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所言極是,單槍匹馬孤軍奮戰是很容易落得眾矢之的的下場。”丁管家認真研著手裏的墨,挑眉問道:“那依王妃所見,海棠該當與東宮哪位受寵的姬妾討教呢?”


    “自是要找最受寵的。”年玥輕笑,說的理所當然。


    “可是,依老奴所知,這最受寵的莫過於之前那位漓妃,可是這漓妃現在卻因……。”說到這,丁管家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在紙上筆走龍蛇的年玥,“漓妃已被貶為了落姬,恐怕是……。”


    “雖說這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可是……。”年玥笑靨更濃了幾分。


    “狗急了總是會跳牆。”丁管家頃刻明白過來,接下了這話。


    “管家所言……。”對丁管家這個比喻十分喜歡的年玥驀地頓了手上動作,斜眼笑看了丁管家一眼,“甚是。”


    “那王妃以為,海棠當如何向這位落姬討教?”丁管家停了手裏研磨的動作,在桌上翻找起了信箋紙封。


    筆下完美收尾,擱下狼毫,撚起信箋,年玥漫不經心的對信箋吹拂起了清風,令墨跡快些幹涸,“女人,最愛的自是莫過於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可惜,落姬當初在皇後太子身邊可是最得寵的紅人兒,這要什麽樣的好東西沒有?”


    能清楚的看見年玥拿起的信箋上分明寫下的‘明日午時,相邀幾位姨娘,雲渺茶樓見’幾個字樣的丁管家,狐疑問道:“王妃的意思是,對症下藥?那落姬的這個症是……。”


    毫不避諱丁管家是否得見紙上內容,見紙上墨跡已幹,年玥便慢條斯理的折了起來,燭火下豔容姣好,兩扇長睫在頰上投下兩片仄影,將那雙藍眸此刻湧起的恨意完美掩蓋,紅唇一翹,“本王妃。”


    經她如此篤定的回答一提,丁管家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不久前,這位落姬對王妃想要劫持之事。


    再轉念一想,思起太子對王妃垂涎已久的模樣,便不用想,這妒火中燒的落姬,該是怎樣的將王妃看成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明白了?”將折好的信箋遞向丁管家,年玥笑靨如花。


    丁管家忙接過信箋,邊小心裝進找到的信封裏,邊恭敬稱是,“老奴明白。隻要讓海棠向落姬透露,她在王妃您身邊伺候時,發現了您不少的秘密,正想與她落姬好好分享分享,相信落姬,定然不會錯過。”


    年玥滿意點頭,“嗯,順便讓海棠知會落姬,為了免得消息走漏,還是在東宮外見麵說話為好。我覺著,明晚月色定是不錯,若能在添香樓這樣充滿情調的地方,賞月談天,就再適合不過的了。”


    “是,老奴明白了。”雖然丁管家不知道自家王妃這麽苦心孤詣變著法兒的要把落姬約出來做什麽,但是想想也覺著必是一場好戲,忍不住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應下。


    “對了。”在丁管家將要轉身之際,年玥忽道:“讓碧兒準備些晚膳過來。”


    縱然她很不想吃東西,但是明天還有幾場硬仗要打,她必須要卯足了精力才行。


    丁管家應是,退了下去。


    退出門外後,丁管家便沉了臉色,喚了昨晚送走了明了,已經回來了的,藏在暗處的溫子若,“阿若,你且去混挲園一趟,確定王爺相安無事,就立刻回來告知於我。”


    沒有親自確認過,他終歸是難以安心。


    溫子若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難得一本正經的點頭,“我這就去!”


    “等等,王妃派了人在那兒看著王爺,你要小心著點,別讓那人發現了你。”忙喊住了溫子若,丁管家一臉謹慎的吩咐道。


    “行,我知道分寸。”說罷,溫子若便一個鷂子翻身,從漆黑的屋簷上一躍而下,直奔皇城的混挲園。


    望著溫子若幾個眨眼便融進了黑夜中的身影,丁管家長長歎息了一聲。


    隻要王爺平安,他做什麽都願意。


    哪怕,事後王爺知道是他今日勸走了王妃,恨他也好,怨他也罷,他也無怨無悔。


    很快,碧兒便著了幾個婆子小丫頭端了夜宵進來。


    年玥強製吃下不少後,便又喚了碧兒去準備了熱水香湯,沐浴完畢後,便摟著毛茸茸的小白,在榻上輾轉難眠。


    “小白,你說,小傻子已經醒了麽?”手上輕撫著小白的腦袋,望著朦朧紗帳對外的那扇舷窗上,孤月影投,年玥眼中滿是惆悵。


    小白打了個哈欠,懶散的嗚嗚了兩聲,表示它也不知道,它隻知道自家主子和那傻子在一起就會犯太歲,今兒個不是他傷了,明兒個就是主子差點沒命了……


    “你這懶家夥……。”不滿的伸手一戳小白粉嫩的鼻子,年玥無奈的苦笑道。


    小白眨了眨濕漉漉的紫色水晶眼睛,表示它實在是冤枉,它隻是有靈性的靈寵,又不是會掐指算命的仙寵嘛,不過……


    忽的眼睛一亮,小白小腦袋不斷蹭著年玥的手背,一個勁兒的興奮嗚嗚著。


    聽明白了小白意思的年玥,竟驀地頰上一臊,屈指便一彈小白的腦殼,“你這小東西,竟學了些什麽有的沒的,我才不給那傻子寫什麽情書呢……。”


    再說,就算寫了,以那傻子現在的智商,他能看懂才有鬼吧?


