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其人,實在是難以讓人信服。


    賢妃仍然在侃侃而談,她在太後麵前表現的尤其的活絡。


    太後不喜高貴妃母子,這點賢妃再清楚不過了。三皇子、四皇子又不出彩,若是六皇子能得了太後的歡心,便擁有足夠與二皇子抗衡的籌碼。


    賢妃這些日子都在盤算此事,每天都要往慈寧宮跑。


    可是不管她給太後請安多麽勤快,太後總是對她不假辭色。太後看她的眼神,與看著其他妃嬪別無二致。


    說不沮喪自然是假的。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離儲君的位置越來越近,賢妃便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鬥誌。哪怕太後對她再冷漠,賢妃依舊恭恭敬敬的對待太後。


    賢妃一直誇讚六皇子如何出彩,如何得陛下的喜歡,無非是想替自己的兒子拉攏這兩位大周朝最尊貴的女子。


    無奈太後與皇後都是一等一的精明人,豈能看不出她的算計?二人誰也不願意遂了賢妃的心願。


    太後摩挲著手中的佛珠,心中不由得慨歎,六皇子的確是個伶俐聰慧的,這麽多皇子中,六皇子也算是十分出彩得了。


    隻可惜,六皇子的生母卻是這樣一個不安分的主兒。


    若是讓六皇子一直跟著這樣的生母,指不定他以後得變成什麽樣。


    太後想到這裏,難免又將全部的皇子在心中盤算了一遍,然而越想越覺得蒼涼悲傷。


    皇帝膝下並不單薄,可是若要挑幾個出色的皇子出來,竟然寥寥無幾。


    太後想著事情,思緒早已經飛遠,皇後隻是微笑著頷首,也不知道究竟在沒在聽她講話。賢妃心中難免會有挫敗感,她在驕傲的誇著自己的兒子,然而卻沒有人聽她說話,到底會覺得不暢快。


    賢妃也沒有心思再待下去,正當她起身準備退下的時候,便聽見小黃門進門通傳。


    原來是幾個妃嬪結伴過來給太後請安。


    聽到“良嬪”時,賢妃明顯的皺了下眉。


    太後雖然不願聽諸多嬪妃們的聒噪,但是她們既然一窩蜂的來了,總不好拒之門外,索性讓她們進來了。


    以淑妃為首的後宮嬪妃們走了進來,眾嬪妃給太後請安,又給皇後行禮。


    太後賜了座。


    淑妃是四位一品妃裏麵年紀最小的,也最是活潑開朗,剛一落座,就已經朗聲大笑著討茶喝。


    太後很是喜歡淑妃的性情,一向很疼愛淑妃,當下就讓宮女上一壺淑妃最愛喝的茶。


    賢妃坐在一旁,酸溜溜的想,淑妃又沒誕育過皇子,太後為什麽這樣偏寵淑妃。而她每天都過來給太後請安,太後反而至今都不清楚她的喜好。


    因著窩了一肚子的火,又見到太後對她與淑妃天壤之別的態度,賢妃越發覺得氣悶。當下便沒好氣的對著淑妃說道:“宮裏又不短了你什麽,你怎麽好意思跑到太後娘娘這裏討茶喝?”


    淑妃笑著看她:“太後娘娘宮裏的茶水自然要比我宮裏的甘醇,左右我閑著無事,來找太後娘娘聽聽故事。”


    太後笑眯眯看著淑妃,賢妃對她有敵意,淑妃門兒清,隻是淑妃一向不愛招惹是非,心性更是豁朗。太後最是喜歡這種凡事拎的清輕重的人。


    這後宮裏麵,皇後算一個,淑妃算是第二個吧。


    賢妃剛想反駁回去,但是目光掃到太後的表情,想說的話立即便吞了回去。


    瞧太後的樣子,明顯是護著淑妃。


    也不知淑妃到底有什麽本事,入宮不過七八年,隻生下一個小公主,竟然便升為了妃,與她平起平坐。


    賢妃正愁氣沒處撒,便看向了良嬪。目光中帶著譏嘲,“良嬪妹妹一向深居簡出,今兒怎麽也肯出門了?”


    良嬪垂著頭,恭謹說道:“許些時日沒見太後了,姐妹們拉著我過來給太後請安。”


    賢妃勾了勾嘴角,“我還以為四皇子做了那檔子事,你這個做母親的沒有臉麵出門了呢。”說罷,還捂著唇輕聲笑了。


    她自以為自己的言語打擊到了良嬪,頓覺十分快意。看著良嬪不敢接話的樣子,剛想繼續嘲諷幾句,便聽見太後幽幽的聲音響起來。


    “老四做了哪檔子事?皇帝都沒發話,你倒是有心了,見麵就要搬弄幾句。”


    賢妃沒有聽太後下半句話,連忙邀功似的說道:“太後娘娘您是不知道,這二皇子啊,與虞國的十公主一起出行遊玩,好多百姓都瞧見了。你說,堂堂一個皇子,搞得與別國的公主不清不楚的,傳出去了,別人怎麽看四皇子,怎麽看咱們大周的皇室?”


