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半夜二點,紐約。夜間照明燈徹夜通明的地球聯邦附屬醫院的中庭,一台閃爍著紅色急救燈的救護車開了進來。在日本的同一時刻正是京也踏入「危險地帶」之時。


    發生事故的受傷者和死者的遺體被放入車內的再生處理封套,被緊急救護車送了進來。緊急救護車的目的就是將受傷者送往再生醫療中心,趁第一時間以移植尚在活動中的大腦。因為聯邦大樓的附屬醫院裏,有最新的再生中心,設備先進齊全。


    但是,車子卻在尚未到達入口處就停了下來。收納再生處理封套的頂端左右敞開著,四連裝的飛彈發射器自動被推了出來。


    準備急救的醫師和護士迅速跑向車邊,準備接應收納住封套裏的患者和死者,但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連串發射的飛彈,雖然無法看清楚,但目標對準特殊病廚大樓的一角飛了過去。


    那是羅摩首席的病房。


    隨著轟轟的巨響,一陣人搖地動,病房人樓被炸的四散開來,隨即出現了一片熊熊的火海。


    電子機器警備員和超能力警衛到達之前,凶手搭乘的緊急救護車已經逃逸無蹤,之後雖然無法街南布朗克司的一處被發現,但裏麵當然沒有犯人的蹤跡。某個國家的突擊隊因反對首席所主張的政策、偽裝事故發生得以讓這輛救護車能夠接近聯邦大樓,順利地達成他們預謀的恐怖行動。


    聽到連絡後,聯邦政府首腦們都戰栗不已。救援活動立刻展開,但是大家心裏都明白,與其說是救援行動,不如說是挖掘遺體作業。


    但是事情卻有了轉變。


    努力搬除多達數百噸的建築物殘骸的救援隊,和其他幫忙救援行動的人,體驗了奇跡的發生。


    「找到了遺體。不,還活著!」


    「這邊也是。咦,不隻一個人還活著,二個人,三個人……共五人。不敢相信,在這麽嚴重的爆炸中,竟然毫發無傷!」驚愕的叫聲在中庭此起彼落。


    賴上師被發現時依然維持著靜坐的姿勢,橫躺在病床上的首席被發現時也沒有任何的傷,大家都驚訝的說不出話。因為賴上師的瑜珈超能力預知了飛彈攻擊,在爆炸前的瞬間,上師將自身的念力傳到全部的病房,而產生了這個奇跡。


    「我也很辛苦啊,京也。再努力二天吧!世界的命運就扛在你我的肩上。拜托你了。」說完之後,賴上師有點虛弱的聲音繼續說道,「我用我的老骨頭撐過了這一劫,但卻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支撐下去。」


    鈍鈍的排氣聲震動了沉澱在空氣中的微粒子。


    出了新宿住友大樓,京也走在一條沒有鋪柏油的石子路上,停下了腳步,將念力往四處發散。


    ——是旅館的主人所說的謎樣的爆炸聲。在這種地方有摩托車的翻轉聲,想必不是一般人所為。真希望能有什麽武器在手。


    京也站立的地方正是穿過住友大樓和三井大樓後,通往甲州街道的路,俗稱為十號街路。京王廣場飯店的偉大遺跡在左前方三十公尺處聳立著,京也麵前五公尺處則有一個通往地下道路的階梯入口,是連接新宿車站西口和中央公園的直通道路。


    從出口的住友大樓約十公尺的距離處,散落著因「魔震」而剝落的外牆和碎玻璃片。如果不挑剔的話,倒是可以走到那附近尋找一些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但是,京也實在提不起勁去那裏。為了尋找『蛤蟆嘴』的出口,京也爬上大樓的屋頂努力眺望危險地帶,但卻沒有任何的收獲。中央公園內被霧包圍著什麽也看不見,放眼望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更何況是異次元空間。


    京也迅速地回到大樓處。


    排氣聲似乎很接近。


    ——這聲音好奇怪。分辦不出從那裏傳來的,好像從四麵八方都可以聽到。京也猜想,對方應該不是一般人。


    雖然凝神用念力傾聽,但是卻感受不到他正確的位置。


    「嗚哇!」京也叫了一聲,蹲了下來一隻腳跪在地上。一股將精神深處都凍結的冷空氣像波浪一樣襲擊而來。也許是因為疲勞的關係,京也隻感受到一種不合常理,隱含著強烈能量的怨念。


    ——好像是冤魂,而且死去的那個人,一定至今還帶著很深的怨恨之情。現在不是消耗體力的時候,巡是先躲到大樓的隱僻處。


    京也在心裏想著,但突然間爆炸聲和怨念被集中到一個地方。頭上!京也仰望著天空,在住友人樓的對麵,約地麵五十二樓的高處,二二四公尺高的新宿三井大樓的頂端,好像有一輛七百五的摩托車飛馳跨越的黑影。進入「危險地帶」還不到二小時的時間,戰鬥已經開始了。


    ——京也開始已經察覺,這個家夥不是個好應付的對手。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爬到那上麵去的,但你打算怎麽下來呢。很抱歉我可沒有時間陪你玩,我要先走一步了。


    京也改變了方向,往樓梯口處全力疾馳,往地下道走去。這麽做並非欺瞞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而是本能的覺悟到,對方似乎會不擇手段力拚到底,所以想早一刻逃離敵人的視線。


