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聽錯吧?瘟疫還能醫治?不過當所有人看到上官霖軒眉宇間的一派沉靜時,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所有人皆對這位相府大小姐好奇不已。


    他們聽說這位相府大小姐自從神智恢複後,簡直是驚豔蛻變,七竅玲瓏,驚才豔豔。那些大臣裏,府中有到了適婚年紀的兒子,都心中琢磨著若是這上官箐當真能解除這場瘟疫,等從災區回來一定要上相府求親。


    慕瑾瑜聽說上官箐要一同前往災區,也是震驚不已。上官霖軒對這個女兒的寵溺程度他亦有所耳聞。不過如今看上官霖軒一派鎮定的樣子,想必對他的女兒也是胸有成竹吧。


    這幾日關於瘟疫蔓延的文書源源不斷傳入京城,他的頭都大起來了。如今若上官箐真有這樣的本事,可算是替他解了個大麻煩。


    對於上官霖軒,慕瑾瑜還是有幾分歉然的。上官霖軒官居一品丞相,兩朝元老,在他登基初期立功無數。原本是不該派上官霖軒去災區那樣危險的地方。隻是前天晚上他聽說青櫻郡主在相府被上官箐修理,惹得太後怒極攻心,病情加重。他一向最重孝道。所以不由得將對上官箐的怨忿轉嫁到了上官霖軒的身上。


    再加上昨日朝堂之上因為瘟疫之事煩躁不已,所以他才一時衝動派了上官霖軒去災區。事後他滿心後悔,不得不說上官霖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君無戲言,他不能出爾反爾,於是就隻能這麽定下來了。見識過上官箐曾經的手段,慕瑾瑜對她倒還真抱有了幾分期待。


    第二日清晨,慕瑾瑜帶領文武百官在皇宮門口為前往災區的上官霖軒餞酒送行。那些大臣原本還眼巴巴地想一睹相府大小姐的灼灼風采,誰料人家根本就不露麵。


    上官箐懶得理會這些無聊的應酬,便躲在馬車裏倚靠著十香浣花軟枕,闔眸小憩。旁邊的釆茵和巧鳶透過半透明的簾布,望著外麵莊穆熱鬧的場麵,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忽地,釆茵驚愕道:“小姐,百官之中好像今日璃王沒有來呢。”


    上官箐聞言,蹙了蹙眉,臉色不虞道:“沒來就沒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釆茵聞言,忍不住撲哧笑道:“奴婢看小姐雖然半天一句話不說,但有些心不在焉,還以為小姐等著璃王為你餞別呢。”“你這死丫頭盡胡說!”上官箐翻了個白眼道。


    心裏卻忍不住發問,難道自己真表現得這麽明顯?該死的,她心中隻是一點點隻有一點點想在離開京城時能看到那個妖孽一眼。僅此而已。一念至此,上官箐又有些惱恨自己的不爭氣來。難道她嫌褚俊宇還不夠麻煩嗎?這個褚俊宇背後還有天山族族主和玉嬈兩尊難惹的大佛,看來她真是嫌自己的日子過得還不夠熱鬧!


    心緒煩亂,眸子已經闔著,眼皮卻因為心頭的起起伏伏不斷微顫,弄濃密而狹長的睫毛如扇羽般輕輕煽動,像春日歇在花間斑斕的蝶翅。


    當上官霖軒拜別了慕瑾瑜和百官之後,在眾人的注目下步入轎中,隨著侍衛一聲高亢的“起轎”,上官箐整個人的心都輕鬆了。趕緊離開京城吧,她一定是因為最近受了褚俊宇的荼毒太多,所以才會有那麽一點點想念這個家夥。


    這次去災區,雖談不上凶險,但也不能小覷,說不定換個環境,她的心思又都轉移到解除瘟疫上,等再回到京城時褚俊宇一定會從她的大腦裏除名。


    反複這般安慰著自己,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還是感到有些空空的。於是,上官箐將一切歸咎於褚俊宇,這個妖孽有蠱惑人心的本事,就是一惡毒的罌粟,整日在她跟前晃悠,才讓她不覺中毒。


    當下,她盡力揮去心中的那抹異樣感。浮躁的情緒這才慢慢歸於平靜。


    隊伍行進了半個多時辰忽然停了下來,不知外麵究竟發生了何事,釆茵掀了錦簾往外看去,回稟道:“小姐,是璃王,璃王在前麵的十裏亭。”


    巧鳶忍不住快嘴道:“難怪璃王剛才不在百官之中,原來專門在這兒等著小姐呢。”


    上官箐皺了皺眉,隨即睜開眼時,神色無波無瀾。


    這時有侍衛小跑到轎前稟道:“小姐,璃王殿下讓您移步亭中,他有幾句話想跟您說。”


    上官箐鳳眸裏閃過一絲星芒,她覺得如今自己和慕夕辰一個河水,一個井水,互不相犯。兩人間沒有什麽好說的。不過既然慕夕辰約她,不妨上前聽聽他說什麽。


    上官箐一人下了馬車,緩緩步入亭中。原本背對她站立的慕夕辰緩緩轉過身子。依舊一身瀲灩紫衣,外罩冰蠶絲錦紗,更襯得整個人豐神雅致,隻是此刻的他眉眼間凝著一抹擔憂的陰雲。


    “不知璃王等在這裏,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上官箐在離慕夕辰有一丈多遠的距離前停了下來,心中忽地浮出一抹嘲弄。她和慕夕辰現在的關係還真是奇妙:彼此既不是舊愛,也不是好友,卻一次次糾葛不清。


    “南方那邊的瘟疫現在鬧得很凶,你怎麽能去那種地方!那裏實在太危險了。”上官箐話中透出的冷漠疏離,讓慕夕辰的心微微一痛,隨即關切地開口道。


    上官箐忽地笑了,那笑靨宛如春日豔陽下最嬌美的芍藥,奪人魂魄,光彩照人。


    “我為什麽要去,這就得去問你的好皇兄了。”上官箐睨了一眼慕夕辰,揚唇繼續道,“璃王這是在關心小女子嗎?”


