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婕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程塬忍住內心的劇痛說:


    “蘇婕,我們兩個……我們的關係,也許一開始我不夠慎重認真,也沒有想到要跟你要怎麽樣,坦誠的說,在遇到你之前,我也談過幾次戀愛,分手時也有心痛時候,但過不了多久也就放下了。可是,你離開三年,我強迫自己不去找你,因為我知道你不願意跟我一起提心吊膽的生活,可是,我放不下你。”


    “強迫自己不行,想找個人代替不行,把我們在一起可能麵對的各種問題放大的嚇唬自己也不行,就像你不願意將就一樣,我也不願意跟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過一生……”


    他的眼神那樣真誠,言辭那樣懇切,蘇婕心裏有個聲音說:


    “快答應他吧,你不是同樣放不下他嗎,不能手拉手又怎樣,不能親吻擁抱又怎樣……不求天長地久,隻要曾經擁有不就夠了嗎?”


    當然可以這樣,但若是兩人感情日深卻還是要分開,不是還要經受一次傷害。


    上一次的傷到現在還沒有痊愈,她不願,也承受不了再來一次。


    忍著心頭的感動,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熱淚,蘇婕再次堅定的說:


    “對不起程塬,你就當我沒有出現過吧。”


    說完她起身離開,程塬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感覺所有的力氣與勇氣都被消耗殆盡了。


    蘇婕訂了三天後的機票,打算回到a城。蘇淼淼看著她一臉憂愁,不停的唉聲歎氣,小林子知道消息後,非要給蘇婕踐行。蘇婕這幾天冷靜下來,分析後得出程塬之所以能精準的跟蹤自己,一定有人提供情報,小林子作為熟知內情又和程塬關係匪淺,必定是那個泄露情報的人。所以吃飯時她嚴肅而認真的告訴他,自己對程塬不來電,一輩子也沒可能,讓他千萬別再告訴程塬有關自己的消息。


    臨行的前一天,宋絲絲和幾個老同學要請她吃飯,因為是周末時間比較充裕,幾個人吃飯早飯就聚在一起,一起到商場血拚一通,腳酸腿軟時剛好到飯店吃飯。


    宋絲絲和向煦兩年前結的婚,現在孩子半歲,其他幾個同學不是已經結婚,就是準備結婚了,吃飯的時候紛紛以過來人的身份勸蘇婕早點找個合適的人嫁了。這樣的話蘇婕這陣子聽的耳朵都長繭子了,嘴上帶笑說自己會的,但心裏卻覺得異常的疲憊,飯局結束幾人又相約坐美容,蘇婕推說自己還有事情走開了。


    日光正盛,車水馬龍,但蘇婕看著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隻覺得分外孤獨,並且知道自己以後會越來越孤獨。


    她無數次想問上天,為什麽讓她做了最奇特的那一個,是因為兒時曾許願做個與眾不同的人嗎?可是,就算是那樣,她要的不同也不是這種啊。


    她盲目的渾渾噩噩的向前走著,從繁華的太平洋廣場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條相對冷清的街道。她停下腳步,茫然的站住,下意識的轉過頭,發現程塬在不遠處定定的看著自己。


    蘇婕看著他,突然間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不舍,她迅速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走了好一會兒,扭頭看時,他依然保持著三十米左右的劇烈,跟在自己身後。


    蘇婕的眼睛再次模糊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人,工作中是那麽沉穩冷靜機智,遇到感情卻如此的莽撞執著瘋狂。堅定的心,就像冰封的湖水被暖陽融化了一角,放佛再過一秒就冬去春來,河開柳綻。


    程塬這次和蘇婕完全算是偶遇,自兩天前她再次語氣堅決的表明的決定,雖然他一萬個不願意,卻隻能接受並尊重她的決定。他出來是要跟個客戶談個合同,透過車窗看到人行道上一個遲緩落寞的身影很是眼熟,車子駛過去才發現那是蘇婕。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他察覺她狀態不好,雖然決定不再糾纏她,卻不放心她一個人這麽渾渾噩噩在街上晃蕩,因此繞了一圈把車停了,不動聲色的跟在她身後。


    此時被蘇婕發現,本來心裏有些緊張,準備在她開口質問自己之前先行離開,卻發現她和以往有些不同,雖然離的遠,看不太清,但他卻察覺出她流淚了。透過那雙含淚的眼睛,他看到了她眼裏的痛苦掙紮絕望,一時心痛萬分,顧不上之前下定的要離她遠遠的決心,焦急的向她走過去。


    蘇婕眼含熱淚,看著他一步步走來,思維變得遲鈍,忘了逃,忘了怕,隻想和他靠近。他越來越近,直到那股熱意襲來,她哆嗦了一下,淚光中,三年前那一日,他倒在血泊裏氣息奄奄的一幕突然閃現,驚的她連連後退了幾步。


