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柳妃終究還是聰明的,她知道皇帝不可能永遠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昭和宮,所以找到依靠最為重要。而要在宮中長久不衰的鞏固地位,必須懷有帝裔。


    上官箐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當柳妃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的時候,上官箐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七月十五的中秋,皇上會先在前朝宴請功臣,到了晚宴又會在雲意殿設家宴。皇帝吩咐這次的家宴要尤為隆重,一來這是朱見深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團圓的節日,二來正好慶祝柳妃懷有身孕。


    上官箐自然吩咐得妥當,到了晚宴,一切果然沒有從簡,奢華的擺設和奉上的佳肴都是近幾個月不曾有的。


    皇帝與上官箐並肩坐於正位,不住地點頭,滿意道:“皇後費心了。”


    上官箐微微一笑,道:“臣妾也不過是做了分內的事罷了,難得今日團圓,柳妃又懷有皇上的子嗣,臣妾自然不敢馬虎。”


    朱見深頷首微笑。


    後妃的座位都是按品級排的,除了上官箐能與皇帝同坐外,分坐兩邊的便是柳妃和賢妃,再往後便是寧妃與丁貴人。沒有能坐得靠近皇上寧妃本就不悅,現下更是讓她與一個區區貴人同排相坐,更是怒不可遏。隻是不敢發作,唯有隱忍,舉起酒杯便一飲而盡。才依次過去的便是采女選侍淑女采女。


    上官箐掃了一圈,道:“今日真是開心,諸位妹妹不必拘謹,大可暢飲開懷。”說罷微笑著望向柳薔薇,“柳妃,你身子不方便,要多小心才是。”


    “多謝娘娘體恤。”


    一飲開來,因為太後還未到,不能開始家宴,眾人便閑聊起來。大約月色參半,皓月可見,月亮圓得讓人找不出絲毫棱角。上官箐眼光掃過一旁的朱見深,見他望著頂頭的月亮臉色微變,隨即又恢複正常,便已了然朱見深此刻的心事。


    “皇上,臣妾有一請求,還望皇上應允。”


    朱見深回過神過,“哦?說來聽聽。”


    “皇上,今日是中秋團圓之夜,臣妾認為,是不是應該讓萬妃姐姐一同出席這家宴,縱然萬妃有過過錯,但臣妾相信她始終是因為心裏惦記皇上才會犯下無心之失,還望皇上成全,放萬妃姐姐出來,才是真正的一家團圓。”


    朱見深果然動容,顯是心裏也迫切希望能讓萬貞兒不再禁於萬安宮,無奈懿旨是太後下的,雖然皇帝九五之尊,但是太後畢竟是自己生生母親,終究是不可拂逆的。


    正在朱見深為難糾結的時候,眾妃對上官箐突然幫萬妃求情大為不解,皆停了細語說話,側頭注視著上官箐。


    “朕…”朱見深張開了口,欲言又止。


    “皇上,今天難得開心,就破例一次吧,若皇上覺得為難,就讓臣妾去。”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堅定生硬的聲音,“誰也不準去。”


    周太後在宮娥的攙扶下徐徐走進,臉上淡淡的嚴厲,似乎聽了方才上官箐的話有些不悅。朱見深領眾人起身相迎,待太後坐定後這才坐下。


    “萬妃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哀家饒她一命便已是仁慈,這輩子她休想踏出萬安宮。”說罷轉向朱見深,緩緩說道,“皇帝,萬妃誕下皇子後就把她降為采女,遷至南宮,今生你與她不複相見。”


    朱見深僵硬片刻,半響說不出話來。此刻若答應了太後,那今生便再難見萬妃一麵,若是不依,隻怕更是會激怒了太後,盛怒之下恐怕對萬妃更加不利。


    正在皇帝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上官箐突然看向查采女,關切道:“查采女,你怎麽了?”


    聽得皇後喚自己的名字,查貴人急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正聲道:“臣妾失儀。”


    “真是晦氣。”周太後冷冷喝了一句,嚇得查貴人急忙跪下,不住地自責認錯。


    上官箐朝邵佑清使了使眼色,邵佑清便起身走上前三兩步,行了跪拜禮後,道:“周太後娘娘,查采女也是情至深處才會這般。”


    “情至深處?”周太後冷笑一聲,“哀家倒要聽聽,是怎麽個情至深處。”


    查采女掩住了哭泣,這才徐徐說來,“臣妾自選為後妃以來,一直住在萬安宮,得萬妃娘娘百般照顧,對娘娘恩德銘感難忘。方才聽皇後娘娘提起萬妃娘娘,想到今夜中秋團圓,萬妃娘娘卻獨自一人在那萬安宮,不禁觸景傷情,失了容儀,臣妾自知不該掃了大家的興,隻是,卻也怎麽也控製不住。”


    “萬妃。又是萬妃。”周太後冷哼一聲,“都是她咎由自取。”


    “母後,當日之事怕也是萬妃的無心之失,臣妾想她也受到了懲罰,何不趁這大喜的日子,饒恕萬妃,喜上加喜。”


    “皇後,連你也為她求情?”周太後大為不解,困惑地看著上官箐。


    上官箐心裏冷笑,自己哪裏是為她求情,隻不過即便自己不說這樣的話,萬妃終有一日還是會被皇帝想盡一切辦法給放出來,與其等到萬妃自由了依然算計自己,還不如說幾句白話讓她欠自己一個人情,如此,便對以後的布局甚有效果。即便萬妃不對自己感恩,想必她也暫時不會想到要對付自己,那樣便可以爭取更加有利的時機。