    在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燈光從天下飛快掉落了下來。


    哆的一聲類似爆炸的撞擊聲在京也和樓梯的中間靜止。從五十二樓的高處衝下來,卻沒有任何的反彈聲。讓京也完全措手不及,沒有任何的機會做準備,黑得發亮的機車隱藏一股殺氣,排氣聲一鳴而出。


    一身黑色皮革的掛罩,隻有臉發出亮光,防雷射用安全帽將整個頭到頸部全都蓋住,全身所散發出來的怨念,讓京也無法動彈。


    京也舉起一隻手準備製止對方。


    「等一等。喂,我看你像是含恨而死的死者,別見人就攻擊,這樣可不好。……即使我這麽說,你可能也聽不進去。你到底打算怎麽樣?」


    嗚哇!七百五的機車就這樣衝過來,京也趕緊閃到一旁,不給敵人回轉的時間,一個跳躍越過了柵杆,走下地下步道。兩膝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感,但京也一點也沒有躊躇,往左手的三井大樓爬上去。


    「!」眼前的光景在京也麵前展開,衝擊感讓京也的雙腳自動停了下來。前方的道路和步道,散落著無數的白骨。幾乎全部被壓碎,衣服也被撕得粉碎,完全看不出原來的人形。這些都是迷路而誤闖禁區的倒黴人。也有較小的骨頭似乎是小孩子的遺體。


    京也因為憤怒而全身不停的顫抖。


    ——你們這些怨念的妖怪。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到底是什麽妖怪。


    瞬間京也在雪山修行時的記憶突然蘇醒了。每天都痛苦的修練到吐血,雖然在背後咒罵父親,但每天確實不斷地邁向更高一層的精神境界。在這種成長環境下,京也的心底有一股人類內心深處的黑色怨念團塊沉澱著,不斷地壓迫著京也。


    ——我和那家夥,到底那個才是人?


    京也立刻往道路的右邊跳去。通過旁邊隱約可見的黑色閃電。


    明顯被攻擊的京也被逼得站起來時,兩腿踏在地麵時激烈地痛了起來。剛才在十號街路飛下來時就有了疼痛感。不由得抱住了兩腳的膝蓋,才走了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但念力的恢複卻依然很慢。


    七百五的摩托車,速度完全沒有減低立刻回轉,道路兩旁的保護屏障都被撞壞了,正向京也迎麵衝過來。


    京也連擺好防備姿勢的時間都沒有,將背拱起,兩手交叉在麵前,將能夠運用的念力集中,當邪惡的輪子壓上來的瞬間,使盡全身的力量往上跳。


    「喔?」驚訝的叫聲響起,是京也發出的。閃光殺手越過頭上轉了半個圈,整個前頭幾乎是朝著路麵衝下來。但是,閃光殺手和摩托車又轉了半個圈。當機車以正常的姿勢落到地麵時,右腳先踢了一下路麵,就像之前


    從大樓上俯衝下來一樣,著地時安靜沉穩的程度,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雖然如此,他好像也驚訝到京也的身手,而沒有馬上再接著攻擊,二個人一台車,在麵對麵不到二公尺的距離處互相對峙著。


    京也從小到現在初次在戰鬥中感覺到生命的危險。


    ——真是個可怕的家夥。已經沒有辦法輕易打發他了。不是被打倒不然就要使出全力,這是最後的手段,但是這樣的話,之後可能會很慘……。


    最後的手段就是使用留在潛意識內的「最終念力」。但最終念力是無法控製的,隻有一次機會,看準時間目標後再將它全力使出。但是,使用了「最終念力」後,次日就無法再使用念法。就如字麵所言,是最後的手段。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京也的視線偷偷地往旁邊移動。機車立刻進攻過來,京也跳了起來,全力往閃光殺手的臉上踢去,發出狠狠的一腳。視線遊移是為了引起機車的注意,但是腳下卻撲了個空。閃光殺手的身體往京也的頭上飛去。以絕妙的時機,再次回到疾驅的機車上。


    同時,京也痛苦的呻吟,從空中摔了下來。閃光殺手跳躍後,拿出隱藏的鏈子卷住京也的喉嚨。再以飛快的速度回到機車上繼續飛馳,京也被鏈子拉著在水泥的路麵上拖行。


    背後的運動衫裂開,肌膚灼熱疼痛。京也忍住痛苦,努力伸出手想抓住鏈子把它弄斷,但鏈子卻一動也不動。既然無法使用念法,什麽都是白搭。現在的京也,攻擊能力可能連一般人都比不上。閃光殺手往旁邊的保護壁撞去,打算將京也拉去撞壁的樣子。


    ——最終念力!


