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蘇晴將兩個小家夥兒輕輕地放到旁邊的空床上,慢慢的給他們拉好了被子,看著他們熟睡的小臉,隻覺得恍如隔世一般。


    要不是今天她們趕得及,要不是有少東和安雅他們的幫忙,也許,她今天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兩個小家夥兒了。


    “蘇晴……蘇晴……”突然間,隔壁床鋪上傳來一道幹啞的低呼聲,讓蘇晴下意識的便回頭去看病床上的顧少東。


    蘇晴快速的起身,向著顧少東的床鋪邊走了過去。


    她低下頭,看著床鋪上似是處於夢囈的顧少東,低低喚他,“少東,我在這,你感覺怎麽樣了?”


    床鋪上的人微微動了下,便輕眨著睫毛,慢慢睜開了眼睛,似是聽到了蘇晴的聲音,他有些虛弱的抬起手來,抓住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緊緊握住。


    幹澀暗啞的嗓音從口中慢慢流淌出,“蘇晴,你和豆丁豆包沒事吧?”


    看著他纏繞著繃帶,臉色蒼白的模樣,蘇晴覺得眼底的濕意越發的明顯了起來,每一次,不管他怎麽樣,他都會第一個先想到她。


    從來不會先去看自己的情況,而是擔心她。


    愧疚感在心底裏不斷地蔓延,淚水從眼睫處滴落了下來,她快速地收斂了情緒,對著他道,“沒事,我們都沒事,你呢?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


    顧少東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慢慢閉了閉眼睛,才又開口道,“我沒事,別擔心。”


    停頓了一下,顧少東微微蹙了眉頭,抬手摸了摸自己太陽穴的位置,然後再次睜開眼睛,語氣有些淡淡的道,“是不是已經天黑了,屋子裏怎麽這麽暗?”


    他看著麵前的蘇晴不是太清楚,隻是影影綽綽間能看到她的輪廓,幾乎是連她的五官都看不清了。


    蘇晴怔忪的看著他,看到他試圖用力睜開眼睛看向自己,她彎著的身子覺得僵硬的連動都不能動了。


    她抬頭看著屋子裏亮的是通明的燈光,腦袋裏是轟然一片。


    血色從臉上快速地退去,她顫抖著聲音,有些慌亂的道,“是,天黑了,我沒有開燈。”


    雖然外麵的天色已經黑沉了下來,但是她為了守著他們,早早地便把病房裏的燈全都開開了,整個病房裏是燈火通明的。


    可是,為什麽少東會覺得屋子裏暗?


    她的心裏開始忍不住慌亂起來,被顧少東握著的手抑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她強壓著心頭上的恐懼感,顫顫悠悠的開口,“你再睡一會兒,我去接點熱水。”


    把他的手放回到了床鋪上,蘇晴佯裝鎮定的拿著水壺走出了病房。


    大門在身後關上的那刹那,她的心便揪了起來,快速地向著醫生辦公室跑了過去。


    不會的,少東隻是因為受傷了,所以才會這樣,等到他一會兒休息夠了,一定就會好起來的。


    蘇晴,先不要自己嚇自己,先去找醫生,不要慌。


    ……


    醫生拿著儀器在為顧少東做著檢查,隻是他的眉頭微微蹙著,蘇晴看著醫生凝重的表情,心裏是越發的不安起來了。


    將拍好的片子拿起來再次查看了一會兒,醫生才慢慢的將手裏的片子放下來。


    對著蘇晴點了下頭,示意她向外走去,隻是兩人還未走出幾步,便聽到病床上本來還在睡著的顧少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醒了過來,開口道,“不用出去說,就在這說吧!”


    醫生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了蘇晴一眼,在蒼白與焦灼的視線中,緩慢道,“初步懷疑,是因為頭部出血,導致壓迫了神經,所以造成視覺障礙,有可能會加重至失明。”


    醫生的話如同一記炸雷一般,在蘇晴的腦袋裏炸開了。


    她的目光瞬間便移到了那個躺在病床上的顧少東身上,腦子裏亂成一團,幾乎是連思考都不能。


    她下意識的便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的哭聲從嘴巴裏宣泄出來。


    “當然,也有可能會經過休養,血塊漸漸消失,視覺也跟著一起恢複,這個要看病人後期的恢複情況。”醫生看著已經驚慌到僵在原地的蘇晴,慢慢說著。


    淚水瞬間便從眼眶跌落,灼熱的溫度刺的她的眼窩痛極了,連心口也跟著難受起來。


    她好怕會從醫生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可是,即便是再不想聽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透過淚眼婆娑的視線,蘇晴看到顧少東平靜極了,沒有一絲激動的情緒,隻是這麽安靜的躺在床鋪上。


    看著他這個樣子,蘇晴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唇瓣,可是即便是她強忍著情緒,可是那越來越多的細碎嗚咽聲還是從指縫間流露出去。


    眼淚也是抑製不住的滑落下去,她遠遠的看著他,幾乎是連一步都不敢再靠前。


    是她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都是她!


