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聽著路楚堯均勻的鼻息,路景禦輕輕移動著手臂,觸摸到他的手掌時,與他十指相握,感受著他手腕上的手鏈傳達的情意,才漸漸睡去。


    在路景禦的身旁,不是沒有躺過被他愛過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卻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令他心蕩神馳,令他安心入眠,仿佛他又回到初戀的年齡,徜徉著青澀的幸福,對這種幸福又是喜悅又是害怕,想要好好愛他,一心一意的愛他,卻又害怕他們的這份感情,最終會被世俗的偏見扼殺。


    他不怕失敗,他隻害怕路楚堯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路景禦已經是二十八歲的人,縱橫商海六年,他知道怎麽做才能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潤,作為一個商人,利字當頭,無可厚非,隻是這一次,他心裏想的更多的,不是利益,不是你虞我詐,不是商戰爭奪,他現在隻想好好愛一次,真真切切的愛一次,守著他心愛的人,走過風雨人生路。


    在世俗看來,他們的感情是不被認可的,甚至被唾棄,被千夫所指,那又如何?他卻是真的愛他,發自內心的,不再像以前那般的逢場作戲,而是一生一世。


    六年縱橫商海,早將路景禦培養成敢愛敢恨的性格,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當年他也不會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在路裔天麵前承認自己隻喜歡男人,讓路裔天怒發衝冠差點不認他這個兒子。


    隻是這次,這條路比之在路裔天麵前承認自己隻喜歡男人更加的難走,一個不好,或許他們都眾叛親離,萬劫不複。


    路景禦觸摸著路楚堯的手指,冰涼柔滑的觸感,告訴他一切都那麽真實,他已經不能回頭,從給他親自戴上手鏈那一刻開始,他已經不能回頭,在路楚堯推開他,寧願自己被劫匪綁架,他已經不能回頭,看見路楚堯差點被綁匪注射毒品,他心疼得無法回頭,和路楚堯一起躍身大海,決意生死相隨,他永遠無法回頭!


    即使讓他萬劫不複,他也不後悔不回頭。


    與路楚堯十指相握,路景禦心底隻有這一個堅定。


    有些感情,即使不被世人認可,也足以無堅不摧。


    想了許久,聽著枕邊人均勻的氣息,路景禦漸漸睡去,無比香甜。


    第二天,路楚堯睜開眼睛時,便看見路景禦恬靜的睡容,依偎著他的肩膀睡得正香,在這樣的木板床上睡了一晚,路楚堯覺得骨骼都在疼,想伸一下筋骨,又怕驚醒了路景禦,他昨天與海浪搏鬥,一定很疲憊,就讓他多睡一會吧。


    路楚堯剛想動一下手指,才發現左手五指正被路景禦握著,十指交纏,心中一動,想要掙脫開來。


    他這一動,路景禦就醒了,翻了□,才知道他已經睡在木板床的邊沿,木板床很小,他這一翻身差點從床上滾落下去。


    路楚堯急忙伸手去拉他,說:“大哥,看你這樣睡,一翻身就要掉下去了,要是被小敏敏看見,一定會笑話你的,你睡裏麵來吧,我起來去看看林婆婆。”


    說著,他剛要坐起來,路景禦卻一拉被他握著的手指,路楚堯猝不及防,倒在他懷裏,路景禦順勢摟著他,說:“再睡一會吧,木板床很硬,你昨晚一定沒睡好……”


    聽著路景禦飛快的心跳聲,路楚堯發現自己的心跳也怦怦的加快跳動,毫無規律,這種感覺對他是致命的,慌忙坐了起來,掙脫路景禦的手指,說:“我昨晚睡得很好……我去看看林婆婆。”


    看見他逃似的,路景禦勾唇一笑,也坐了起來,說:“我也不睡了,我和你一起出去。”


    路楚堯不能拒絕,也沒有理會他,門口有兩雙拖鞋,想是林婆婆為他們準備的,笈著一雙,推開門便走出去。


    再說昨天路景禦為了“奪得”那人的汽艇,把自己的名片塞給那人,就奮起直追,那人十分氣悶,他反應遲鈍一點而已,就這樣丟掉了他最寶貝的遊艇,這可用了他大半生的積蓄啊,打開路景禦的名片,他翻出手機,好在手機在身上沒丟,就按著上麵的號碼撥打過去。


    最先打的是他的手機,提示關機以後,又按著公司的電話撥打過去,接聽的是路景禦的助理,甜甜的聲音說道:“您好,裔美總經理辦公室,請問您找哪位?”