    京也的思考被一道閃過的光箭給中斷。鏈子斷裂成兩半,京也在地麵打了好幾個滾。忍住背上的激烈疼痛,往光來源的方向望去。


    沙也加站在階梯的下方,伸出右手。她將手上雷射項鏈的力量開到最強,讓鏈子蒸發掉。閃光殺手沒有成功地殺死京也是托少女之福。總之,實在是很厲害的對手。


    閃光殺手看也沒有看京也一眼,就驅車往新的敵人攻擊。


    沙也加來不及按雷射發射的按鍵,就已經被突擊前來的怨念給包圍了。黑色的怪物似乎沉醉在殺戮的歡愉中,追殺著沙也加。


    但是,在沙也加即將被追上的瞬間,閃光人卻愈退愈遠。同時,車速猛烈的機車似乎失去了控製,往左邊緊急地打了好幾個轉,摔到數幾公尺之遠處,樣子非常的淒慘。


    「京也!」


    沙也加回過神來跑向京也,京也站起來,立刻跑到被摔出的閃光殺手身邊。


    黑色披風的背後,有一根骨頭深深地刺了進去。京也一看到沙也加即將遇難,立即撿起手邊地上散落的死者的肋骨,使出最終念力向閃光殺手丟過去。


    安全帽的陰暗處第一次傳來閃光殺手的聲音,「落到地麵的時刻就是我最終的時刻……但是,我不會死。我不會讓你們這些家夥好過的……我一定會再回來,一定……」


    這個聲音好像和在妖魔大本營裏魔道士所說的話一模一樣,沙也加聽了嚇了一跳。雖然如此,她還是蹲在地上,將閃光殺手的安全帽放在膝上。


    京也也走了過來。


    「京也,這個人是——」


    「死人。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沙也加點點頭。剛才因為怨念纏身讓沙也加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你怎麽從計程車裏脫逃的?」


    京也低聲問,完全沒有責備的樣子。一半是因為沙也加及時救了他一命,一半是因為太疲憊了,完全沒有力氣生氣。低沉沙啞的聲音也是因為疲倦所致。


    「怎麽樣我也無法說服自己一個人逃走,我用雷射光將門鎖燒斷。」


    京也微微聳聳肩,「那個司機伯伯真是可憐。不過沒辦法,走吧。」


    「不,我不能就放著這個人不管。」


    「喂,好心也要看對象啊。你看看那邊滿堆的白骨,誤闖這裏的人都被那個家夥給殺了。怪物有怪物痛不欲生的死法,這是上天的懲罰。」


    在京也的眼中,那年幼孩童的白骨屍體還是灼熱的。


    「如果是你,可以就這樣放任不管嗎?」


    京也本來想說什麽,但臉上反而浮起了一臉苦笑,「我知道了,你愛怎麽做隨你吧。」


    說完後,走到步道旁的石頭塊上坐了下來。


    沙也加微笑了,然後伸手去觸摸閃光殺手的安全帽。


    安全帽的頭頂到底部,全部沾滿了紅黑色的斑點。


    「沒有用的。」閃光殺手呻吟,「這個安全帽上沾滿了被我輾殺,慘死在輪下的人的鮮血。隻要他們的詛咒沒有消除,我就無法脫下這頂帽子……好痛苦……他們十分憤怒……為什麽不將他們殺了,快去殺更多的人,把他們輾死踏死……。」


    「你也是個不幸的人。」沙也加溫柔的說。


    「怨恨別人,將別人的生命奪取,然後被這些死去的人們詛咒……。」閃光殺手的聲音竟然充滿了人類的情感。


    ……不可思議。聽到你的聲音,那些家夥就不敢靠近我了……待在我的身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在這裏,你有什麽痛苦和哀傷,跟我說吧。」


    閃光殺手開口說出自己的遭遇。


    「魔震」的那一天,正好是他十八歲的那年,當天他好不容易才將夢想已久的川崎摩托車買回家,為了買這輛車,他每天省吃儉用,還去做苦力賺錢。


    沒想到卻碰到了這命運中注定的夜晚,當晚他騎著新車在十號街道奔馳時,因為魔震的搖晃讓他掉入了陷落的地麵,全身被重物撞擊而立即斷了氣。對熱愛摩托車的他來說,正在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幸福感時,命中注定突如其來的死讓他實在無法接受。


    之後妖氣將新宿包圍,摩天大樓群就像古代環狀排列的石跡般促使了靈異作用的產生,副都心一帶,聚集了對現世還留有迷戀的怨靈和不願離開自己土地的靈魂,而開始攻擊來訪此地的人們。這些人當中,尤其像他一樣怨靈強烈的人,更是接受了妖氣的影響,化成了具有實體的怨靈,將迷惑的人們用自己的愛車一個一個的殺害。但因此,反而被這些虐殺人們的詛咒所纏身,因不滿自己被加害冤死,而要求更多新的犧牲者,陷入永劫不複的境地。隻能不斷地被詛咒的怨血所逼,不斷的疾馳殺害更多的人,這就是他的宿命,一個永遠得不到救贖的不幸靈魂。


    「真是太可憐了……。」沙也加不禁滴下了眼淚,眼淚落到了安全帽上。


    「……!」沙也加的臉上突然浮現了喜悅的神情。被血塗滿一動也不動的安全帽微微的鬆動了。


    京也一副不可透信的表情站了起來。


    「那個家夥消失了,走了。」閃光殺手的聲音裏帶著無限的喜悅。


    戴著磨損斷裂的皮革手套的手,緩緩握住了沙也加的手腕,「謝謝你,謝謝你……我這次真的可以安心的死去了。終於可以跳脫這個被詛咒的地方……你也趕快走吧。」


    「在走之前,可否請問你一件事。」京也靠近發問。


    「這危險地帶的什麽地方,應該有一個叫個『蛤蟆嘴』的異次元空間的出口。你知道在哪裏嗎?」


    閃光人的右手指向中央公園的方向,「……森林深處有一個圖書館。在那附近,但是,你們要小心……那個森林……住著比我強好幾倍的怨靈和怪物……那是他們的巢穴……。」


    「謝謝。」京也打從心裏感激,「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閃光殺手的身體突然失去了重量。


