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白的辦公室門被敲響。


    他正在給上級匯報案子的進度,抬手虛攏了一下聽筒,“進來。”


    嶽明推門進來,將手上的文件往陸靖白麵前一放,雙手撐著桌麵,身子微微前傾。


    用腳尖勾了張椅子過來坐下,沒個正形的趴在桌上。


    等陸靖白匯報完工作掛了電話,才笑得一臉春光燦爛的問道:“頭兒,你這是又打算給局裏捐台車?”


    陸靖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出聲“案子破了?”


    “還沒呢,媽的,頭疼,”一提到案子,他臉上的笑瞬間消失得幹淨,“初步可以斷定,毒品不是會所提供的,這人第一次去,這種場所,也不可能對客人搜身。”


    聊了幾句公事,嶽明又巴巴的湊近了些,道:“頭兒,你車反正都停警局負一層了,你自己又開不了兩輛車,借我開幾天唄,我過個癮,再親自給你送回去。”


    “胡說八道……”他皺眉,“什麽車?”


    嶽明被他問得也懵了一下,報了個車牌,“這不是你之前開的那輛車嗎?”


    陸靖白起身,將文件合上遞給嶽明,“我去車上拿個東西,有事給我打電話。”


    “頭兒,你……”


    幾秒的功夫,陸靖白已經拉開門出去了。


    辦公室裏就剩下抱著文件的嶽明。


    ...........


    地下停車場。


    陸靖白一眼就瞧見了他之前的那輛車。


    今天周末,上班的隻有值班人員和專案組的人,停車位空了一半,一眼望去,一覽無餘。


    透過擋風玻璃,能隱約的看見坐在裏麵的纖細人影,還有一團毛茸茸的白影。


    陸靖白走過去,抬手敲了敲車窗。


    緊閉的車窗降下。


    他先是看了眼言陌懷裏抱的小奶狗,才道:“什麽時候來的?”


    言陌抬手準備看腕表,小奶狗撲起來抱住了她的手,歡快的搖尾巴,討好的伸出粉嫩的舌頭舔她的手。


    它還太小,站不穩,退了幾步後一爪子拍在了言陌的胸上。


    陸靖白:“……”


    他沉下臉,伸手,用兩根手指捏住狗的後頸,將它擰起來扔到了後座。


    小奶狗被被摔得在座椅上打了個滾,嗚嗚的叫了兩聲,非常會察言觀色的看出了陸靖白不好惹,用爪子抹了幾下臉,乖乖的趴在了角落的位置。


    “你摔它幹什麽?”


    “取名字了嗎?”陸靖白拉開車門,對一身白毛的言陌道:“坐過去。”


    言陌挪到了副駕駛,眼角餘光淡淡的掃了眼後座縮成一個白團子的小奶狗,“就叫小白吧。”


    “……”


    陸靖白關門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


    言陌和他對視了幾秒,明白過來,這名字有歧意。


    她輕咳了一聲,“要不叫丸子、小q、可樂、湯圓什麽的,小區裏有幾隻狗都是這麽叫的。”


    “別人買東西團購是覺得便宜,你養隻狗取名字還抱團,你是想以後喊一聲,一溜兒出來個十幾隻?”


    言陌:“……”


    她覺得陸靖白是故意找茬,總之就是看她不順眼,不管叫丸子小q,還是叫古董,他都能挑出點兒刺來。


    言陌沒接這個話題,麵無表情的看著男人過分英俊、可堪入畫的臉,“我今早為什麽會睡在沙發上?”


    陸靖白也看著她,臉上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這一周,你都睡沙發。”


    言陌冷笑,“你下車。”


    陸靖白側著身子,抬手在小奶狗的脖子上摸了摸。


    現在好多寵物店都會給狗取名字,簡單的訓練後再出售。


    沒摸到狗牌,摸了一手的毛,他略略皺眉,手伸到窗外甩了幾下,正好看到角落垃圾桶上放著的一個茶杯,“叫茶杯吧。”


    言陌也看到了。


    狗叫什麽名字她沒意見,隻要順口就行。


    隻是覺得這名字取的,比她以貌取狗,叫‘小白’還敷衍。


    心道,也幸好上麵放了個茶杯,要是什麽都沒有,估計要叫垃圾桶了,或者叫塑料袋?