    那人可不跟她客氣,竹筒倒豆子似的,對著助理說了一大堆話,助理都沒有明白過來,他喋喋不休,重複說了三次,助理才終於理順他的邏輯,大意是說,路景禦“搶”了他的汽艇,隻留下一張名片給他。


    助理聽說,這事可大可小的,她也做不了主,急忙找到路楚馳來和那人說,路楚馳聽明白了,大概是說大哥在追蹤什麽人?


    他知道路景禦和路楚堯一起出去買鑽石,難道出了什麽事?


    助理打了路景禦的手機,一直是關機,路楚馳也急了,打了路楚堯的手機,很快就接通,但接聽的人不是路楚堯,一個陌生的聲音對他說:“您好,我們正準備聯係機主的親屬……”最後路楚馳才知道,對方是警局的人,商務酒店的保安已經報警,說有人在酒店門口被綁架,另一人也追蹤過去,這個手機是他們其中一人留下的,警方正準備聯係機主的親屬,做詳盡了解。


    路楚馳聽到這個消息,他也慌神了,一定是路楚堯被人綁架,路景禦才急急忙忙奪了那人的汽艇去追蹤綁匪……


    路楚馳急忙找到路裔天的辦公室,對他說了事情經過,路裔天起初還能淡定,當聽說路楚堯被人綁架,路景禦已經追蹤綁匪而去,任他修養再好也無法再淡定,急忙和路楚馳坐車一起到出事的海邊去察看情況。


    他們趕到海邊時,那人還在那裏等著他們,指著路景禦的轎車,說:“你們看,這是不是路景禦的車?”


    路楚馳叫道:“爸爸,真是大哥的車,車牌什麽都沒錯,大哥和楚堯不會……”


    他都不敢往下想,路裔天連忙找到他的好友杜峰,杜峰擁有私人遊艇,他想借杜峰的遊艇出海去找他們。


    杜峰很快趕到海邊,他看看天氣和海麵,就一口拒絕:“老路,不是我不肯幫你,你看這樣的天氣,怎麽能出海?眼看就有一場強雷暴雨,這樣的天氣,不說是我,就是最厲害的水手,也沒人敢出海的,何況找人,漫無目的,你想怎麽找?”


    路裔天卻不能棄他兩個兒子不顧,說:“你不幫我,我去租遊輪出海找我兒子……”


    最後才被路楚馳搶拉了回來。


    杜峰又說:“這一片海域,據我所知,大大小小的島嶼不下十個,有些還住著有人的,老路你也不要太擔心,或許你兩個兒子吉人有天相,上了附近的海島,應該不至於出什麽事。”


    果然很快就下起了暴雨,狂風大作,雷電交加,路裔天想出海找人,也是有心無力,被路楚馳拉著先回去。那人臨別還拉著他要他還錢,路裔天哪裏有這個心情,狠瞪他一眼,說:“等我兒子平安回來,你再向他討去。”


    讓那人直跺腳。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雨停,路裔天想出海去找兒子,但海上太凶險,在晚上根本沒有人願意出海,路裔天發誓,第二天一大早,一定要出海去找回自己的兒子。


    兩個兒子都失蹤,還可能遇到危險,路裔天十分擔心,這一夜都沒有睡好。


    路景禦和路楚堯走出小木屋,正是早上天剛放晴的時候,看見陸續有人從海上打漁回來,多數是精悍的漢子,也有不甘落後的婦人隨同一起出海的,伴著一陣陣說笑聲,大概是互相問候今天的收獲。