    “母後,臣妾隻是覺得家和萬事興,若後宮都不得安寧,皇上如何靜下心去管理前朝。”


    上官箐的話果真讓周太後有些動容,猶豫了片刻又望了望朱見深,見他淒切的表情心下不免有些傷感。


    “不行,哀家絕對不允許傷害皇上的人還留在皇上身邊。”突然,周太後堅定的口氣說道,似乎想起當日皇上昏迷床榻,至今還心有餘悸。


    朱見深本來已飽含希望的臉瞬間又黯淡了下去,本以為太後會聽得幾位後妃的勸便會寬恕了萬貞兒,現下看來是希望全無了。朱見深也想過,自己作為皇帝的權利,想要保住萬妃自然輕而易舉,隻是如此要與自己的生生母親決裂,卻是萬萬不能的。


    雖然帝王家的親情在權利麵前都顯得黯然失色蒼白無力,古往今來,多少為了權利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即便是密切到親生的關係。


    盡管帝王家已經把這樣不堪的曆史抹去,但還是能從野史的蛛絲馬跡中尋得一些證據,證明那些為權為益不惜母子反目兄弟鬩牆,帝王家的親情在權利麵前頓時蒼然了許多,那些發生在兄弟母子間的勾心鬥角更是屢見不鮮。


    但是成化年的朱見深卻大不一樣,可以說他很懦弱,一輩子操控在幾個女人的手裏,但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很有孝心,對於母親周太後的話卻是言聽計從,從未有過絲毫反駁,甚至連嫡母錢太後,他也尊為太後一般敬愛。


    故以,即便朱見深心裏是如何的想要去搭救萬貞兒,卻是萬萬不能逆了太後的心意的。


    上官箐也沉默了下來,本來她也沒有指望能夠三言兩語便能勸說周太後放過萬妃。


    雲意殿裏自從提到萬妃後,氣氛便異常尷尬,眾人都僵硬得說不出一句話。這樣的家宴便讓眾人皆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終於,打破這片寂靜的柳妃笑臉盈盈站起身來,行了屈膝禮後,道:“臣妾最近新學了一首曲子,正想著中秋家宴的時候展示呢,就怕琴藝拙劣,讓大家見笑了。”


    柳妃懷有身孕,周太後對她喜歡得不得了,臉色瞬間從適才的冰冷化為溫和,柔聲道:“柳妃有琴藝展示,怎不早些說呢,哀家就喜歡聽呢。”說著轉向朱見深道,“皇上小時候不也很喜歡聽哀家彈琴嗎。”


    救出萬妃無望後,朱見深便已心不在焉,聽了周太後的話便也隻是隨便應了幾聲。


    “本宮那兒正好有一西域汗血馬尾毛製的琴,都未曾舍得拿出來用過,若柳妃不嫌棄的話,本宮就借你一用。”


    柳薔薇道:“臣妾怎會嫌棄,臣妾隻怕琴技不佳,汙了娘娘的琴。”


    “既然皇後願意拿出好琴,柳妃你就莫要再推脫了,佳人配好琴,自然天經地義。”周太後正色道。


    “是。”柳妃諾應了一聲後,上官箐示意荑若去取琴,不一會兒,便把琴取了來。


    柳薔薇見到琴眼前一亮,隻要懂音律的人一看便知是絕佳好琴。急忙從荑若手裏接過琴後試了幾個音,卻聽得那琴音如嫋嫋少女婀娜多姿,又仿佛是少年得誌矯勇善戰。琴音在雲意殿裏回蕩,久久不能散去,直聽得人如泡夢幻。


    “真是一把好琴。”柳薔薇由衷地感歎道,“臣妾謝過皇後娘娘。”


    上官箐頷首微笑,“本宮也隻是想幫柳妃你助助興罷了。不過光是彈琴,未免略顯單調。”頓了頓,對朱見深道,“臣妾以為,可以讓邵采女在一旁伴舞,助助興子。”


    朱見深詫異了一聲:“邵采女?”那日妃選時不識禮儀大體的秀女,竟然會跳舞?


    還未等朱見深說話,周太後便道:“哀家認為皇後這個主意不錯。”


    邵佑清這才走了上來,行禮恭謹道:“臣妾獻醜。”


    柳妃也微笑道:“那臣妾就獻上一曲《水調歌頭》。”說罷便開始撚手彈起。


    琴音隨著手指劃過的每一個琴弦奏起,猶如天籟一般的沁人心脾。繞殿三日都揮散不去,縈繞在人心間。眾人聽得如醉夢鄉,又恰喝了點酒,正是酒酣耳熱之際,聽得這般美妙的琴音更是猶如夢幻。


    有幾個淑女才人想要喝彩,卻又怕驚擾了這樣的美好。一旁的邵采女一步一調,隨著琴音翩翩,每一步都與琴音配合得完美無暇。邵采女本就婀娜曼妙的舞姿,更是讓這場表演增添了好幾分光彩。連皇帝都忍不住側目觀看,大為驚詫。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妒恨的眼神。能夠在帝後麵前一展技藝,即便不諳琴棋,至少也能讓皇上記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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