一些糧票肉票補助呢，今年他們公司不是還要給他們分房嗎，估計要從我們這裏搬走了。”
能雙職工的在這裏不多，特別是一個技術工人。
“這徐會計嬌生慣養的，坐在辦公室裏沒風沒雨的，工資也不比我們低，你們說，誰說長得好看沒有用的？”
“人家不止是長得好看啊，人家還是高中學曆啊，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別羨慕人家了，就是我們這些人都下崗，人家也不可能下崗的。”
“不過我聽說她男人有可能下崗。”
“她男人就是下崗也能換工廠的，畢竟是技術工人，好像已經是五級工了，再熬個七年八年，估計都是七級工，早晚成八級工的，你們感覺下崗對人家有影響嗎？還是先想想我們這些要技術沒技術，隻知道出苦力的吧。”
筒子樓裏都是知根知底的，也隻能羨慕韓昌運一家過的好，而且就一個閨女，真的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關鍵是人家婆婆家也有錢，婆婆一家當年還是在銀行的，都已經退休了。
能住在這裏，已經讓他們感覺不可思議了。、
回到家，韓昌運已經回來了，正在走道哼著歌炒菜，窄小的筒子樓這個時候家家戶戶幾乎都在做菜。
畢竟裏麵的空間隻有二十來平，一做飯，味道就怪了。
“回來了啊，這個肉不錯啊。”看老婆回來了，韓昌運趕緊過去接肉。
“剩下的肉，不錯個鬼，下次要吃的話早點說。”徐輕輕白了一眼，肉還沒有看到就說肉不錯，假的不能再假了。
“嘿嘿，這天氣溫度也不低了，早上買放在家裏還不一定有人家這肉好呢，豆豆，你出去玩吧，十分鍾回來！”
“嗷！”
小姑娘早就在找自己玩伴了，一聽，撒腿就跑。
“笑的這麽勉強，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結婚多年，徐輕輕還是很了解韓昌運的，眼神一旦躲閃了，就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
“那個，那個確實是有，今天下午領導找我談話了，說是最近行情不好，而且紅光電線廠那邊要關門了，也許會有一批人去我們那邊，我們那邊應該會下崗一批工人，不過不會多。”
“然後和你說分房的時是不可能了嗎？”
小姨明白了，下崗的話韓昌運是不可能下崗的，畢竟技術硬，而且表現一直不錯的，這樣說，無非就是說競爭大了，分房的事沒戲了。
“是的，原本是今年就能排到的，這眼瞅著就要到我了，紅光電線廠那邊來一批，裏麵怕不少都是有關係的，我這種沒啥關係的他們肯定不會去安排了，哎，這世道真不讓人好好活了，說好的事，等了三年了，這說沒有就沒有了，這三年，縫紉機票我不敢去申請，自行車票我也不敢去申請，就申請這分房的問題，我看啊，除非是哪一天我成了七級工，他們會主動找我給我分一套房，不然根本就沒有戲。”
韓昌運知道自己瞞不住的，隻能說了情況。
“不給就不給吧，反正我也習慣了，就是豆豆也慢慢的長大了，不行的話我們攢點錢去買個小一點的院子吧，一直住在這地方也不是一回事，現在我們磚廠也不行了，今天劉姐悄悄跟我說，廠子也有讓二十個工人下崗的意向，正在討論，節省成本才能堅持競爭下去，我們廠子也快堅持不住了。”
徐輕輕有點慶幸，這下崗肯定是輪不到她的，也輪不到自己男人，但住在這裏怕是要走一批了，這一走，估計連工作都找不到了。
“你們效益也不行？”
“對啊，那些大隊磚窯的價格壓的太低了，他們的成本也低，自己挖黃泥，自己大隊的人去幹，人家一個月工錢才十塊錢，我們這裏工人的工錢最低也是二十五塊錢，人家工作從天不亮幹到天黑，我們這邊都是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中午還休息一個半小時，怎麽跟得上生產量啊，晚班的更是產量出不來，還經常出事，怕是用不了半年，我也要下崗了。”
磚廠現在當真是誰都能看出來撐不住多久了。
韓昌運也沒話說了，這世道，真的是萬事都很艱難。
“老韓，又吃肉啊！”
一個腿有點問題的漢子提著水桶咧嘴笑著路過。
“買了點，我這裏還有半瓶酒，等會過來一起喝點啊！”韓昌運趕緊笑著打招呼。
“力哥。”
徐輕輕也笑著打招呼。
“不了不了，留著，等過節來我家喝！”張力提著水笑著回家了。
“力哥心情有點不好啊。”韓昌運看著離開的背影。
“好像是有點。”
徐輕輕點頭，以前的力哥很爽朗的，精神頭也高，今天有點沒有精神。
“因為他聽到你們說有二十個工人要下崗的話了。”江小燁走了過來，笑道：“小姨夫，小姨！”
“小燁？”
“哎，小燁你怎麽來了，沒上學啊？”
“……”
自己這老媽，是真的這幾天一次都沒來嗎？自己隻是說要給小姨一個驚喜，讓她先別說，結果她們是真的什麽都別說嗎？
不會是以為說的驚喜是自己開店吧、
“因為他聽到你們說有二十個工人要下崗的話了。”江小燁走了過來，笑道：“小姨夫，小姨！”
“小燁？”
“哎，小燁你怎麽來了，沒上學啊？”
“……”
自己這老媽，是真的這幾天一次都沒來嗎？自己隻是說要給小姨一個驚喜，讓她先別說，結果她們是真的什麽都別說嗎？
不會是以為說的驚喜是自己開店，然後一直就沒來，就等著自己來說吧？
自己隻是想來說，給他們買了一套房，畢竟他記憶中知道，自己小姨一家就想要一套房子而已。
“學校那邊請假了。”
“哦哦，對了，你說力哥聽到我們說的話了？”
小姨心裏想的這事，這事還是要保密的，如果傳開就麻煩了。
“他是練家子，聽力很強的，就算是隔著幾十米你們隻要不是壓低聲音他就能聽到的，就算是我們現在在這裏說，他也能聽到。”
江小燁說著，看著已經走了十幾米外的身影。
果然，張力身子硬了一下，接著轉過身，向江小燁點點頭，然後向小姨夫和小姨點點頭，又轉身繼續向家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