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靈回到忘憂宮,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淩塵的傷還沒好,卻堅持上朝,師兄叫來了青衣堂數一數二的江銳,表哥陳超,還有梁紅袖,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


    又要打仗了嗎?和北夷?或者是和寧王?還有她的父親藍景天?


    霍驚雲曾經告訴過她,藍瑉已經被他送走了,送到了三姨娘那裏。


    她不擔心那個弟弟的安全,可是父親藍景天呢,山不轉水轉,他們早晚還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到時候,她要怎麽辦呢?


    藍靈越發憂慮起來。


    宮中這幾天也發生了一些變化,關悅被封為德貴妃,主持後宮事宜,靜嬪被封為靜妃。


    此二人皆因為抓了宮中奸細有功。


    當然,後宮之中,有人笑就有人哭。


    一向不涉宮中事物的玉妃卻被皇上賜死了,理由是勾結寧王,透露情報給寧王,玉妃滿門抄斬,他的父親大將軍劉輝也被查出私通藍景天,透露軍情。


    藍靈知道劉輝,原來和父親藍景天很好,可他當時並沒有跟著父親離開。


    因為這件案子,藍靈又被一些大臣忌憚,隻是現在大家都知道靈妃娘娘正受寵愛,沒有人敢逆鱗上書。


    這些消息,據說皇上已經下令,嚴禁傳到忘憂宮,可世上的事呀,越想掩藏,傳的就越快。


    不過藍靈從未問過淩塵朝堂的事。父親的事她也從來不問。因為這件事情本就無解,她其實知道結局。


    這些日子,淩霜又天天在藍靈的宮中泡著,現在她纏著藍靈問來問去的對象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霍驚雲,變成了江銳。


    原來淩塵讓霍驚雲教淩霜射箭,霍驚雲將這個差事交給了江銳。


    “靈嫂嫂,你昨日說江銳九歲就能獨自打死野豬,可江銳說你說錯了,他第一次打死野豬的時候才七歲。”淩霜很認真地對藍靈說。


    “哦,那肯定是我記錯了。”藍靈笑了。


    淩霜突然很神秘地低聲說:“江銳說你小時候經常尿床,都快八歲了還尿了一次床,是真的嗎?”


    藍靈臉憋的通紅,咬牙輕聲對公主說:“記得記得,記得那時候,他剛生吃了一隻雞,嘴角還有雞毛,手上全是血,卻要幫我曬被子,被我外公罵了一頓。”


    “生吃雞?”淩霜大驚。


    “嗯嗯,他沒和你說過?江銳從小喜歡生吃各種動物,什麽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隻要是活物,他都吃。最愛吃的就是那蠕動的蟲子,豆蟲最好,一定要是生的,做熟的飯菜不和他的胃口。”


    藍靈看到淩霜臉都綠了。


    藍靈知道江銳實際最怕蟲子。


    “那他吃不吃人?”


    “人嘛。如果不是餓極了,他不會吃的。”藍靈輕描淡寫。


    晚上淩塵到了忘憂宮,見了藍靈笑嗬嗬地說:“今日聽到一個笑話,關於你那小師叔的。”


    “什麽笑話?”藍靈看到淩塵心情好,她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江銳最近教淩霜射箭,淩霜經常帶吃食給江銳,聽說今日淩霜給江銳帶了一盤活的豆蟲讓江銳直接吃,江銳嚇的跳了好幾個高,直接跑了。”


    藍靈哈哈大笑,臭江銳,讓你說我幼時的糗事!


    正說著,看到淩霜氣呼呼地走了進來,身後拽著一個人,正是江銳,再後麵,跟著霍驚雲。


    藍靈心虛,嚇得一下閃到淩塵的身後藏了起來。


    “皇兄,那個女人呢?”


    淩塵看到淩霜細眼圓睜,小臉通紅,又看到藍靈藏在自己的身後屏住了呼吸,低眉順眼的一樣,一看就是做了壞事。


    “哪個女人,怎麽了,誰惹你了?驚雲也來了?”


    “見過皇上,微臣怕出亂子,一路跟了過來。”


    淩霜看到了藏在淩塵身後的藍靈,一把揪了出來,“你這個大騙子!”她一邊說著一邊撓藍靈的癢癢肉。


    藍靈躲閃著,哈哈大笑,又藏到淩塵的身後。


    江銳皺著眉惡狠狠地看著藍靈。


    淩霜對淩塵喊道:“皇兄,不準幫她!”


    淩塵伸手攔住撲上來的淩霜“到底怎麽回事?”