    “最近幾天可能會有點忙,會經常加班,你如果無聊可以去國外度個假。”


    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他不太放心。


    “不了,我最近也要忙工作了,你安心忙,不用擔心我。”


    “我給你安排個女保鏢。”


    “好。”


    其實言陌心知肚明,如果江昀真的有問題,女保鏢估計不是他的對手。


    茶杯在後麵嗚了兩聲,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陸靖白擱在前中儲物箱上的手肘,蹭過去,拿爪子刨了兩下。


    陸靖白手一抬。


    它‘蹭’的一下縮回了角落,下巴墊在前置的兩隻肉爪子上,嘴角往後咧,像是在笑。


    “……”陸靖白半晌沒說話,覺得寵物店的人可能推薦有誤,言陌大概不喜歡這麽死皮賴臉型的,或許,他應該去把阿泰要回來。


    上次受傷複原後,它明顯不如以前,警隊也考慮過讓它退役的事。


    阿泰認主,被領養的幾率很小,而且退役的工作犬一旦閑下來,很多會換上抑鬱症。


    陸靖白:“還想學格鬥嗎?”


    言陌淡淡的道:“學點防身還是好的。”


    “我給你聯係人,”他滾了滾喉結,“要吃點苦,如果忍不了,就再多請幾個保鏢。”


    “好。”


    陸靖白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給嶽明打了個電話,驅車離開了警局。


    離吃飯的點還早,陸靖白先去超市買了菜,到家時,一輛小貨車停在對麵的別墅門口,搬運工人正在往下麵搬沙發和床。


    江昀站在一側,微低下頭,就著手上的打火機點燃了煙,輕輕吐出一口氣。


    脖頸彎成一道優雅的弧度。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和襯衫,露出來的那一截皮膚很白。


    點了煙,江昀抬頭,漫不經心的往陸靖白這邊掃了一眼。


    一晃而過。


    陸靖白的車子越過他,穩穩的停在了停車位裏,再從後視鏡裏看過去,就隻看的到對方挺拔修長的背影。


    江昀住在他們對麵的事,今天中午保鏢就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此刻狹路相逢,他沒有覺得驚訝或不可思議。


    隻是,這麽頻繁的偶遇——


    這個男人要不就是太自信,自信他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即便懷疑,也拿他沒辦法,要不就是過於的蠢,以為誰都會將偶遇當成上天注定的緣分。


    陸靖白下了車,繞到言陌那一側,拉開車門。


    將菜遞給她,“你先進去,我找這位江先生聊聊。”


    言陌看了眼不遠處的男人,平靜的進去了。


    陸靖白站在原地,等言陌進去之後,從置物盒裏撈出一包煙,朝著正緩緩吐著煙氣的江昀走過去。


    “江先生,真巧。”


    江昀回頭,捏著煙蒂的手指修長勻稱,卻很有力道,他淡淡的笑,斯文儒雅,“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您和言小姐,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


    陸靖白抬眼往門戶大敞的別墅裏看了一眼,“江先生今天才搬進來?”


    “以前不經常在國內,房子裝修好已經一年多了,一直沒置辦家具,最近正好沒工作,便想著將這些瑣事一並辦了,要不然,下次忙起來不知道又要拖多久了。”


    江昀回答的滴水不漏。


    陸靖白接到保鏢的電話之後就讓人去物管處查了,這棟房子確實是江昀本人的,中途沒有變更過戶名,隻是一直沒有入住。


    今天原本是打算要賣的,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突然改變主意了,還和買主鬧得差點打起來。


    家具搬完了。


    一個人拿著單子過來,“江先生,您看如果沒什麽問題,就在這裏簽個字。”


    “抱歉陸先生,我還要忙,就不陪你了,你請自便。”


    陸靖白知道從他這裏也問不出什麽來,這個男人偽裝的太好,從始至終,臉上都像是帶了一層麵具,連眼睛裏的光澤都沒變過,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人一眼就看出端倪。


    人畢竟不是麵具,有七情六欲情緒波動,怎麽可能始終維持一個表情呢。


    “那就不打擾江先生。”


    陸靖白走出一段距離後,身後的江昀開了口,“陸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老話。”


    “請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陸靖白笑了一下,眉眼間皺起的弧度犀利而痞氣,眼尾上挑,略略的掃了眼江昀,嘲弄諷刺的意味明顯可見,“聽說過,但我也聽說過一個成語,不自量力。”


    他更想說偷雞不成蝕把米。


    但用雞來比喻言陌,他舍不得。


    江昀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位置,容易讓人生出俯瞰一切的優越感,“女人總是耐不住寂寞的,陸先生似乎挺忙,我每次碰到言小姐都是她一個人。”


    陸靖白沒作理會,口頭上爭論得輸贏這種事他不屑做。


    身後,那道逼人的目光還在,直到他掩上門,才徹底消失。


    言陌在喂狗,蹲在狗窩旁邊,看茶杯吃狗糧吃的正歡。


    黑色的裙擺鋪在地上,像層層疊疊的雲。


    他剛進門,便聽她問:“聊完了?”


    “恩。”


    言陌起身,回頭看向他,麵容冷淡的拍了拍手上狗糧的殘渣,“我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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