    “我……”慕夕辰被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停頓片刻才道,“皇兄是做得有些不妥。還望上官小姐和丞相擔待一些。皇兄事後也有一些後悔的。”後麵的問題慕夕辰卻有些抹不下臉回答了。


    “這也沒什麽,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上官箐垂頭把玩著腰間佩戴的紫玉流蘇,倒是表現得毫不在意。


    慕夕辰頓時感到有些難堪,有意轉開話題,“那你此番前往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盡力而為。我這裏有塊古玉,是當年父皇送給我的,辟邪消災十分靈驗。我將它贈於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說著,慕夕辰從腰間摘下一枚白玉夔龍紋玉佩,隻見龍佩是透雕扁平體,龍身修長,呈s形曲身回首卷尾狀,各有一足。龍鼻、嘴、眼、足和尾部係透雕,通體淺穀紋,色澤瑩然,一看便是珍品。


    慕夕辰將玉佩遞到了上官箐的麵前,半晌,上官箐沒有伸手去接,唇角劃過一絲冷冷的弧度,“璃王,這可是先皇送給你的,如此貴重的玉佩實在不敢收下。四千五百萬兩黃金有價,這玉佩可是無價。小女子若是收了這枚玉佩,到時太後或是青櫻郡主知道了,恐怕小女子連性命都不保了。我看這玉佩對小女子而言,無法庇佑我,反倒是催命符。”


    慕夕辰聞言,有瞬間的怔愣,隨即一張玉容青黑交加,煞氣十足。鷹隼般的眸子裏怒滔翻滾,氣勢駭人。


    他好恨,為何這個女人要將他的真心一次次踩在腳下狠狠踐踏?他更恨,為何自己就是對這個心狠手辣、城府極深的女人不死心?她越是伶牙俐齒,惹他發怒發狂,他竟越是對她欲罷不能,如中附骨之毒,他當真是犯賤嗎?


    眼見自己激怒了慕夕辰,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上官箐剛要戒備地後退,誰料自己已經被慕夕辰的大手攫住了雙肩。


    陰寒如鐵的聲音咆哮著質問,“上官箐,你告訴本王,為何我們就不能的和平共處,為什麽你非要一次次刺痛本王的心?你簡直就是個儈子手!”


    “慕夕辰,你是不是瘋了,快放開我!”


    此刻,慕夕辰像是喪失理智一般,攫著上官箐雙肩的手像兩把鐵鉗一樣,力道之大讓上官箐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肩膀馬上就要廢掉了。


    上官箐心中怒罵不停。這個慕夕辰真是個瘋子!上官箐拚勁全力才從慕夕辰的禁錮中掙脫出來,她怒目而視,一瞬間散發出的強大氣勢絲毫不屬於慕夕辰。


    她大聲冷笑道:“慕夕辰,若論殘忍誰能比得過你,當日被你未嫁先休,在全城百姓的注視下我滿腹屈辱回到相府!什麽因得什麽果,說別人對你殘忍前先去反思一下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麽!你有何資本說別人!”


    此話一出,慕夕辰頓時像是被一盆刺骨冰水當頭澆下,怔怔地站在原地,眼裏的滔天怒焰不複存在,隻有無窮的淒楚惆悵。


    上官箐咬牙切齒地瞪著慕夕辰,伸手輕輕揉捏著幾乎要被慕夕辰捏碎的肩膀。慕夕辰怔愣半晌,目光不經意掃到上官箐手腕上那朵美輪美奐的瓊花時,忽地淒苦一笑。他都忘了,這個女人有瓊花仙印護身。瓊花仙印能解百毒,看來他真是多此一舉呢。


    心口瞬間一陣劇痛,衝動之下,他將手裏的那枚夔龍紋玉佩狠狠砸在地上,原本完好的古玉發出一聲脆響,瞬間玉屑橫飛。


    上官箐被慕夕辰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胸中怒火更甚,她是招誰惹誰了,慕夕辰在她跟前發哪門子的瘋!當下懶得再和慕夕辰多作糾纏,她負氣揚長而去。


    清晨的薄霧很快模糊了上官箐離去的身影,慕夕辰久久凝望,真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挖出來,或許從此不想便不會再痛。


    被慕夕辰破壞了心情,上官箐回到馬車上拉長一張臉,原本正聊得歡脫的采茵和巧鳶見狀,連忙識趣地閉上嘴巴。隊伍繼續前行,上官箐在心裏又將慕夕辰痛罵了一陣。


    眼見隊伍就要出京城的地界了,上官箐原本心中抱有的一絲希望徹底不複存在了。那個該死的褚俊宇竟然真的沒有來為她送別,一時間心裏怨念叢生。垂頭間連帶著看到手腕上的那朵瓊花也叫她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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