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年三十,大雪。


    婦產科。


    三個產婦同時生產,還有一位難產加早產,難產的自然是要緊急一些,推進產房。


    產婦臉色卡白,額頭上滿是汗珠,眼裏焦急痛苦,卻一聲不吭。她需要冷靜,不能給醫生添亂,此刻她唯有信賴她們。


    “早產,胎兒臍帶繞頸,在肚子裏小便同時自己還喝了一口,嬰兒會有窒息的可能,產婦出血過多……去,立馬準備第二份合同,要產婦簽字!”主治醫生下令。


    助理聽完立刻出去,片刻後進來。


    “小姐,沒有人陪同您過來嗎?你一個?”手術助理在外麵喊了一圈,沒有一個認識這位產婦的。


    她因為打的是局部麻醉,所以腦子是清醒的,隻有胃以下的部位是麻木的。


    “救我的孩子,救他…”她無暇回答助理的問題,她隻要孩子平安健康的生下來,這聲音嘶啞難聽。


    “放心,我們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來簽字吧”


    產婦微微的抬起頭顱,她臉色蒼白的近乎與透明,與被咬出血的唇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她抬手,巍巍顫顫的寫下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


    三個月後,陽淩縣,錦江月酒店。


    修長幹淨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叩,咚,凝重乍起。


    經理雷示連忙開口:“言總,您說。”


    “一、策化方案不過關,二、我在貴電台投放的廣告要在黃金檔滾動播出放,十點,不行。三……”他停頓,扭頭,這一轉,他下頜線隱隱透出幾分淩厲,“我們是合作夥伴,不是來殺人,不用懼怕我。”


    雷示訕訕一笑,似尷尬,似討好。


    “好的,言總。”男人悄悄的擦著手心的汗,並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媽的,怕他幹吊,老子怎麽說也是本地電台一名部門經理!


    “嗯。”


    言馳收回視線,起身,到落地窗前,黑色的瞳仁裏倒影出了這坐城市華燈初上的絢爛。岑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眉心一皺,隨後又舒展開來。密色的唇流出一串極具無恥的話來:“雷總。”


    “在。”雷示心裏這麽想,臉上卻堆上了笑臉,迎上去,“言總,有何吩咐?”


    “貴公司可有特殊服務?”


    雷示有點沒反應過來,“您說……什麽?”


    言馳回身,扯了扯胸前的領帶,掃著他,“不明白?”


    扯領帶啊,這表示上火了唄,想要下火。


    “明白明白,您……您需要什麽款的?”雷示趕緊表態,若是塞個女人過來,合作方案一字不改,倒也不是不可以,未等對方開口,他又道:“您、您放心,我來給您安排,一定……一定會讓您滿意。”


    言馳看著他,因為身高的優勢,他的目光居高臨下。隨後又轉過頭,目光眺遠深邃,唇起:“最好是剛上班沒多久,聲音不需要太好聽,性格不需要太溫順,但是你又有她的軟肋,比較好掌控。”


    雷示一臉見了鬼一樣的看著他,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點……


    男人回頭,一個眼神瞟過去。


    雷示連忙表態:“我馬上去安排,我們公司有這樣的人,剛好滿足您的一切要求。”  醫院。


    一百天了,她的女兒還躺在保溫箱裏。隔著一片厚厚的玻璃,看著不足胳膊長的孩子,鼻子上插著氧氣管,她心痛難忍!


    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她正在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


    “喂。”聲音難聽至極,導致對方咒罵了一聲,“媽的,這聲音難聽的……真他媽不想給你打電話。”


    鬱清秋沒有回答,她不在意這種謾罵,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孩子,好像……有蘇醒的痕跡。


    “到錦江月來,見客戶,談成這筆生意給你加薪。”


    加薪是她的軟肋,她……太需要錢了。


    孩子醒了,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呼吸急促,女兒……


    “給你半個小時,快點兒!”


    那一頭傳來了嘟嘟的聲音,她一下子在這個聲音裏清醒了過來,金錢,孩子……


    如何選擇。


    沒有錢,不工作她要怎麽救她的孩子,在原地猶豫了一秒後,掉頭就走。


    走後不到半分鍾,瘦弱的不像話的孩子忽然嚎啕大哭,不停撲騰的手打掉了氧氣管兒,而此時是晚上九點,這一旁,沒有一個護士。


    ……


    鬱清秋到達酒店,按照提示進了套房,是經理雷士給她開的門。


    進去,才走了一步,門卡的一聲關上。她回頭,看到的是緊閉的門扉,門上還有自己的倒影。


    她忽然明白了……她今晚的處境。職場潛規則,她沒有過。


    就是沒想到在以前光鮮亮麗的時候沒有遇到過,現在混到這般落魄居然遇到了。


    “咚……”


    身後傳來了杯子落在桌麵的聲音,帶著幾分淩厲之氣,她嚇了一跳,回頭。


    ……


    她今年29歲,姿色姣好,從小學六年級收到第一封情書開始,此後桃花不斷,有過無數次的表白,但是她主動表白的人,隻有一個。


    她用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甚至拿命來愛他!當然他給予她的……也很慷慨。


    無數次夜晚裏的翻雲覆雨,他留在她身體裏的東西,他親手給她的風霜雪雨……


    言馳。


    光影斑駁,他的模樣在眼前越來越清晰……依然是記憶裏的樣子,白襯衫貼著他精壯的身軀,貼身到腰線的弧度清晰可見,黑色的領帶規矩的隱藏在衣領之下,坐姿懶散,渾身上下透著禁欲係的迷人。然,板寸又生生的撥高了他一身的張狂,與那股禁欲相抵,既勾人,又危險,還有不可一世。


    他審視著她,從上到下,昏暗的屋子,他的目光如一把刀子從頭頂剜到了腳下……如此銳利。


    不過幾秒的時間,她的手心冒出了一層汗。


    沉默就像一個無聲的拉鋸戰,誰亂了,誰就輸了。


    他一身坦然,而她……早已兵荒馬亂。在這裏遇到他,猝不及防。


    一分鍾後,他開口。


    “如果我是你,我就跑向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縱然有通天的本領也不會被人找到。鬱清秋,你好像……很喜歡做脫褲子放屁的事兒。”


    他的聲音如同是清澗裏滴下來的水,冰涼,落地有聲。


    這個人啊,對她說話,總是這麽不留情麵。


    “那麽……你有通天的本領,不也一年了才找到我麽?”她虛虛一笑,帶著幾分嘲弄。


    她的聲音像公鴨子,晚上她一般不開口,怕嚇壞了聽到的人。


    他也跟著笑了下,好像是刀刃從耳邊劃過,短促而鋒利。更好像是在說:讓你看看什麽才是冷笑,一年了才找到你,是因為不想找你。


    她在這一聲冷哼裏,感覺到了不自量力,罷了。


    任何人的錢都想掙,唯獨不想掙他的……如果早知道是他,她絕不來。


    轉身……


    “站住。”聲音不大,卻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嚴。


    她停了。


    前方有男人的陰影罩過來,從腿一直到頭頂……直到把她完完全全的罩住。


    她聞到了讓她想要拚命遠離又魂牽夢繞的味道。


    “我拿這份合同,換你一夜。”


    她在這份犯賤的拉扯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賣身。”


    “你覺得,我會稀得買你的身?”


    一瞬間就醒了………他不會的。


    以前不會,現在……更加不會。


    因為,他已婚,家有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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