    「謝謝……可以……告訴找你的名字嗎……?」


    「我叫


    沙也加。」


    「像風一樣的名字……真是個好名字。……我的名字是……。」


    聲音突然中斷,手也無力的掉落在地上,閃光殺手終於得到安息。


    死者躺在沙山加的膝上,沙山加一動也不動,京也看到沙也加的樣子,甚至對她起了敬佩之心,隻能在一旁守護著她。


    ——商店街的超能力者,還有這個怨靈閃光殺手,隻要和這個少女牽扯上,大家都變成了善人。果然不愧為「聖者」的女兒,真是不可小看的少女。搞不好,她有能力可以將「魔界都市」改變也不一定。


    沉默了一陣子後,沙也加終於將閃光殺手橫放在地上,靜靜地站了起來。


    「要為他將這個安全帽拿開來嗎?」


    「詛咒已經消失了,就這樣吧,我想他也希望能就此安息。」


    「說的也是。」


    京也看了一眼摩托車。摩托車曾幾何時竟然覆滿了鏽,似乎也追隨愛車的主人而去了。


    「那邊有空地,我們將他的遺骨埋了之後,就先進去大樓裏小睡片刻吧,晚上總是比較危險,明天早上再動身吧。」


    被京也這麽一說,沙也加現在才注意到,周圍的藍天已被黃昏所包圍,秋天日暮的黃昏下,天空已出現了點點的繁星。轉眼前,已經過了六點。


    埋葬完之後,沙也加看著京也對他傾訴,「你不要再叫我回去了,拜托你。」


    「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敢再對你粗言相向了。而且,不管我怎麽說似乎都沒有用。」


    「真是高興!」


    「嗚啊!」京也因被沙也加從脖子抱住,而發出了哀嚎聲。脖子上鏈子的傷痕明顯的殘留著,背也因為被路麵摩擦,皮膚燒痛灼熱不已。


    「對,對不起。——你的傷很深,不趕緊治療不行。」


    「嗯,今晚去投宿的地方,應該會有藥吧。這裏真荒涼,好像回到三十年前。我們要去哪裏投宿呢?」


    沙也加看著刻意回避視線的京也,高興的說。


    「那邊不正是飯店嗎?」


    沒錯,正是京王廣場飯店。暗示學習器的效果尚未消失。


    「啊,是啊。」京也緊張的心跳加速。


    「我們去住那裏吧。我很會唱搖籃曲喔。」


    「……你要唱給誰聽?」


    「唱給你聽啊。」


    京也張大了眼睛。


    「喔,難道你想跟我同住一個房間?」


    對於隻摸過同班女同學屁股的京也來說,可以說在這方麵簡直連早餐都沒正式吃過,因此,沙也加意外的回答讓他慌了起來。


    「是啊。」沙也加微笑的點點頭,「不行嗎?如果房間分開的話,萬一發生了什麽事,不就無法行動了嗎?」


    「嗯,雖然是如此。」


    「你不用在意我。我睡覺的習慣很好的。就算京也你會打呼或是磨牙我也不會介意的。」


    「你說誰會打呼磨牙啊。」


    被京也這麽一說,沙也加哭喪著臉。


    京也突然笑得彎下身。在這片被化成了魔海的飯店區中,眼前的少女竟然還有和自己開玩笑的本事,之前緊張的情緒突然卸了下來,感覺非常的愉快。


    沙也加不知道京也為什麽如此開心,但也跟著笑了起來。


    「真是敗給你了。那我們就去住vip的房間吧!但是,是雙人床喔!」


    兩人在黑暗中的街道一路趕往飯店去,但是,京也的心裏卻被越來越沉重痛苦的烏雲給覆蓋了。


    充滿了怨靈和怪物的森林,但是明天卻無法再使用念法,而且,能夠救首席性命的期限隻剩下兩天了。


    那天夜晚,因為實在餓壞了,京也躺在比平常房間大上五倍的特豪華床上,將所有的罐頭都吃完,立刻呼呼大睡了起來。


    翌日早晨,從飯店出發前往中央公園,才走了不到數十公尺的距離,兩個人就已經體驗到「危險地帶」為什麽如此「危險」的原因了。


    走下階梯往公園的路上,穿越十一號街路,立刻被一股猛烈的寒氣所侵襲,兩人拚了命努力逃脫,差點就被凍死。太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似乎聚集了一群一群的怨靈。


    再往前十公尺處,地麵陷落成一個缽狀的洞穴,底部有一個像是食蟻獸般的怪物,張大下顎似乎隨時要把人吃掉。這些隻是奇怪的生物,沙也加用雷射光輕易地將它們逼退了。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怪物在四周遊晃,就是因為市穀附近的遺傳因子研究所在魔震時被破壞的緣故。


