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說道:“父親,我想,我需要離開美國一年時間……”


    劉虎略略詫異,複而問道:“所以呢?這一年你想去哪裏?又要做些什麽?寶珠,你要知道,一個獨身的女子上路,是會有很多的麻煩的。”


    寶珠的眼睛從桃木書架上的雜誌一溜望過去,又溜過父親微微皺著的眉頭,然後就停留在案台上那盞精致的中國式宮燈上。


    朱紅的絡纓交纏著,巧綰著碧綠的珠子,外頭罩著一層磨砂玻璃的燈罩,燈罩兩旁是一對紮著雙髻的仙童在嬉鬧著。


    “開春的時候,您知道的,我去了一趟灣區,然後又去了紐約……不過很抱歉,我當時欺騙了您,我並不是去博物館學習的。實際上,在paloalto我見到了懷特醫生的女兒。懷特醫生就是當年在南京的鼓樓醫院,庇護了無數平民的那位醫生。我從他的女兒那裏見到了他的日誌,甚至是一段珍貴的錄影。我簡直不能想象,當年的南京究竟是遭受了什麽樣的暴行與屈辱。雖然您甚少提過去這些事情,也不希望我再去涉及戰爭的部分,可是父親,我並不認為這些曆史應該被人所遺忘!”


    寶珠邊說,邊望著劉虎,她眼中是一些不解,更是有著一種堅韌。


    話音落地,劉虎的眼中閃過一絲動容,雖然轉瞬即逝,可是卻也被寶珠看在了眼中,她略略顫著音道:“父親!難道您從前流的血,流的淚,真的就這樣算了麽?您是知道的,現在美國的主流報紙,人們隻記得納粹對猶太人,卻不曾記得,在遙遠的東方,在中國,曾經有那麽一批人,也遭受過惡魔般的行徑,而這一切卻被掩蓋著,被忽視著!我的身上流的也是中國人的血,我有責任讓這段曆史被世人所知曉。”


    劉虎伸出手,拍了拍寶珠的肩頭,久久的,卻是說不出話來。他望著寶珠身後的書架上,放著的那張邵二姑娘的照片,長長地歎了一聲氣:“寶珠,如果你母親仍然在世的話,我想她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父親!”寶珠摘下了紅色的寬沿帽,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劉虎的手臂:“您是同意了,是麽?”


    劉虎微微闔上了眼:“寶珠,我以往總覺得,多少苦難,那是上一輩的事情了,到了你這一代,也應該平和安詳地過日子了。你說的這些話,卻叫我覺得羞愧極了。是了,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公正了,那些惡魔如今還在逍遙法外,而亡靈仍舊在底下悲泣。你去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你要知道,我們永遠是你的依靠,要是覺得在外頭累了,你隨時可以回家來。”


    寶珠緊緊握住父親的手,將自己的臉埋在裏頭,深吸了口氣道:“父親,謝謝你……”


    ……


    緣君從飛機的窗戶外頭望去,天色好似凝斂住了,西邊掛著一大抹絳色的彤雲。當飛機在洛杉磯國際機場落地的時候,她仿若感到了渾身的血液在沸騰著。


    出了機場,緣君提著簡單的行李,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她欠著身子從出租車向外探出頭望去,洛杉磯市政廳附近,許多的大廈重重疊疊交錯著,像一群穩如泰山、穿戴著堅硬盔甲的巨人,吃力的頂負著漸漸下降的穹蒼。


    這是緣君第一次來到美國的西岸,看到什麽都覺得有些新奇。到底是現代化的摩登城市,高樓就是它的標配。瑞士更多的是矮屋,鮮少有高樓破壞自然的景致,因而與美國的鋼筋水泥大不相同。


    這個時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各式各樣的轎車從車站附近的停車場開了出來。在城裏上班的多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還有一些時髦的女郎,都穿著西裝製服,帶著精致的領帶和胸針。


    許多人一隻手裏頭提著黑色或者棕色的公文包,另一隻手裏頭夾著報紙。有認識的人見了麵,總會點頭寒暄幾句,說些花邊新聞,然後就進入了地鐵站,車站裏頭。大家都在朝著郊區奔赴,很少有人住在市區裏頭。


    車子慢慢駛入帕薩迪納,這裏與其他千千萬萬的美國大都市的臨郊小城無異。緣君能夠感受到,所有的街道都是經過規劃的,因而看起來排列很是整齊。緣君將車窗搖了下來,外頭空氣清澈,道路、房屋、臨街的樹木,都顯得格外的潔淨。


    城中的街道,兩旁都有草坪和數目,這裏的樹與瑞士不大相同,顯然更多是人工的痕跡,且油綠得出奇,想來多半是因著化學肥料的緣故了。那些葉子瞧上去油光水滑的,倒是很像聖誕節裝飾用的假盆景。


    至於那些草坪呢,也是處處修建過的,美國雖然沒有歐洲那種精致,但是卻有著它自己的齊整特色,看起來至少高低一樣,款式也一樣,就好像都是從複印機裏出來似得。


    帕薩迪納同其他城市一樣,也有梅西百貨、塔吉百貨,以及廉價超市,以及理發店、電影院等等。這裏的主婦們都有著自己專用的小汽車,以方便到各處采購果蔬與日常用品。不過這裏的行人倒是略微顛覆了緣君對美國婦人的印象。


    這裏的婦人也如同瑞士一樣,講究一種精致的生活,上街也會塗脂抹粉,穿戴的很是體麵。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那便是這裏的人手裏時常手裏抱著一大瓶的可樂,而瑞士人更酷愛氣泡水。


    劉虎買的獨棟小樓在一條清幽的柏油路上,車子一進了這裏,就能分明感覺到寬廣與整潔。淡灰色的柏油路,如同一同凝滯了的河道,倒是叫緣君一眼望不到頭。這裏比外處要安靜,好似聽不見風聲,也聽不見人聲。


    可是相隔了兩個街區,那就是一條公路,上頭總是川流不息的汽車在上頭急駛著,偶爾也會有銳利的刹車聲在公路上摩擦著,且不分晝夜。可是這種汽車的聲響,卻好似被生生地隔離了開來,因而劉虎他們的屋子,倒是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了。


    出租車在一輛小樓跟前停了下來,謙君下了車子,看到一旁的一位女士在遛狗過馬路。劉虎知道今天緣君要到,早早就等在了門口。一看到緣君下了車子,便忙上去接了行禮過來:“是小小姐罷?”


    緣君笑著伸出手道:“劉叔叔,你好。”


    兩個人禮貌地握了手,便肩並肩進了屋子。說起來,緣君與劉虎是許多年沒有見了的,可是見了麵,卻是說不出的親近,約莫是因為,他曾經是父親最信任的人之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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