    小白見說不動,便跳下了睡榻,三下五除二的蹦到了睡榻對麵舷窗下的書桌上,兩隻前爪一前一後伸進了硯台裏,將那硯台裏還剩下未幹的漆黑墨汁沾了兩爪子都是,隨後,就見它兩隻沾了墨汁的爪子不斷在桌上鋪好的白紙上拓下爪印。


    拓印完,便用嘴將白紙叼起,然後一副顯擺德行的昭示給年玥看。


    年玥在小白忽然跳下榻時,就已經將紗帳鉤掛了起來,待鉤掛好紗帳,便見對麵的書桌上,作出此番模樣的小白,登時,噗嗤一聲,久違的笑出了聲,“什麽?你就是用這招勾引的狐狸小妹?因為狐狸小妹覺得你既有修養,又很浪漫?”


    因為嘴裏叼著紙張,所以不能發出聲音的小白隻能得意的昂首點頭。


    見小白這副得意洋洋的跟公雞似的模樣,年玥的憋笑險些破功。


    不過……


    轉念一想,她忽然覺得不管小白這方法對不對,但目的和效果,總歸是得到了回應。


    再想想,她與這傻小子成親這麽久,確實一件所謂的浪漫之事都沒做過,倒是,卻給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帶來了危險和麻煩。


    況且,興許沒幾天後,她便要離開了……


    想到此,年玥既自責,又落寞。


    鬼使神差的,她便坐起了身,下了榻,走到書桌前,執起了毛筆,蘸了墨,竟在紙上銀鉤鐵畫起來。


    期間,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的嘴角,總是不經意的頻頻彎起。


    趴在紙張邊兒上的小白,大眼悠然自得的眯起。


    哼,要不是看那傻小子最近對它還不錯的份上,尤其在昨晚,主人差點死掉的時候,那傻子要死要活的樣子也還不錯的份上,它才懶得管這個閑事兒,還肉疼的把自己的主子讓給他呢!


    待油盡燈枯之時,年玥筆下的字畫,終於大功告成。


    吹幹墨跡,遂小心卷起,然後裝進了一隻裝竹簡的竹筒裏,年玥笑眯眯的將竹筒遞到了已經打起了瞌睡的小白麵前,“小白,既然是你出的這主意,那隻好,就由你來送咯。”


    小白瞠目,蹭的從桌上站了起來,兩眼委屈控訴的仰望向自己這個沒良心的主子。


    靠之,它還真是好心沒好報,反而被人咬哇!


    你說,自己怎麽就這麽多事,管這麽多閑事幹什麽呢?這下好了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這大晚上的,天寒地凍的,有好好的覺不睡,整這麽多事兒幹啥嘛它!


    不顧小白如何的可憐委屈,年玥將手裏的竹筒在指間把玩著轉了一圈兒,笑容美好極了,“若小白不願,那也沒關係。”


    就在小白雙眼一亮,以為自己要躲過這劫,正打算歡呼雀躍時,年玥慢悠悠的說道:“明兒個我隻需把今晚之事,與傻小子那最愛的榛子酥一同給忘了就行了。”


    聰明如小白,它怎會聽不出主子這話裏話外的威脅意思?


    這分明就是在說,如果它不乖乖做這個信差,那她這個主人就會把那平日都會時刻給那傻子準備好的榛子酥給忘了,自然而然,那它小白也就再也沾不到光了,想再吃榛子酥,那恐怕當然是沒門了。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恐怕會很久都吃不到自己最心愛的點心,小白氣憤的對自己的主人嗚嗚兩聲,然後……乖乖張口叼起這無良主子手上的竹簡,心不甘情不願的跳下了書桌,做這個倒黴催的信差去了。


    瞧著小白頹喪離開的背影,年玥掩嘴竊笑,眼中狡黠波光流轉。


    唔,最近這小家夥在溱王府未免吃的太好了些,是時候,該減減肥了。


    王府外,梨園中,高牆下,月色涼薄。


    “宮主,您來這兒是要做什麽?”還是白天的那兩個貼身跟在魅音左右的鬥笠戴紗女子,其中的一人實在忍不住的問道:“莫非,宮主是要殺了那個溱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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