    「還好不難對付!」


    沙也加從洞穴裏爬出,說了句安心話,但京也卻是一臉嚴肅。背上背著少女的京也覺得很無趣,他的武器隻有一把從飯店借來約一公尺長的木棒。而且還是掃除用的拖把,將前端的抹布拔起來的代用物罷了,看起來實在頗糟。今天一整天無法使用念法的京也,戰鬥能力可能連沙也加的腳跟都不及。雖然雷射項鏈的使用非常的簡單,但是被女生保護,實在是很沒有麵子。


    爬出洞穴花了不少時間,出了中央公園前的十三號道路時,已經超過九點了。七點從飯店出發的,花了二小時的時間隻走了數十公尺。


    之後,沒有再發生意外的事,兩個人順利地進入了霧茫茫的中央公園。


    從道路走到公園的瞬間,有一種不尋常的滿足感將兩個人包圍。溫暖的感覺浸透了皮膚到全身,將他們的不安和恐懼一掃而空。


    沙也加不覺地跪倒在綠色的草坪上,可能是因為緊張所致的反射動作。


    「這就是傳說中恐怖的地方嗎?為什麽這麽美,而且這麽安心這麽舒服?」


    「是啊。」京也也一麵附和著。


    眼前望去,一片青綠的初生葉子和樹木,發出芳香的氣味,充滿了生氣。陽光從葉梢細縫中照射下來,豎耳傾聽,甚至有一種可以聽到美麗音樂的錯覺。


    但是,京也的內心有一部分卻無法完全的沉浸在這個世界裏。這是自兩歲就開始學習武術的直覺。


    好像有什麽地方怪怪的。什麽地方……。


    ——昨天從住友大樓頂往下眺望的時候,公園裏也是完全被濃霧所籠罩。此外……,秋天裏為什麽會有青翠的綠葉……?


    京也一邊拚命抗拒腦海裏那股溫暖的不明物,一邊皺著眉頭。


    「啊,那邊有人。」沙也加指著森林的一處,數名男女從樹林處出現,往這邊走來。大家的穿著雖然都不同,但臉上都洋溢著明朗的微笑。


    「歡迎光臨『安息的森林』。」來到眼前時,其中一個中年男子開口說。


    「『安息的森林』?這裏不是『危險地帶』嗎?」京也發問,男子搖搖頭,兩手張開似乎要京也看什麽。


    「你看,這裏看來像是騷亂的地方嗎?因為外部的人們隔著一層柵欄,和這地區完全隔離,所以不了解裏麵的世界,至少在這個森林裏是沒有危險的。『危險地帶』的外麵,難道就真的是『安全地帶』嗎?」


    雖然說的很有道理。


    一個溫厚的老婦人,拉住沙也加的手要她站起來。


    「來,歡迎光臨。在前麵不遠處,就是我們的國土。」


    「國土?」


    「這個森林是在這裏迷路的人們,為了和外麵野蠻的世界訣別所建造的理想國。你們馬上就能成為我們的夥伴了。」


    「馬上?要成為夥伴還需要時間嗎?」沙也加的臉洋溢著無限的幸福,整個人沉醉在其中。京也一邊看著沙也加一邊詢問。


    婦人以一個充滿慈愛的笑臉回應,一定的。你們還需要一些時間,在那個時間來到之前,請你們慢慢的習慣適應我們的國家。」


    一行人


    往森林的深處走了出去。


    穿越茂密的樹木,沒幾分鍾後就走出了廣場。


    「啊,真是太美了。」沙也加忍不住連連讚歎。連京也也不自主的望著四周。


    古代的哲學家和聖賢們所描違的夢中的理想國香格裏拉,應該就是這裏吧?


    中心有一個大噴水池,澄清的水高高地往碧藍的天空噴出,充滿光和綠的大地,一群:群的人來來什往。愉快交談的年輕情侶穿梭在草坪間,在結了甜美果實的樹下,一對中年夫婦正愉悅地交談著。噴水池的周圍有許多嘻笑玩鬧的孩子。金色的微風吹拂著頭發,更增添了甜美的氣氛,讓京也和沙也加連耳根都覺得舒服放鬆。


    所有的一切都像剛出世,生命正在燃燒的旺盛期,充滿了光輝和生氣。


    「怎麽樣啊?」老婦人問沙也加,「已經不想從這裏離開了對吧?」


    「是。」沙也加的表情,簡直徹底醉心於此。父親的危急病況和世界的未來等等問題,都從她腦海裏消失得毫無蹤影,連京也也一樣。


    「那,走吧。」男人推著京也的背催促他往前走。


    但救了兩個人的,就是男人的這個催促的動作。


    京也的傷口,雖然在飯店裏用了緊急藥品簡單的處理治療過,但根本尚未痊愈,被男人這麽一推,激烈的疼痛感讓腦髓灼熱了起來。


    一瞬間,理想國的光景完全變了。


    噴水池到處都是裂縫,且覆滿了青苔,汙濁的水裏發出腐爛的臭氣,裏麵還有好幾個腐爛的屍體浮在水麵。翠綠的草坪和清香的森林,全部變成一片枯萎的灰色草原,異樣地卷曲,樹木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化成枯瘦的枝木。落在腳下的果實仔細一看,讓京也屏住了氣息,是骷髏頭!剛才那些「住民們」一動也不動。而且全部的人,臉色慘白隻剩下皮包骨,充滿血絲的眼球深陷在眼眶裏,顯示出他們其實都是死靈。全員都目不轉睛地瞪著他們!