    他們常年居住海邊,大多曬得皮膚都是健康的蜜色,幾曾看過像他們這般白皙無瑕,無可挑剔的膚色?知道他們不是這島上的人,都驚奇的打量著他們。


    路景禦不喜歡他們紅果果的看著路楚堯的目光,擋在他身前,他們也不知道林婆婆住哪裏,就站在那裏看著。


    打漁歸來的人漸漸散去,路景禦和路楚堯坐在山坳上聽著波濤拍岸的聲音,悠悠揚揚,彷如晨鍾暮鼓,如果沒有那一陣腥氣,就更加美好了。


    旭日東升,朝霞映紅了半邊天地,大地又恢複了朝氣,難以想象昨天的風雨狂嘯。


    他們已經忘記了方才在木屋裏的尷尬,路楚堯說:“看這裏的人靠海吃海,以打漁為生,沒有太多的紛爭,何其不是一種理想的生活。”


    路景禦苦笑:“你看著羨慕他們,也許他們更加羨慕你呢。”


    路楚堯也跟著苦笑,世人就是如此。


    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路楚堯站了起來,一聽就知道是林婆婆的笑聲。


    果然,林婆婆和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一起回來,說著什麽有趣的話題。


    路楚堯連忙迎上去,叫道:“林婆婆早上好,今天打了什麽回來,我幫你拿。”


    林婆婆笑嗬嗬的把手中的魚簍子給他,笑道:“瞧,他們就是我說的,比電視上更好看的人,付大嬸,我沒有說錯吧?”


    她身旁的付大嬸也忙笑道:“果然說的沒錯,比電視上的人更好看十倍,那些人都是化妝的,他們這才叫素顏。”


    路楚堯知道她們在說他和大哥,衝她們笑了笑,走在她們前麵。


    林婆婆和付大嬸上了山坳就分開走,林婆婆趕上路楚堯,說:“你們這麽早就起來,我以為你們要睡到吃午飯才起來,小虎子回來了都是這樣,我不叫他吃午飯,他都不肯起來。”


    路楚堯說:“其實我也想睡,不過,昨天被海水泡了半天,身上又腥又鹹,很難受呢,我和大哥幹脆就起來了。”


    其實他說的也是實話,雖然林婆婆幫他們擦洗了身子,總覺得洗不幹淨,全身發癢。


    林婆婆恍然道:“瞧我,都老糊塗了,我到山上去提水回來,讓你們再洗澡衝洗幹淨。”


    路楚堯說:“婆婆,你隻要告訴我們該到哪裏打水就可以,我和大哥力氣都很大。”


    林婆婆嗬嗬笑道:“好的,你們看,從這裏上去,左拐,再右轉,上麵就有一口水井,我們就是在那裏打水回來做飯和洗澡的。”


    路楚堯已經看清路線,說:“謝謝婆婆,我和大哥上山去多提幾桶水回來給你用。”


    林婆婆說:“我家小虎子也像你們那麽乖的話,我就更安心了……你們的衣服我都洗幹淨,等你們打水回來,也該幹了,你們的東西都放在屋裏,看看少了什麽沒有?”


    路楚堯和路景禦看他們的卡,錢包什麽的都在,忙說:“婆婆,東西都沒少,謝謝婆婆。”


    林婆婆又笑道:“這孩子也太客氣,從昨天開始就謝我無數次,婆婆今天捕了海蝦,牡蠣,還有兩條大黃花魚,等下我去燒給你們吃。”


    路楚堯說:“我們有口福了,婆婆,我和大哥上山去打水了。”


    “好咧。”


    路楚堯提著一隻水桶和路景禦一起到山上去打水,林婆婆本來是有兩隻水桶的,但還有一隻她裝了水要清洗剛打回來的海鮮,就隻能給他們一隻水桶。


    山路是典型的沙石山路,因為每天都有人來回的走,已經變得很平坦,那裏說是山上,比他們居住的平地隻高出十米而已。


    路景禦從路楚堯手中接過水桶,說:“我來拿吧。”


    路楚堯不由笑道:“水桶又不重,大哥也要和我爭。”


    路景禦牽過他的手,碰到他的手指,路楚堯像觸電似的一下縮回自己的手,說:“大哥,我自己走就好。”


    路景禦饒有趣味的說:“山路不好走,我們是兄弟,是不是應該相互扶持?”