    賢妃最想看到的,就是太後慍怒的樣子。


    她知道,太後最是重規矩,一旦太後聽說了此事,輕易不會饒恕四皇子的。


    賢妃正等著太後發作,太後還沒說話,淑妃已經笑出聲來,“賢妃姐姐,你都說了,他們二人一塊出行,那麽多雙眼睛瞧著,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麽隻得拿出來批判一番的?再說了,四皇子是良嬪的兒子,自然有良嬪來教導。你隻需管束好六皇子便成了,哪來那麽多閑工夫操心別人的兒子的事情?”


    淑妃這已經算是堂而皇之的落她麵子了,賢妃也不再隱忍,直接便說道:“淑妃你這是什麽話?本宮再怎麽說也是四皇子的母妃,本宮自然是希望四皇子好的。現在外麵都在傳四皇子的流言蜚語,本宮能不替四皇子著急嗎?”


    說完,賢妃還看向了太後,露出一副急切的神色,“臣妾剛剛失態了,實在是臣妾太過擔心四皇子了。”


    賢妃瞧了眼太後的神情,卻猛地渾身一凜。太後的眼神冰冷刻骨,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若說此前太後對她隻是漠然,此時可以說太後看著她的目光絲毫不帶溫度了。


    賢妃忙低下頭,隻瞧著自己的鞋尖不敢說話。


    屋子裏瞬間變得沉寂了,偶爾隻能聽見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太後目光一直落在賢妃的頭上,正當賢妃覺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太後終於開口了。


    “老四都這麽大的人了,行事不會沒有分寸。就算鬧出天大的事情,還有皇帝,還有皇後處置,你哪裏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點江山?”


    太後的聲音不大,卻如玉石激越,響徹整個屋室,在場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響。


    她們好歹也與太後相處了這麽多年,多多少少了解太後的脾氣。


    太後從來都是威嚴高貴的樣子,但是幾乎從不發火。雖然此時的太後臉上仍然沒有怒容,但是眾人都知道,太後已經被觸怒到了。


    一貫與賢妃交好的容嬪偷偷看了賢妃一眼,又急忙低下頭,生怕被太後注意到。


    屋室裏一片死寂。


    賢妃坐在椅子上,隻覺得身下像是有針紮一般,怎麽都不舒服。


    還是皇後先開口打破沉默,“說起來,三皇子婚期將近,也該考慮考慮四皇子的婚事了。虞國的十公主,模樣倒是不錯,隻可惜太嬌慣了些,四皇子性子溫和,說不定能包容虞國十公主。”


    良嬪聽了,緊張兮兮的抬頭看著皇後,嘴唇翕動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又低下了腦袋。


    淑妃接過話茬,好奇道:“虞國十公主雖然我並未親眼見到過,但是聽宮裏麵都在議論,她當真有那麽可怕嗎?”


    太後神色稍稍舒緩,皇後與淑妃顯然是轉移話題,宮室裏的氣氛不再似剛剛那般僵滯。


    一直站在一邊的蕭覃笑著向淑妃講了宮宴發生的事情,饒是這些事情淑妃已經聽過數遍了,還是配合著做出驚訝的表情。


    “這……虞國的十公主未免太出格了些,我們大周的公主們哪個敢像她那樣,太沒規矩了!”淑妃道。


    有妃嬪附和道:“當日嬪妾也在場,親眼目睹虞國十公主挑釁咱們大周的女孩,不過她最後也算是自討苦吃了。”


    “說起來,讓那個十公主下不來台的那三個姑娘,可都大有來頭呢。”說話的宮嬪看向蕭覃,“我記得,有一個是郡主的伴讀吧?”


    蕭覃點點頭,“她是靖國公府的千金,文采斐然,又沉穩大氣,我隨著她學會了很多東西。”


    眾人原以為她是自謙,但是見蕭覃神色不似作假,再一想,宮宴當晚,謝韞清的劍舞實在是驚豔四方。


    有人感歎道:“靖國公整日裏打打殺殺的,沒想到生出的孩子都是文靜的。”


    謝邕縱橫沙場幾十載,但是他幾個兒子走的都是仕途的路子。


    “太後娘娘,嬪妾瞧著,謝家的小姑娘與四皇子年紀相仿,倒很是般配,不若把謝家小姑娘指給……”


    “謝家小姑娘的婚事,自然有她父母操心,你在那胡言亂語什麽?也不怕傳出去平白毀了人家鼓囊的名聲?”話音未落,已經被太後打斷。


    太後的聲音較之剛才,更嚴厲了不少。


    宮嬪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認罪道:“嬪妾言語無狀,請太後娘娘寬宥。”


    皇後在一邊,似是賢妃剛到了什麽,隻是搖著頭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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