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想問問娟子,她和呂良處得怎麽樣,到底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家人。直覺告訴他,娟子對呂良並不上心,要不這麽方便的條件,兩個人早就軲轆到一起去了。


    申一甲吃了麵,啃了豬手,抹抹嘴站起來。


    “洗洗睡吧。”娟子拾掇著碗筷。


    “娟子,以後你不要再等我了。”申一甲說。如果他每次回來,娟子都等著他,的確有點說不過去了。她畢竟白天要打點生意,店裏不少事要等著她去張羅。


    “你以後早點回來不就得了。”娟子說,“你以為我願意等你呢?我也知道睡懶覺舒服。”


    申一甲搖搖頭,娟子心裏像一潭水似的,明淨著呢,就是嘴硬。


    督查室如果沒有什麽要緊的工作,申一甲每天準時下班,晚上和於純虹泡在一起,度過了幾天快樂的時光。


    申一甲總惦記著去望月樓賓館,於純虹卻不領他去了,說他沒安好心。對申一甲來說,沒有床的約會,其實也很有情趣,很有心情。兩個人約會,吃飯,看錄像,在錄像廳裏接吻,然後他送於純虹回家。


    “你要在推拿店住到什麽時候啊?”一天晚上,於純虹問他。


    “快了,我很快就會搬出去。”申一甲沒辦法,隻能這樣虛張聲勢了。


    “搬出去?搬到哪兒啊?”於純虹問。


    “一個有大床的地方。”申一甲很糾結,於純虹不領她去望月樓賓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裏畢竟是她的工作單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真被熟人撞見了,那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申一甲很自信,隻要不是望月樓賓館,他把於純虹領到任何一個地方,她都會跟他一起走,可現在卻找不到一個這樣的地方。他準備在孫婧周末回來的時候,當麵問問她,那套新房收拾得怎麽樣了。


    周五晚上,申一甲沒有約於純虹出來,一直在辦公室裏等孫婧的電話。


    他已經摸清了孫婧回藍河的規律,一般是周六回藍河,星期天晚上從市裏回春縣。這個時間,隻要他的手機鈴聲一響,八成是孫婧打來的,然後她就會開著那台山地吉普來接他。


    申一甲不想給孫婧打電話,她是個大忙人,她周末要是不給他打電話,不是沒回來,就是有事,他就是找她也沒用。


    他在辦公室裏等了兩個多小時,也沒等到孫婧的電話。要早知道孫婧不會回來,他就約於純虹出去了。


    申一甲悻悻地回到推拿店,從側門回到自己的小屋。


    娟子“咣當”一聲把門推開,嚇了申一甲一跳。


    “小甲哥,你看誰來了?”娟子說。


    申一甲抬頭一看,我靠,孫婧來了,正衝著她笑呢,呂良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後。


    “這麽大領導駕到,怎麽也不通知小的一聲!”申一甲虛張聲勢地叫著。


    孫婧進了屋,四處看著:“一甲,今天沒加班?”


    申一甲一聽就知道,娟子告他的狀了,這小妞,嘴真不嚴啊。


    “督查室您也知道,沒完沒了的事,都是急的。”申一甲說。


    孫婧回頭對娟子笑笑:“人家一甲現在是要害部門的領導了,可忙了。”


    “快饒了我吧。”申一甲說,“我可不敢在縣官麵前耍大刀啊。”


    孫婧在屋裏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本來空間就狹小,因為突然多了兩個人,頓時變得局促了。


    申一甲覺得孫婧似乎有話要說,當麵娟子和呂良的麵,卻不好出口。


    “娟子,你去買幾個菜回來。”申一甲說。


    “不餓,晚上不想吃了。”孫婧說。


    “我去吧。”呂良似乎想表現一下。


    “呂良,娟子會點菜,你還是幫娟子接待客人吧。”申一甲說。


    申一甲給娟子和呂良分別派了任務,別看娟子現在是推拿店的老板,但對申一甲的話,一般都不會反對,更何況還有孫婧在場。


    娟子和呂良很快出去了,孫婧衝申一甲做了一個ok的手勢,讓他坐下來。


    孫婧站起身來,悄悄走到門口,把頭貼在門板上聽了聽,直到確認門外沒有人時,才回到椅子上。


    她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文件袋,小心翼翼地遞給申一甲,他很納悶,什麽東西?這麽神神秘秘的。