    “她,她告訴我江銳喜歡吃生食……”


    淩塵恍然大悟,“今日軍中傳的那笑話原來是你的傑作?著實該罰,罰你出來給他們斟茶認錯。”


    淩塵將藍靈從身後揪了出來。


    “靈嫂嫂,他就說了你快八歲了還尿床,其他也沒說什麽,你怎麽好如此報複他?”淩霜問。


    “你八歲了還尿床?”淩塵忽然轉過頭問藍靈。


    “瞎說!再瞎說我就將你小時候的事情都說出來!”藍靈惡狠狠地威脅江銳。


    “看來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不是什麽好事。”江銳說。


    眾人大笑起來。


    藍靈看到公主將心思轉移到了江銳身上,而江銳好像也挺喜歡公主,她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隻是想到霍驚雲,這麽出類拔萃的人,不知道什麽樣出眾的女子才能配上他。梁紅袖是喜歡他,藍靈早就知道,可是師兄對她的感情好像並不是男女之情。


    淩塵這段時間幾乎每日都會到忘憂宮,他一直很忙,有時候半天不說話,來了就躺在那裏聽藍靈說話。


    淩塵喜歡聽她嘰嘰喳喳說著不無邊際的話。隻有這個時候,他的心才能有少許輕鬆。


    晚上淩塵傳了晚膳,留了霍驚雲和公主江銳一起吃晚膳,席間因為藍靈和淩霜一直在打嘴仗,隻有她們二人從未將他看成高高在上的皇上,隻將他看成自己的夫君和兄長,這頓飯吃的格外溫馨。


    他們走後已經二更天了。


    淩塵將藍靈抱在懷裏,突然說道:“我們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


    “懿貴妃不是正懷著皇上的孩子嗎?”藍靈臉色淡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除了溫衡,他們幾個妃子都沒有懷孕,劉慧也是很久以前曾經懷孕過一次。


    藍靈一直認為,好像皇上並不希望她們懷孕,給她們吃了什麽藥。


    淩塵微微一頓,又緊緊抱住了她,“我說的是我們兩個的孩子。你好好調理一下身體,我想要個孩子了。怎麽,你不喜歡?”


    他突然歪頭問她。


    “當然想,誰不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這要看緣分呀。”


    “那我們就勤奮一點。”淩塵今日興致很高,許是心情好的緣故。


    淩塵的傷口已經愈全,此時滿腔柔情蜜意,藍靈害羞迎合,帷帳搖曳,一屋子的旖旎。


    二人正在纏綿,楊樹在外麵低聲道:“皇上,永安宮裏的丫頭來報,懿貴妃娘娘今日見紅了,恐怕胎兒不保…….”


    藍靈從淩塵的懷裏掙脫出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淩塵起身穿了衣服,回身給藍靈掖了掖被子,“我去看看。”


    藍靈沒有說話。


    淩塵來到永安宮。


    他和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麵了。淩塵並未進去,隻是站在門口問了禦醫,周禦醫。


    “她怎麽樣了?”


    周禦醫跪下道:“啟稟皇上,貴妃娘娘有滑胎預兆,見紅了,已經給娘娘服了藥。目前看並無大礙。”


    淩塵聽了,轉身要離開,卻聽到裏麵溫衡叫了一聲:“阿塵,你真的如此厭惡我嗎?”


    溫衡走了出來,她清瘦了很多,臉色蒼白,眸中隱隱水汽。


    淩塵頓了頓,終於轉身。


    溫衡眼中的水汽終於凝聚成淚,奔湧而出,自己用孩子作為代價,他終於還是來了。隻要他來見她第一次,她就會讓他來第二次,第三次…….


    淩塵走回來,“溫衡,你不要想多了,好好養胎。”


    “阿塵,你就這麽恨我?隻因為藍靈?我是因為嫉妒才對她那樣,這不能怪我!因為我愛你,我受不了你對別人一點點好!”


    “可是藍靈從來沒有害過你。還有,朕罰你,是因為你害藍靈,朕疏遠你,與她沒有關係。你也知道,我最恨別人欺騙我。你假裝心疾,騙取我的感情,在青山那次,還差點讓藍靈丟了性命。朕如何再相信你!”


    溫衡泣不成聲。


    她走上前,拽住淩塵的衣袖,“是,我騙了你,可我騙你的目的,也隻是希望你能對我好一點而已,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阿塵,不要這樣拋棄我……”


    淩塵歎了口氣,“溫衡,讓我們都冷靜一下。”


    溫衡仍舊不放手:“阿塵,為什麽感覺你對這個孩子並不上心?”


    淩塵輕輕撫開她的手,“你想多了。”


    “那你以前的承諾還會算數嗎?隻有我生的孩子,做太子?”