    “其實這路不難走啊,林婆婆他們每天都來回走好幾次……”


    路景禦已經抓住他的手,說:“他們長年累月的走,當然不覺得難走,可我覺得。”


    路楚堯知道他在強詞奪理,可他這麽說,他總不好拒絕,隻好任他抓住。


    果然抓住對方的手,山路好走許多,起初是路楚堯走在前頭帶路,這樣路景禦也看不見他的臉色,跨過一條小溪的時候,需要踮著上麵的石頭踱過去,路景禦一把拉住他在身後,自己先過去了,再拉著他過去,讓他好生驚歎:“真不明白林婆婆他們每天都這樣走,怎麽就不修繕一條水泥路?”


    路景禦說:“他們常年居住海邊,大海的變幻莫測告訴他們,沒有一種生活是一成不變的,也許是習慣了既來之,則安之吧,他們都不想去改變什麽?”


    路楚堯詫異道:“大哥,你又不在海上生活過,你怎麽也知道他們的想法?”


    路景禦說:“我猜想的,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想,一點也不難想到。”


    此時天氣大好,山上不乏姹紫嫣紅的野花,二人慢騰騰的走,邊走邊看,路楚堯指著前麵一簇燦爛的小野花,說:“這些野花好漂亮,可以采一些回去就好。”


    路景禦走過去一看,那是紅色的小花,比拇指略大一點,漏鬥狀,花瓣層層疊疊,從淡紅到深紅,十分絢麗,走近還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


    路景禦隻看了一眼,就說:“可以啊,這種花沒有毒,我們可以采,山上有些花也許帶有毒素的。”


    路楚堯愕然道:“大哥怎麽知道這花沒有毒?”


    路景禦說:“就憑有人來采過這種花,你看,有些枝節都被折斷了,一定是來挑水的小夥子想采摘下來送給心儀的女孩,可又不夠自信,摘了幾朵就放棄了。如果這花有毒,住在這裏的漁民一定都知道,就不會有采擷的痕跡。”


    路楚堯笑道:“大哥說的有理。”


    路景禦已經采摘了一小束下來,用一片長形的葉子簡單綁成一個結,遞到路楚堯麵前,說:“給你的。”


    路楚堯臉上的笑容瞬時僵住。


    路景禦看他不接,淡淡一笑,說:“以此束花慶祝我們大難不死,以後遇到凶險的事情都可以逢凶化吉。”


    路景禦說的話句句在理,讓他無法拒絕,他能說遇到危險時,他不想化險為夷?可是,他剛剛說的,好像這花該是小夥子送給心上人的信物,他能接嗎?


    路景禦看他猶豫,笑了笑,說:“怎麽,忘了我們是兄弟嗎?還有什麽比兄弟的情誼更長久?”


    他這話看似無可挑剔,路楚堯不是沒有想過,也許還有一種情誼比兄弟之情更長久,但他不願意因此而否認了他們的兄弟情義,於是伸手接了,說:“是的,大哥,我想我們兄弟之間的情義,永遠都不要有隔閡,永遠都長長久久。”


    “知道就好。”


    他們很快就到了水井邊,水井是方形的,上麵有一轆轤連接了麻繩,麻繩末端係著一隻小桶,就是利用這隻小桶將水打上來。


    路景禦嫌轆轤太麻煩,放下水桶去打水,然後雙手一拉一扯,幾下就將水打了上來,夠滿一桶後,他本想一個人提著回去的,路楚堯說什麽也要幫他一起提,二人左右一邊,抬著一桶水回去。


    一時,笑聲在山間回蕩,伴著幾聲鳥鳴,很讓人心曠神怡,路楚堯都不願意走得太快,仿佛回到前一世,在麗江的日子,以花鳥為伴,清風相送,以畫為樂,夫複何求?


    不同的是,而今身邊多了個情意深重的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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