    程塬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停住了腳步。


    兩人隔著數米的距離相互凝望,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蘇婕猛的轉頭,任淚水斷線的珠子般簌簌滾落。


    過了好一會兒,平息了情緒,擦幹了淚水,她轉過身看著程塬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然後扭頭就走。那微笑又美又絕望,像一把尖刀猛的插在程塬心上,讓他有片刻的失神,待回過神來,發現她已經在二十米開外,他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蘇婕神思恍惚的穿過一條又一條馬路,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既希望他趕快離開,又希望能一直這麽走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傳來尖叫和哭喊聲,蘇婕疑惑的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了幾步,就在這時一個人拿著明晃晃的刀子瘋子一樣衝過來,拿著刀子就往她身上戳。蘇婕嚇的呆若木雞,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程塬毫不猶豫的飛撲上來,刀子擦著他的右臂劃過,割破了衣服,也劃破皮肉,鮮血很快浸濕了整條胳膊。而那人瘋了似的舉刀再次襲來,程塬立刻把蘇婕護在身後,瘋子手中的刀刺中他的身體,他忍著巨痛一腳飛去,準確無誤的踢在那瘋子的膝蓋上,他痛叫一聲倒在地上。這時兩個路人看到連忙過來按住了瘋子,看到程塬一身的血對呆若木雞的蘇婕說:


    “快叫救護車,不然他失血過多,會沒命的。”


    程塬躺在地上捂著傷口,疼的臉都變了色,卻咬牙安慰蘇婕道:


    “我沒事的,你別緊張。”


    蘇婕整個人都在發抖,摸出手機打了電話,看著程塬流出的血把地都染紅了,腦子瞬間空白,想也不想的撲過去,用力把他抱起,用力的捂住他的傷口,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打在程塬的臉上。


    “蘇婕,不用怕,我不會有事的……”


    程塬看著她,雖然身上痛的厲害,心裏卻升起一股巨大的喜悅和滿足:真好,她終於不再躲著他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布滿了烏雲,豆大的雨滴很快墜落下來。


    他費力的伸手去摸她滿是淚水的臉頰,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摸一摸是不是跟想象中一樣細膩潤滑,現在,終於實現了。


    程塬的手在蘇婕的臉上溫柔的戀戀不舍的摩挲著,感受著她細膩的膚質和淚水的滾燙,突然沒有任何征兆的垂了下去。


    “程塬,程塬……”


    蘇婕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感覺整個心都被掏空了。


    “程塬,程塬……救護車,救護車怎麽還不到啊?”


    她聲嘶力竭的喊,眼淚更加洶湧的滾落,卻得不到任何回答。那股熟悉的熱浪襲來,讓她整個人直發顫,她卻緊抱著程塬不放手。


    如果程塬因為她失去了生命,那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若化成一場灰燼……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三五成群的抒發著自己的感慨,有好心的再次撥打急救電話說情況緊急,讓他們趕快來。


    雨越下越大,看熱鬧的打算散去,卻驚訝的發現蘇婕和程塬身上不停的冒出大團的水汽,很快形成一片不小的雲霧,把兩個人圍繞在其中,在雨中看起來像一塊仙幕。


    在蘇婕絕望之際,救護車終於來了。程塬被抬上救護車,蘇婕也跟著一起到了醫院,程塬被抬進手術室,蘇婕在門外的心急如焚的等了兩個小時,門一打開醫生還沒走出來她就衝上去問道:


    “醫生,他怎麽樣?”


    中年醫生看著女孩憔悴又滿是擔憂的臉,回答道:


    “不要擔心,你男朋友的傷雖然看著嚴重,但沒有傷及髒腑和筋骨,都是些皮肉傷,養養就好了。”


    醫生說話時護士把程塬推了出來,蘇婕和他們一起把程塬送進了病房,一番安頓囑托後很快離開。蘇婕坐在角落裏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昏迷中的程塬,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希望他趕快醒來。像是聽到了她的祈禱,傍晚時分,程塬醒了。意識恢複的同時痛趕也襲來,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蘇婕聽到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快的跑到病床前。程塬一抬眼,就望進她滿是擔憂的眼睛裏。


    蘇婕卻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和他離的太近,條件反射般的往後退了幾步。程塬眼裏劃過一抹哀傷,那神情讓蘇婕的心格外的疼,想了想,她往床前走了兩步,和程塬隻有一步之遙。


    蘇婕想,如果燃燒,就燒吧,隻要不殃及程塬,她寧願化為灰燼。程塬看出她的心思,心裏又酸楚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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