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雲一進門,被屋子裏的熱氣罩著,連打了幾個噴嚏。奶媽嘮叨,就念了幾句,說這才剛說著,可不就著涼了麽。茹雲摸摸額頭,果然有點發熱。想想許是不知什麽時候受涼了,下午人才懶懶的,就讓奶媽給她來一碗薑湯去去寒。


    清如帶著緣君回屋去了,茹雲怕自己生病傳染給清如和緣君,問過兩個孩子已經睡了,就沒有過去看。


    奶媽看茹雲有點蔫蔫的,陪她喝了薑湯,等她上躺下,又坐在一旁守了她一會兒。


    “我不要緊。睡一覺就好的。”茹雲念著奶媽年歲大了,讓她快去睡,“你累了一天了,再不歇著,眼都睜不開了了……我這裏一大堆事情要你做呢。”


    “這點事,才不會累呢。”奶媽笑著說,“倒是小姐許多事情,我有心幫忙也是幫不上的。小姐,要是身子不舒坦,就多躺上幾日,也別想些有的沒的,淨勞心了。”


    茹雲看奶媽擔心她,歪了頭仔細看她一會兒,這兩年奶媽跟著她東奔西走,如今也是自家人一般了,到底也沒見外。


    那劉虎被聽差的親自帶人送回軍校駐地,剛進了軍校,因為下午逾期未歸,本來就停職的處罰加上一等,直接被上峰下令關了禁閉室。


    他進了禁閉室,看看昏暗燈光下窄窄的隻有一條薄毯子的床,和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小椅子,除此之外,簡直光板兒,他瞅著眼睛都覺得硌的生疼。


    劉虎摘了帽子放在桌上,忽然回身對著外頭吼道:“這就是監獄,也得給口水喝吧?”


    大晚上的,他聲音粗礪,情緒暴躁,空蕩蕩的走廊裏一陣回聲不斷。門外有守著的衛兵,等回聲消失,才說:“劉長官稍等。”


    劉虎看看禁閉室裏,衛生間是沒有的。要是想去衛生間,身後還得跟這個背著槍的衛兵……他一陣心裏慪火。當兵打鬼子這麽久了,受處分雖然有過,關禁閉還是頭一回,他也算開了眼。


    好一會兒才有人下來送了水壺。在門口守著的衛兵接了水,從窗口遞進來的時候看看他,也不說話。劉虎倒水,喝了一大杯子。衛兵仍舊守在門口,槍托磕在石板地上,發出輕微一聲響。


    劉虎被這一聲似是驚醒,又許是涼水喝下肚,讓他沒那麽暴躁了,倒站著細聽離去的衛兵那腳步聲漸漸遠了……於是這兒也就剩下他和門外的這個沉默的衛兵了。他進來的時候觀察過,守門的是個剛入伍的新兵,一身的軍裝看樣子還沒洗過幾次的樣子。


    劉虎回身過去,靠在門上,問:“老家哪兒?”


    外頭沉靜半晌,才聽得一聲回答:“洛陽。”


    “洛陽……聽說去年河南大旱,你能來當兵,也是個好出路了。”劉虎喃喃說。


    外頭沒有聲音,劉虎抬手敲了敲鐵門板,外頭就說了一個“嗯”。劉虎不由得笑了笑,這聲調聽著像是中原人的憨直。


    “多大了?”他又問,見了新兵問問他哪裏來的,幾歲了,好像這樣不僅能拉近關係,還能從氣勢上贏過他。就像在說,喂,我是老前輩,你得給我遞煙……他也是這麽過來的。


    “十八。”


    “年紀不大嘛。”劉虎說。


    打仗傷亡的多,補充新兵力有時候就成了問題。這幾年他也是眼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甚至是一批批地離去,基地地勤也換了一茬兒又一茬兒。這些年輕的新鮮的麵孔,又不知道何時會消失……


    有時候他想想,教導學生的時候就一個念頭,像蝗蟲一樣肆虐的敵人,能打死一個是一個,其他的從不多想。


    訓練的時候但凡勝利了,就仿佛贏得新生似的,該慶祝就慶祝,像沒有明天似的。下一次再打不知是何時,也許要很久,也許就是下一刻……他見過最殘酷的場麵,也見過最美好的人,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麽不值當的了……


    劉虎清了清喉嚨,喉嚨還是有點幹。被少帥派人帶回去,他除了最後撂的那幾句狠話,就沒怎麽開口,可喉嚨還是像被濃煙嗆過一樣的難受……心裏就更難受。


    他還沒跟少帥那樣說過話,少奶奶看他的眼神,也讓他覺得難堪……讓他們失望了啊。


    劉虎問:“長官說什麽了沒有?”


    “三天禁閉改成七天。”衛兵說。


    劉虎聽了,又喝一大杯水。七天……讓他在這裏關七天,那還不得瘋了?他關了燈,往床上一躺,睜著眼睛,耳邊就是少帥那克製但是冷酷的聲音,閉上眼睛,一個美麗的身影就不住地在眼前晃……他呼的一下坐起來,按著額頭。


    外頭衛兵有條不紊的步子製造出來的聲響,讓他更加煩躁。禁閉七天……停職也不知多久……最近的任務這麽重,他不能執行任務,代表其他兄弟要補上他的位子,他並不願意這樣。可是不錯都錯了,隻能咬牙吞苦果了。


    他靠在牆上,想著日間與少帥、少奶奶說的話。少帥那麽生氣,對這樁戀愛是一定不會讚成的了。少帥不讚成,已經不好辦。可以想見,就是求少奶奶幫忙,恐怕也不容易說服。


    比起這些來,更讓他煩惱的是柳霜的心思。他今天沒能見到柳霜,也好久沒有收到她的信了……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既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又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這種日子的難熬,又隻能他自己默默忍受。


    這會兒他胡思亂想著,也許柳霜是要拒絕再見他?還是像少帥問他的那樣,究竟了解不了解那是個什麽樣的姑娘?自打邵家二姑娘去世以後,他消沉了很久,以為再也不會動心了。


    像柳霜這樣的女孩子,他卻不知不覺沉淪了。他是愛柳霜的毋庸置疑,柳霜對他是不是也那樣堅定不移?仔細想想,除了是個好姑娘,好像他對的確她知之甚少。但是這也不妨礙他們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他想到這個詞的時候甚至渾身都顫了一下。他是應該相信柳霜對他的感情的吧。如果說他對柳霜知之甚少,那柳霜對他了解也算不上多。他連自己的出身都沒來得及跟她解釋清楚呢。


    他是什麽人從哪裏來的……柳霜就隻知道他是個窮了吧唧今有點小成績的教員,還不是照樣愛上他?想一想,柳霜是多好的姑娘呀……


    旁人說,劉虎,你看起來像是個被下了降頭的人,說我們還認定你是很難墜入情網,看你交女朋友的架子,所向披靡……不過,這也難怪,誰讓你遇到的是柳霜。


    是啊,柳霜,一個與二姑娘很是相似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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