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


    “什麽?”看向麵前正來稟告消息的樊籬,在書房秉燭批著奏折的秦卿有一瞬間的發懵,“大皇兄率大軍回來了,還帶著父皇的繼位遺詔?”


    樊籬麵沉如水,點頭點的沉重而緩慢,不置一詞。


    “可大皇兄他不是……。”秦卿還以為以大皇兄如今的樣子,應該像被嚇壞的孩子一樣呆在溱王府,居然還把消失的那三十萬大軍率領回來,還帶著父皇的遺詔,這分明,分明就超出了他的想象,分明就不是大皇兄現在的癡兒模樣可以做到的,除非——


    很快想明白了過來的秦卿臉色一白,漸浮現出難以置信,及其複雜的情緒。


    一直以來,大皇兄在他的心裏眼裏,也同樣是神祗一般的存在,所以,當初,當他聽到大皇兄重傷中毒,還昏迷不醒差點死掉的消息時,簡直就被震撼的無以複加,繼而,一年後蘇醒過來的大皇兄,已經成了癡兒的樣子,更是令他震驚莫名。


    他一直都覺得那是個滑稽的玩笑,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後來因為長歌的關係,他的心思都在了長歌的身上,就再也沒有糾結過大皇兄這件事,現在仔細想來……


    想到這,秦卿打破了沉默,“樊軍候剛才說,大皇兄還帶了父皇的繼位遺詔?”


    樊籬又是一臉麵無表情的點頭,讓人看不清他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還是一句話不說。


    樊籬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可正是因為他這沒有表情的表情,讓秦卿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喜怒哀樂仿佛都沒有,又仿佛全混雜在了一起,“遺詔上的繼位者,不是本殿,對不對。”


    不是疑問,而是充滿了篤定的語氣。


    樊籬看了秦卿一眼,似笑,卻又不似在笑,表情很怪異,“想不到,我們千辛萬苦推倒了太子,到最後,卻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好一個反敗為勝的溱王,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先撇開溱王手上名正言順的先帝遺詔不說,單單現在就是兩方對壘,他們也根本就已經不可能再是溱王的對手,因為雖然在擊潰太子一軍的時候是大獲全勝,但是,金甲軍受到的損傷也不小,嗬,別說現在溱王究竟有沒有把三十萬大軍帶來,哪怕隻帶來三分之一,他們的金甲軍也已經無力抵擋。


    秦卿雖然不會帶兵打仗,但是金甲軍的損傷他也看在眼裏,自然明白,樊籬這話的潛台詞後麵,究竟是什麽意思。


    所以,秦卿笑了,將手上還在滴著濃墨的狼毫毛筆往硯台上一擱,長長舒了一口氣,一直像被重擔壓得快彎了的腰,也漸漸的直了起來,“大皇兄原來就是我們兄弟幾個中,最出類拔萃的。你何必說這等不甘之言,皇位再適合他不過,而本殿可比不得……。”


    “微臣當然也讚同殿下所言。”樊籬忽的麵色一凜,麵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冷凝,“可溱王遺詔所言的繼承者,居然不是溱王,而是……五皇子,秦錚。”


    “什麽?!”噌的一下,秦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麵露驚駭。


    翌日,六月二十三日,年玥與木槿離開了溱國的錦繡城,再度乘上漂洋過海的柳木船,駛向年玥原想去的目的地。


    然而,她卻不知道,她這一走,卻生生錯過了一個巨大的消息變動,再知道這件消息時,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下了羅刹國的天山以後了。


    這,自然是後話。


    同一個晚上,五皇子府。


    同樣震驚的五皇子秦錚,無比震驚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一身青銅盔甲,一張鬼麵遮麵的男人。


    他見過這身元帥服,見過這張鬼麵,所以絲毫沒有懷疑麵前的人,隻是,卻不得不懷疑麵前男人的話,“大皇兄,你……你在開什麽玩笑?父皇怎麽可能會寫下讓臣弟繼承皇位的遺詔?誰不知道臣弟是眾多兄弟裏最遊手好閑,身份最低微,最無能的……。”


    一抬手,打斷秦錚的話,一手,將麵上的青銅鬼麵具摘下,露出那張寫滿了疲憊,充滿了滄桑的玉容,秦放斬釘截鐵,“你有沒有那個能力,本王從小把你看到大,本王最清楚。何況……。”


    頓了頓,秦放抬起一雙又是緋紅一片的眸,直視秦錚,“你應該知道,本王,已經命不久矣。”


    秦錚一怔,瞳孔緊縮的望向秦放那雙緋紅的似要滴出血來的眼睛,“皇兄,你果然是中了神仙散!”