    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現在躺在那裏的是她,而不是顧少東。


    這樣,她就不會這麽難受,不會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虧欠他的。


    “蘇晴。”驀地,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從病床上響了起來。


    蘇晴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看著病床上轉向自己方向的顧少東,倉皇的將臉上的淚水擦掉,隱忍著口中的哭腔,輕聲應了聲,“我在。”


    她幾步走了過去,站在病床邊,看著麵色平靜的他,心裏是越發的難受。


    他向著她的方向伸出手來,模糊中將她的手抓住,手心裏的濕涼讓他微微笑了,“不要哭,我不想你哭的時候我沒法給你擦眼淚。”


    他的話溫潤如玉一般,緩緩流淌在病房裏,隻是卻像是一根針一般,深深地紮在了蘇晴的心口上。


    他越是這樣淡淡的微笑,她的心裏就越是擰的痛。


    那種深深地自責感幾乎就要把她逼瘋,幾乎就要讓她瀕臨崩潰的情緒瞬間崩塌。


    “雖然現在看不清你,甚至你離得遠一點兒,就幾乎看不到你,但你早就已經烙印在這兒了,深深地,清晰,透徹。”他拉著她的手,按壓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上。


    輕輕柔柔的話語從他含笑的口中說出,卻讓蘇晴的淚水瞬間便從眼角滑落,心酸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所有的話如同哽在了喉嚨裏似的,讓她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口。


    他的眼睛還和以前那樣溫潤柔和,折射出的光芒帶著幾分溫暖,讓她的心底裏是一片柔軟。


    可是,現在這雙眸子卻因為她,再也不能正常視物了,心裏的愧疚蔓延至全身。


    她趴在床邊,眼眶哭的是通紅微腫,口中喃喃地低語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錯。”


    如果能讓時光倒流,她真希望那一棍子是打在她自己的身上,這種虧欠,讓她一輩子都償還不起。


    突然,他將哭得不能自已的她擁進了懷裏,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道,“別哭的跟個孩子似的,一會兒讓豆丁和豆包看見,準要笑話你了。”


    病房內,兩個小家夥兒安然的躺在床鋪上,睡得香甜。


    而在另一張病床邊,顧少東微微傾著身子,緊緊摟著正淚流滿麵的蘇晴。


    明亮的燈光,照射在幾人的身上,形成一圈圈的光暈。


    一時間,整個病房裏寂靜如初,隻能聽到蘇晴壓抑著的抽噎聲。


    靜謐美好的氛圍,讓人不忍打擾。


    隻是,在不遠處的病房大門處,一道冷沉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病房裏的那兩具擁抱在一起的身子,一言不發。


    良久後,薄唇微抿,轉身向外走去。


    站在他身邊,也是一直沒有吭聲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出病房大門,向著來時的電梯走去的背影,忙是舉步向著他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看著他冷沉著一張臉走進了電梯,方傑不發一言的跟著走了進去,直至電梯門重新關上,他才微微側眸看著身側麵色緊繃的男人,慢慢開口詢問,“不進去看看麽?”


    他銳利的眸子緊盯著電梯前麵,目色平靜的讓人看不出他心裏的情緒,等到電梯下降了一層,他才開啟薄唇,“不了。”


    “你……不準備跟她解釋一下麽?”方傑瞧著他冷佞的臉,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


    沉吟了一下,他微微隆起了眉頭,淡淡道,“現在這樣挺好。”


    方傑瞧著蕭景顥的樣子,一副搞不懂的模樣瞧著他,忍不住衝他道,“挺好個腿,要是挺好的話,你會顧不得休息,將那邊的事情一處理完就坐最快的航班回來?會在連續坐了二十多個消失的飛機,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立刻從機場趕過來?”


    他的話讓蕭景顥微微側眸看他,隻是表情仍舊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樣,似是方傑口中剛才說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樣。


    “別告訴她,等到適合的時機,我會自己跟她說。”他冷沉的聲音在電梯中響了起來,卻是讓方傑更加的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行,反正因為你,我在我家球兒的眼裏已經化為和你一夥兒的了,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聳了聳肩,方傑挑眉說道。


    他知道蕭景顥現在不說,不解釋,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安排,他做事向來都是穩妥的,所以這一點,方傑是一點兒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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