    完全沒有一絲的陽光,鼻子吸進的空氣,甚至讓內髒都覺得思心的死臭味和混濁充滿妖氣的白霧,似乎才是這個世界的支配者。剛才典雅的音樂聲,變成一種奇怪斷續的呼吸聲。


    「安息之國」原來是死靈們專門召騙生者的巢穴。


    男人看到京也的表情,奸惡地笑說,「啊,被你發現了。」


    京也一言不發,立刻拿起右手的棒子往男人的頭頂打下去。


    砰一聲頭骨整個陷沒。男人慘白的死靈臉上,依然笑著,「沒有用的。你們已經無法走出這個森林了。而且馬上就會成為我們的成員之一。」


    被京也的棒子橫向命中,男人邊笑邊倒了下去。


    京也將老婦人打退,拉著沙也加的手,「快逃,這裏是死人之國。」


    但是沙也加竟然將手甩開,對京也說,「不要。我還要在這裏休息一會。」


    京也明白再怎麽說明也是沒有用的。感到背後的妖氣正在蠢動的京也,回頭一看,直到剛才為止一直沉默不動的死靈們,全部動了起來且正往這邊追過來。


    「對不起了。」京也用姆指往沙也加的腹部點去。將沙也加曲身倒下的身體背在背上,直往森林的深處跑去。


    白霧和樹木間一個個慘白的男女現身,個個伸出手往京也抓來。這些男女和京也一樣,是誤闖森林迷路的人們,後來變成死靈的俘虜而餓死的人。


    京也隻能用木棒不停地擊退追上來的死者,因為無法運用念力來破除惡靈,因此被木棒所打破的頭和刺破的喉嚨,隻是讓死靈們暫時後退,但馬上又無事的站起來。


    ——啊啊,這樣真是沒完沒了。


    京也放棄了擊退這些死者的念頭,腦海裏努力回想地圖的位置,直往圖書館方向奔去。


    看到了!


    半倒塌的灰色建築物的殘骸出現在眼前。那一定是圖書館沒有錯。京也將突然從霧裏出現的女性死靈用腳一踢,一口氣直奔圖書館。


    「?!」被追逐的念頭突然從腦海裏拂去。


    完全沒有看見「蛤蟆嘴」,這附近的上空,不,這一帶應該不隻是早稻田飯店的境內,還和世界的異次元空間連結才是。土地的中央,無視於時間和空間秩序的曆史「消失物」,像山一樣堆積著。


    有無數的木箱,上麵刻著古代馬雅的象形文字。木箱的破裂口,露出金銀寶石、印地安的帳篷、無數的魚雷轟炸機,和四處散落的人骨。當然,京也並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隻有一件例外,那是一個壓過其他東西,突然爬出地麵的一條船的船首和巨大的炮身——


    「這,這不是以前的戰艦嗎?但是,這船到底是……」長滿鏽的船首刻著船的名字。


    「什麽……嗚哇,這不是——『畝傍』!」京也不由自主地大叫了起來。


    一百二十年前,也就是明治十九年時,有一艘從法國航向日本的船,在途中突然消失,消失原因至今不明。是當時日本海運的最新巡洋艦。京也會經在一些奇怪現象的書裏讀到這個事件。但是,當然沒有想過它竟然被異次元空間給吞了下去,而且現在還從新宿的地麵下淨出。


    ——哇,等等,以前的人也在嗎。美國田納西州的五個人目擊一個從牆上跳下來的少年吉米在掉下來的中途突然消失不見—這個人的骨骸該不會……。


    京也甩了甩頭。雖然現在心裏充滿了謎,但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回阿修羅要緊。但是,這個巨大的「消失物」,要從何處找起呢?


    背後龐大的一股妖氣越來越近。


    距離眼前不到十公尺的地方,有幾百個成群的死者站在中間,眼神帶著怨恨和訴說,凝視著京也。


    「你,你們,到旁邊去!」雖然京也無意識地揮動著手,但他們當然不會聽京也的。


    京也實在很想尖聲大叫。被這群死靈目不轉眼的瞪著,實在是令他毛骨悚然,害怕至極。


    「歡迎。」其中一個男人看京也不知所措,對他招招手。


    「歡迎你回來。」一個隻剩下一半臉的少女誘惑他。


    「來啊。歡迎你,加入我們。」


    沒有被這裏動人的耳語所誘惑的原因,是因為京也一直背著沙也加一路跑過來,肩上和背上的痛刺激著他的神精。普通的人聽來,這些聲音一定溫柔的像是母親的催眠曲。


    「真是一些煩人的家夥!」京也自吾自語了起來。


    「不管這裏多麽的荒蕪,這裏可是活生生的人間世界啊。我和這個少女對這個世界還有責任要盡。你們這些家夥,就乖乖待在你們應該待的地方好好等著。給我滾開一點。」


    「真是讓人困擾。一點都不聽話。」


    「真是不得已,好吧,那我就帶你們去吧。」一群死靈們互相點點頭,侵入了中庭。


    京也本來想躲在「消失物」的後麵,但因為背著沙也加的關係,讓他不時被發現,而又被追趕,最後被逼到了「畝傍」的船身下。再怎麽揮動手裏的木棒,拳打腳踢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