    淩塵點頭,“當然算數。”


    他還是走了,溫衡悵然坐在地上,銀牙咬碎。


    她一直以為,她了解淩塵,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並不了解他。或者,她已經不認識現在的淩塵了。


    剛剛入冬,天氣卻冷得離奇。


    這段時間,淩塵更忙了,經常幾天看不到影子。


    藍靈隱約知道,北夷大軍已經壓到大興國的邊境,尚丹國也和大興反目成仇,尚丹國已經公然支持了寧王。還有西北邊境的西北侯,皇上也調不動了。


    藍靈知道淩塵心煩,每日煲不同的湯,給他送到書房。


    淩塵如今到書房的第一件事便是看桌子右側的湯鍋。每日他退了朝總能看到,花樣還不一樣,有清心湯,三鮮湯,老雞湯,滋補湯,潤肺湯……


    甚至每日的盛湯器皿都不一樣,看了讓人賞心悅目。


    藍靈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他有時偶爾想喝一口羊肉湯了,回到書房看到的果然是羊肉湯。這讓淩塵感到非常神奇。


    藍靈今日親自給皇上送了枸杞烏雞湯,回來的時候在禦花園裏逗留了一會,忽然看到珍珠躲在樹後麵,神色慌張,眼中含淚。


    “珍珠,你怎麽了?”藍靈上前問。


    珍珠本是正議大夫沈冰的庶出三女兒,長得美麗,人也多才多藝。春天的時候被父親送進宮選秀,皇上隻選了兩名妃子,她被選在臨華殿伺候皇上日常起居,奉茶。


    這些是藍靈後來知道的。她很喜歡珍珠,珍珠的身上有一種讓人信任的氣質,有一種人,每次靠近便會感到安心,放鬆,珍珠就是這種人。


    珍珠看到藍靈有些驚慌。


    “靈妃娘娘,我沒事。”


    藍靈看到她臉色蒼白,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拭脈,“你是不是病了?”


    珍珠更加驚慌,奮力掙脫。


    藍靈放了手,臉色卻凝重起來。


    “珍珠,你懷孕了,是誰的,皇上的嗎?”


    珍珠立刻跪下了,雙肩簌簌發抖“不,不是,娘娘救命,娘娘救命。”


    藍靈扶她起來,“走,別在這裏,被人發現了不好,到我忘憂宮裏。”


    珍珠跟著藍靈進了忘憂宮。


    藍靈吩咐丫頭們出去,帶上了房門,珍珠又跪下。


    藍靈問珍珠,“我知道你是皇上房裏的大丫頭,如今出了這種事,那人如果不是皇上,會是誰?”


    珍珠隻是哭泣。


    藍靈看她這樣歎氣道:“你這樣我也幫不了你。”


    珍珠磕頭道:“求娘娘給一劑滑胎藥,這個孩子,珍珠要不了。”


    藍靈扶起她,“你是皇上屋裏的人,誰這麽大膽,你都敢動!”


    珍珠道“求娘娘不要讓皇上知道,奴婢打了胎,這事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藍靈看著她,低聲道:“是不是銳王?”


    珍珠象被電擊一樣,“不,不要追究了,求娘娘千萬不要追究了,那人他並不喜歡珍珠,他……”


    藍靈冷笑,“他並不喜歡你,還讓你懷孕?他不喜歡你,卻喜歡另一個他無法得到的人吧!”


    珍珠抬頭看了藍靈一樣,“原來娘娘也知道。”


    “嗯,我知道。你喜歡他嗎?”


    “我喜歡他又怎樣,他不會娶我。”珍珠神情黯淡下來。


    “你想嫁給他嗎?即使他不愛你?”藍靈問。


    珍珠點頭,“隻要能每天見到他,我就心滿意足了。”


    藍靈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我不會和皇上說的,但我會告訴那人,至於他如何選擇,看他了,隻要他不後悔。你也不要著急吃那藥,畢竟那藥傷身體,而且你還沒有嫁人。”


    珍珠臉色通紅,不過她相信藍靈。


    藍靈將珍珠送回了臨華殿,直接去了皇上的書房古華軒。


    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爭吵聲。


    “皇兄,你不能再這樣拘著溫衡了,她肚子裏懷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忍心這樣待她嗎?”


    “老五,她放火殺人的大罪,本不應該活著!”淩塵清冷的聲音。


    藍靈很明白,無論犯了多大的罪,如果當時沒有死,以後也不可能死了。特別象溫衡這種,溫衡害死的人在外人看來,隻是幾個丫頭而已。


    而且她還懷著龍嗣。


    時間會慢慢淡薄人們心中的恨意,正義會漸漸歪了天平。沒有人會明白那幾個丫頭在藍靈心中的位置,更不會在意給她造成的創傷。


    沒等侍衛進去稟告,藍靈進了書房。


    地上跪著銳王和雷澤,旁邊赫然站著溫衡。


    “你怎麽來了?”淩塵問。


    藍靈抬頭看著溫衡,“恭喜懿貴妃恢複自由身了。”


    淩塵臉色一變:“沒有,她是被銳王帶過來的。”


    銳王起身看著藍靈:“靈妃娘娘,她畢竟懷著皇上的子嗣,一直被拘著腹中孩子也不好。再說靈妃娘娘也還安然無恙,死的也是幾個丫頭而已,還請靈妃娘娘能夠原諒她。”


    藍靈冷笑,“銳王高看藍靈了,藍靈並非大度之人,而且藍靈一直將那幾個丫頭當成自己的姐妹。在銳王的眼裏,丫頭們的命賤如草芥,所以才會隨意欺侮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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