    “一甲,我的房子已經下來了。”孫婧說。


    “這是好事啊。”申一甲接過文件袋。


    “不能白讓你住,還有一大堆麻煩事,你得幫我辦。我剛才去看了看,房子和裝修都沒什麽問題了,但辦房照、交稅款,還有不少事呢。”孫婧把文件袋遞給申一甲,全套的購房手續都在裏麵。


    “我明天就去辦。”申一甲心裏得意,真是想什麽來什麽,他正愁和於純虹沒有地方去呢,這邊孫婧的房子就完工了。


    “你把文件袋藏好,別讓他們看到。”孫婧說。


    申一甲拿著文件袋,在屋裏轉起圈來,一連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藏文件袋的地方。


    孫婧從申一甲的手裏奪過文件袋,來到了他的枕邊,掀開床鋪,平平整整地放了進去。速度之快,動作之麻利,看著申一甲直發愣。


    “我把付款的銀行卡密碼告訴你,你一定要記好。”孫婧回身坐到床上。


    申一甲又在屋裏轉起圈來,想找紙和筆,好容易找到了一張紙,卻怎麽也找不到筆了。


    “一甲啊,你這麽精明的人,怎麽變得這麽木訥?”孫婧說,“你可是在領導身邊工作啊,這樣可不行。”


    申一甲停下身子,不知所措地看著孫婧,覺得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記住,密碼永遠不要記在紙上,要用大腦記住。”孫婧說。


    “小的知道了。”申一甲終於明白了孫婧的意思。


    申一甲心裏高興,臉上卻很平靜。這回好了,他和於純虹有住的地方了,隻要他幫孫婧辦完手續,她的這套新房就可以供他使用了。


    孫婧告訴申一甲,郝桂麗的工作已經安排完了,她已經交了賠償款,去銀行上班了。


    法院判決之後,藍河市教育局聯合春縣縣委對這次學生跳樓事件進行了處理。


    主管教學的副校長免職。


    政教處處長免職。


    郝桂麗限期調離……


    立春縣聯中成立了自查隊,檢查老師亂辦班亂補課現象,一旦發現教師有聚集學生補課的行為,將被清出老師隊伍,永不錄用。


    孫婧口若懸河地向申一甲說了起來。


    聯中建立家長匿名評價製度,增加老師獎勵工作比例,每個月對老師教學情況進行測評,根本測評結果決定老師獎勵工資。聯中進一步明確了學生座位前後左右輪串製度,強化了學生出勤製度考核,對學生到校和離校時間做出了硬性規定。聯中建立了學習成績差評製度,以各班學生最差成績考核作為教學考核的重要指標,實行一票否決。


    孫婧得意地對申一甲嘮叨著,申一甲卻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她說的這些東西太專業,他基本上能聽懂,卻很不感冒,因為跟他沒什麽關係。


    “等你以後結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懂了。”孫婧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麻木。


    “我的孩子?哈哈,不知道在哪個小女子腿肚子裏轉筋呢。”申一甲說。


    “我準備離開聯中,不再兼職了,發和書記已經答應了我。”孫婧說。


    申一甲能感覺到,孫婧和他嘮叨的這些所謂製度,估計是她留給聯中的禮物。


    “現在的學校不好管,管嚴了挨罵,管鬆了也挨罵,管好了挨罵,管不好也挨罵,我可受不了。”孫婧說。


    申一甲看完學生家長的告狀信,對聯中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他覺得孫婧的話有些言不由衷,聯中這麽多問題,隻處理了一個副校長,免了一個政教處主任,就能解決了嗎?他心裏很懷疑。


    “聯中出了這麽大的事,這麽多的事,校長就沒有什麽責任?”申一甲問,“我看啊,校長不換,你這些製度能不能落下去都是個問題,你現在走了,聯中不還是肖化文的天下嗎?肖化文的背後是誰?婁世貴啊。”


    “一甲,我知道你對我有想法。”孫婧說,“能做的事情,我已經都做了,我已經做到問心無愧了。這一次娜娜自殺事件,我寫了一份檢查,送到了縣委和市教育局,但因為我兼職的時間太短,所以這次上邊沒有對我進行問責。”


    “那肖化文呢?”申一甲問。


    “你是不是還想問婁世貴啊?”孫婧說,“我沒有責任,肖化文自然也沒有責任了,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可是一直都在聯中當校長啊,其實你心裏比我清楚。”申一甲說,“我要是沒看那些舉報信就好了。”


    “申一甲,你說話得憑良心啊。”孫婧笑道,“你一個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都辦不到的事情,你能指望我一個縣委副職辦到嗎?”


    申一甲知道孫婧說的是什麽,她說的是他交給藍河市市長宮樹仁的那個內參材料,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回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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