    「畜生!小心我變成妖怪給你們好看!」


    揮上來的木棒剛好打到船身。吭當——,響起了振動的回音。回音因為空氣而擴散,船身的每個角落也都響起了微弱的搖晃,連豎立的炮台也是。


    阿修羅正橫躺在炮台的底下。


    微略的振動剛好巧妙地破壞了平衡,讓阿修羅掉了下來。在船下方和死靈惡鬥的京也,剛好手上的木棒被死靈們給奪走,死靈們正要將京也扛起來時,阿修羅奇跡似的,落到京也的手上。


    「喔,好久不見了。」京也靜靜地對阿修羅說。手掌到全身的細胞似乎立即有一股熱的念力流過。光是如此,就讓京也覺得自己的念力回複了不少。


    手上拿著阿修羅往下方的死靈們揮去,幾個死靈立刻變成塵埃化為烏有。剩下的死靈發出淒慘的悲鳴往左右散開。京也彎起身,輕輕地跳到地上。走向圍著沙也加的死靈們,輕拉了一下。將少女拉回自己的身邊。


    死靈們也知道京也的「複活」。隻待在遠遠的地方不敢靠近。


    京也將沙也加放在肩上,將阿修羅垂直放在胸前,開始前進。眼睛半閉著,全身散發出念力一邊往前走,這就是念法的「白光步」。就如名稱所示,死靈們隻能看見京也被刺眼的白光所包圍。


    來到森林的深處,公園的邊緣。記憶中這裏應該是「危險地帶」的邊境。但是,京也的腳步卻朝著「安息之國」前進。


    好幾個死靈往京也的方向圍了過來想抓住京也,但是在手碰到光壁的瞬間,兩手就崩毀,身體也跟著立即消滅。


    一個青年毅然決然地往滿是死靈的森林前進。父親和兒子僅僅兩個人的白色念力就將幾百個怨念給壓製住。


    ——你們等等。我現在就讓你們解脫。


    京也在心裏念念有詞。拿回了阿修羅,念力也回複了,京也看出了這些死靈的能量來源,也就是將他們束縛在這塊土地的人。出了廣場。之前類似的呼吸聲使周圍搖了起來。京也繼續往噴水池前進。


    在遠方被控製的死靈們發出了悲嗚。走開,快停止。給我詛咒那個年輕的小子。


    京也將沙也加背在肩上,輕輕地跳上了噴水池的邊緣。往水麵深處看。


    有了!動員這個世間所有怨念的力量,將他們束縛在這裏的,就是這個直徑有一公尺的巨大眼球。


    水底的確可以看見噴水池的底部,但是隻有眼睛在水中漂流著。京也的五官直覺到,這個眼睛的主人是個想像不到的巨大怪物。


    可能是「魔震」的妖氣所產生的地靈,或是有能力操控死者靈魂的怪生物。他正是掌管著這個中央公園,不,甚至是副都心整個區域,潛藏在地底下,管理這個被詛咒的「危險地帶」的東西。那個「音樂」正是這個家夥的呼吸聲。


    眼球上淨現了幾絲的血管,直瞪著京也看。雖然隻是一個眼球,卻讓京也覺得這個眼球正在斥責他,「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插圖


    京也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反瞪著眼球,將阿修羅拿起用力的揮了起來。


    眼球很明顯地動搖了。


    「住手!」死靈們慘叫著。


    「住手!住手!住手!」


    正當京也要揮出一擊的瞬間,有一股異質的念力在京也的腦裏響起。


    「你傷害我的話,你們想知道的事就沒有人知道了。」


    「想玩什麽把戲,真是討人厭的怪物。」京也用念力回覆。


    「你們不是正在找將這個地區變成現在這鬼樣子的幕後人的住處嗎?」


    「為什麽你知道呢?」


    「我是這個『危險地帶』的支配者。隻要一腳踏入我的地盤,我就能夠從遺傳因子的構造知道你的身分,連你前世的記憶我都一目了然。十六夜京也。」


    那股思念波回覆了原本的沉著。


    「我記得這個少女的眼睛,現在就將證據給你看。我先將死靈們製止住,現在你的對手是碰也碰不得的。我的催眠波也快要消失了。」


    現在是趁機套出對方的話的時候了。阿修羅已經找回了,但魔道士的大本營依然沒有人知道。


    京也將沙也加放在噴水池邊,讓她回複。沙也加回過神來,看到周圍的景象,尖叫了起來抱住京也的膝。周圍完全被死靈所包圍,沒有再度昏過去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二個人的腦中又出現了一股念力。