    混跡江湖多年,他自然清楚神仙散是個什麽樣的毒藥。


    簡單概括,便正如這毒藥字麵上的意思,就算神仙降臨,也無藥可解……


    秦放麵色無波的點了點頭,似乎,對這件事自己反倒並不以為然的樣子,隻說他現在最在意的事,“你比秦卿,更適合那個位置。”


    還沒從秦放所中神仙散劇毒中的驚駭中回過神來的秦錚聽到這,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皇兄,你真是高看臣弟了,三皇兄既然連太子哥哥都能拉下台,就足以證明他是何等的有能力,哪像臣弟……。”


    “嗬,你以為現在的局勢,真是憑他做到的?”談及這個問題,秦放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冷笑連連。


    秦錚不明所以的一愣,“大皇兄這是……?”


    “總之,這個皇帝,你是不想當也得當。”不想再提及這個問題,秦放話鋒一轉,再次回到了今天他來的目的上,冷冷的轉過身,背對了秦錚,“父皇的遺詔,豈容你違抗!”


    說完,摘下的青銅鬼麵具再度戴在了臉上,縱身一躍便躍上了府中高牆,再幾個縱身,便與濃濃深夜融為了一體,消失無蹤。


    “大皇兄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強勢啊。”抬頭仰望著秦放消失的方向,站在空曠院子裏的秦錚,那一臉的為難之色,很快在夜風中徐徐褪卻,很快,被一種詭譎的笑容,取而代之。


    不多時,一個黑衣人從隱匿的黑暗拐角裏走出,到了秦錚的身後,單膝跪地抱拳,一氣嗬成,“主上!”


    “你速去一趟皇宮,告訴本殿母妃,一切計劃終止,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頭一仰,執起手裏的酒壺,秦錚直往嘴中灌酒,沒有半分的情緒。


    黑衣人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錚,“主上……不相信溱王的話?”


    “嗬……。”秦錚灌酒的動作一頓,繼而扯唇冷笑,“連口口聲聲說最愛你的女人都一直在騙你,你認為,這個世間還有人值得本殿相信麽……。”


    一提及玥兒種種的欺騙與無情,他就惱,就恨,就五髒劇痛……


    黑衣人垂首沉默。


    “不過,至少溱王的毒,是騙不了人的。”再不是親熱的稱呼為皇兄,而是冷漠疏離的溱王,秦錚的表情,同樣冷漠到了極點,“就算他想坐上那個位置,能坐上那個位置,也根本坐不了幾天了。嗬,這還得多虧本殿的太子哥哥……不然,比起二皇兄秦卿,溱王才會是本殿今後最大的勁敵。”


    黑衣人讚同的微微頷首。


    “所以這場戲,我們隻要坐山觀虎鬥……即可。”秦錚嘴角勾起涼薄的笑,再度喝起了酒。


    彼時,禮郡王府。


    “怎麽可以讓五皇弟坐那個位置!”向來謙謙君子如玉溫潤般的秦卿,頭一次發了這麽大的火,手裏的折子都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到底是父皇糊塗了,還是大皇兄瘋了?!”


    對於秦卿鮮少的大怒,樊籬倒是並不以為意,因為他與秦卿同樣是滿腔的怒火,“五皇子一直以來,從不涉足朝堂,也沒有參與過黨爭。比起朝廷,江湖才更適合他那遊戲人間的脾性。”


    雖然有傅長樂傷他在前,令他樊籬曾一度有過喪失生存的念頭,又有太子陷害與不義在後,但是一碼歸一碼,他樊籬始終是溱國的大將,是曾經為保家衛國拚過命流過血的錚錚鐵漢,他的骨子裏,始終還流淌著繼續保衛大溱使命的熱血,從未有一刻忘記過,所以,他很重視溱國的新君由誰來當。


    故而,即便他並不是很滿意二皇子秦卿,但是若比起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的五皇子秦錚,他自然更希望,今後坐上大溱龍椅的,仍舊是二皇子。


    “帝王一位,絕非兒戲……。”秦卿頭疼的揉起了眉心,“你認為,大皇兄手裏的那封遺詔,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縱然都是兄弟,縱然很敬重大皇兄,但並不是一起長大,鮮少有過接觸,若說了解,他幾乎可以說是,從來就沒有看透過大皇兄這個人。


    而這一次,他更看不透,大皇兄究竟在想些什麽。


    可他秦卿都不了解溱王,樊籬就更不了解了。


    不過,樊籬沉吟了一會兒,還是緩緩道:“溱王的性情,微臣是琢磨不透的了。不過……若按以往溱王的那些所作所為來分析,那封遺詔的真假,怕是五五對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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