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女人,你何苦這樣為難我,又為難你自個?你明明知道,我與他,壓根就不可能再在一處了。”茹雲歎息了一聲,她並不害怕這所謂溶蝕的粉末,她本就不願苟活於世,大不了一個“死”字罷了。


    “住嘴!”芳嬛一麵擰開蓋子,一麵猙獰笑道:“沈茹雲,你就省省力氣吧,我總是要你曉得,什麽是蝕骨的滋味。秋白曾對外界說,他此生隻娶一位妻子,以揚正風。我先你兩年入府,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早就被抬了正,成了陶家的少奶奶,又豈會如此費盡心思求而不得?我同秋白到底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情分,哪裏是旁人比得了的!”


    “你以為我很想要進府做什麽少奶奶麽?嗬,這陶家我唯恐避之不及,若不是為了我的父親,為了沈家,我又豈會委身於那陶秋白。”茹雲苦笑了一聲。


    芳嬛冷哼道:“你這個朝秦暮楚的女人,明明心下掛念著柳斯年,卻還要勾引秋白,簡直是罪無可恕!我要是你,就早早地自我了結,同那柳斯年一道去了。可見,你還是個貪生怕死,戀慕榮華之人!你這樣的人,憑什麽可以得到秋白的愛?至始至終,一心一意守在他身旁的人,隻有我呀!”


    芳嬛一麵說,一麵就掐住了茹雲的下頜,而後強灌了那罐白色粉末下去。


    “咳!咳!”茹雲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那些白粉,一道跟著咽了下去。初時,她隻覺得味道十分苦涼,不消片刻,她便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跟著酸軟了起來,整個人不自禁地打著冷顫,慢慢的失去了知覺。


    …………………………


    汽笛嗚地鳴叫了一聲,這是離開上海的最後一列火車。各種逃難的人拖家帶口,各個都拿著大箱、小箱,如潮水般湧上來了。


    茹雲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被雙手幫著,扔在一節車廂裏頭,這裏擁堵了許多逃難的人,密密麻麻的將整個車廂都給塞滿了。


    茹雲定了定神,這才反應過來,她被芳嬛下了藥,如今又扔到了南下的火車上,隻怕是要她自生自滅的意思了。


    照著慣例,當火車第三次汽笛鳴叫聲起,黑煙滾滾的時候,車頭開始發出嘈雜的響聲,這是馬上要出發了的意思。


    茹雲本想求助於一旁的乘客,卻不料一顆炸彈“砰”地一聲在火車上空炸響了。茹雲冷不防這一聲巨響,人一哆嗦,整個便傾倒在了車廂的地上。


    北郊槍聲大作,劈裏啪啦的槍聲響徹在天際,就如同炒豆子一般清脆。火車站登時亂作了一團,在諸人的哭喊聲中,火車徐徐開動了起來。


    窗外的冷風吹到茹雲麵上,略有些刮臉。她闔著眼,咬緊了牙關,想法子擠到了車窗口。對麵的火車呼嘯而過,她縱身一躍,整個人就重重地摔到了鐵軌上。


    在場的諸人都嚇得驚呼了起來,茹雲整個人滾了好幾番,周身的骨頭都要崩碎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是劇烈的疼痛。


    這會,有路過的市民瞧見了茹雲,忙替她鬆了綁。茹雲還沒來得及感謝這人,就聽著新一輪的炮彈聲在北郊響起。


    茹雲暗暗鎮定了下來,直起了身,扶著站台的鐵柱子,往遠處張望著。如今不過是晌午,可是因為是雪天,天還陰沉的很,因而也看不清遠處情況到底如何。


    可是茹雲聽得到,這槍聲很是複雜,單發的、連發的,什麽樣的都有,甚至還不時的夾雜著手榴彈的炸響聲。


    風漸漸的吹得有些急了,開始把北郊的那股硝煙味給帶了過來,嗆得茹雲嗓子直發緊。


    這個時候,茹雲就聽到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日本人打進來了!陶司令親自率軍去北郊督戰了!”


    茹雲一時有些驚愕住了,她沒有想到,日本人真的來了。她雖未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可是從前在法國的時候,也是沒少涉獵這軍事方麵的書籍。


    諸如如今在滬上,像陶秋白這樣背水一戰的,武器簡直太重要了。武器若是頂不住,根本拿日本人的攻勢毫無辦法可言。


    據她所知,如今陶家軍用的仍舊是老舊的廣式土槍,這又如何同裝備精良的日本人相比拚?茹雲心下的那絲絲不安慢慢蔓延開來,她未有多想,隻是拚命地朝著北郊奔跑而去。


    那個陶秋白,那個麵目可憎,恨不得她親自手刃了的陶秋白,為什麽偏偏要親自上前線去冒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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