    「你有看過這個男子嗎,小姐?」


    二個人眼前的死靈們往左右閃開,中間出現一個小個子的男人。


    沙也加首先眨著眼怪異的看著男子,然後突然張大了眼睛認出了男子的臉。


    「那是在地下鐵時,會救過我的小個子男人!」


    「這個家夥似乎知道魔道士的大本營?」京也覺得很狐疑的問。


    死靈突然張開口說,「……我……在那位小姐被那些妖怪強行帶走時……尾隨在後跟蹤他們……在他們的巢穴被發現……而被殺了。」陰慘的聲音就像飄散的霧在說話般。


    「這個男人在斷氣前逃到了『危險地帶』,受到了我的誘惑,來到這裏居住。」地底發出的念力說明著。


    「如果你們肯遵守約定,乖乖的出去,我就讓他說出你們想知道的事。」


    京也想了一下後問道,「如果我們不答應的話你想怎麽樣?再造一個這樣的國家嗎?」


    回答帶著笑意,「當然了。他們的靈魂還在這塊土地迷惘徘徊時,我就會詢問他們,是希望真的死去,還是永遠留在地上詛咒那些活著的人。他們全員都想留在這裏。留在這裏將活著的人拉進來,加入他們的夥伴,讓他們也成為詛咒別人的一員。我隻是借點力量給他們幫助他們罷了。全部都是你們人類自己所希望的,不管是這個『危險地帶』還是『安息之國』。」


    「是這樣嗎?」京也低聲說著。


    「那麽,我們的談判破裂了。」


    那股思念波突然很驚愕。


    「你是發瘋了嗎?你們剩下的時間隻有——」


    「我們想知道的事,我們會用自己的力量去找。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靠自己的力量生存的世界。不能讓你和這些死者為所欲為。」


    「住手!」


    那股思念波和死靈們正要阻止京也時,京也已經將阿修羅插入水中的巨眼。


    空間似乎裂了開來。不隻地下,空中好像也布滿了那個家夥的神經網,因激烈的疼痛而扭曲,空間像肌肉一樣收縮。全部被黑暗給吞滅,電光閃爍著。突然一陣風卷起,咆哮著想要吹倒毅立不搖的京也,黑暗裏殘留的妖怪的哀嚎和死靈們的慘叫消失在風中。


    這也是一瞬間的事。


    在所有的一切返回寂靜的同時,新宿中央公園的霧突然放晴了,和煦的秋日太陽,照滿了整個大地,照出了森林原有的麵貌。剛才為數眾多的死靈連個形影都看不到。


    京也茫然地呆立在沙也加的旁邊。


    「大家都走了。」少女實在太感動了。


    「真是對不起。先問出敵人的下落再動手就好了。」京也搔搔頭。


    「不。」沙也加看著京也的臉搖搖頭,「是因為你太性急了吧。」


    這個青年看來對於這種不合理的事,充滿了憤怒和勇氣,所以也不想花心思和他們周旋。


    京也的眼神往旁邊瞄了一眼,揮了揮阿修羅。好像太任性了。


    「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走吧。這個森林是『危險地帶』的邊緣地區。從森林的深處應該可以通到外麵。雖然我沒有自信是否已經給了它致命的一傷,但是暫時應該沒有危險了吧。」


    才剛走出去,沙也加就站住,指著前方斜斜的粗大枯木。


    「怎麽了?」


    「那個人在那裏。」


    「那個人?——是剛才的死靈嗎?」


    「是的。好像指著樹木的枝幹。」


    京也沒有再追問,一味走向那棵樹。銳利的視線來回遊走在那根枝幹上。


    應該是怨靈們用爪子在樹木上所刻下的痕跡。枝幹堅固的表麵,寫滿了無數的話,「我想活著」、「我詛咒你」、「加入我們的行列吧」……


    「為什麽都寫在這棵樹上呢?」


    京也也答不出沙也加的問題,蹲下來專心的檢查。突然大叫了起來「有了!」用力的敲打著地麵。


    「它故意留下線索給我們,你看!


    」


    「什麽?」


    「你看,這裏有一個地名。」


    沙也加靠近京也,從他的肩後看著。


    在那一堆咒語裏,有一個「新宿車站」的字樣。


    二個人沉默了一會,各自思考著這個決定性的路標。


    「在要消失之前,還是留下線索告訴我們。」不久,沙也加感慨的說。


    「啊。那個人到最後還是站在你這邊護衛著你。」京也的聲音帶著安慰的語調。


    終於知道了敵人的藏身之處。再來就是小心的偵察不要讓那二隻妖魔給發現,找到入口儲蓄戰鬥力來對付敵人。還有二天的時間——也就是後天的半夜三點為止。


    敵人生死未明,應該是還活著。魔道士和那二隻妖魔還依然健在。先不管魔道士,如果那兩隻妖魔一起出現的話,京也雖然已找回阿修羅但不知道能不能打敗這兩個強敵。不過其中一隻妖魔已經受傷,而且,重要的是他們應該不知道京也馬上就要攻到他們的巢穴了。如果能夠趁勝追擊,相信勝利必然在握。


    即使魔道士沒有死,但從「big bo」的裝置來看,應該是身受重傷沒錯。沙也加雖然聽他親口說自己即將要死了,但是卻沒有足夠的證據顯示他的確死了。如果死了,即使靈魂還存在,也無法像活著時一樣有如此強大的魔法。隻要收拾掉妖魔,應該是沒有什麽大問題才是,京也這麽想,但他不知道他完全猜錯了。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現在是幾點了?」京也看著手表。表上指著下午二點,「啊,已經這麽晚了。我以為才中午而已。——那麽,我們先從外麵開始偵察新宿車站吧。」


    「好的。」


    「你在那裏等我就好。」


    「不要。」


    「喂。」


    「我們不是說好了嘛……。」


    「……」


    二個人走入森林的深處,京也用阿修羅將鐵條網切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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