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禦背靠著他的新轎車,顯得心煩氣躁,不斷的看著手表,數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會又看看那一道隔開他們之間的大門,已經過去十分鍾,路楚堯還沒有出來,是考驗他的耐心,還是,真的不想看見他?


    路景禦和以往的西裝襯衫的打扮不同,今天穿著一件橙色的大格子紋襯衫,裏麵是一件黑色小背心,配上墨綠色休閑褲,和黑白相間的球鞋,彰顯得隨意俊逸,更透著一股冷冷的酷意。


    路景禦忽而一掌劈打著旁邊的樹木,忽而踢著腳下的瓷磚,間隔看一眼大門裏麵橙黃溫馨的燈光,十二分,十三分……要進去嗎?路楚堯是真的不會出來見他,他是不是真要在這個時候進去?


    屋內的燈光一直照射到外麵,兩旁樹木暈染上一層朦朧的輝光,晚風一吹,簌簌作響,偶爾傳來幾聲夜間蟲子出動的低吟聲。


    路景禦再次看了下手表,已經過去十五分鍾,這是他的極限,好吧,路楚堯不肯出來,那就讓他進去好了。


    路景禦大步走向緊鎖的大門,沒有什麽可以阻擋他們,甚至血緣都不可以,時空也不可以,更何況隻是區區一道鐵門?


    路景禦抬手正要按上麵的門鈴,忽看見鐵門裏麵的牆角露出一節白色t恤的下擺,輕輕擺動,應該是晚風吹拂的,路景禦叫道:“楚堯,你已經出來了,為什麽不見我?考驗我的耐心,想看我能忍耐到什麽時候麽?”


    路楚堯緩緩走了出來,拿著鑰匙打開了鐵門,看也不看路景禦,也不回答他的話,走了出來,再拉上大門,邊往前走邊問:“大哥隻想見我而已,現在看見我了,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沒事的話,我要回去睡了。”


    經過路景禦身旁時,路楚堯就聞到一股酒氣,知道他一定喝過酒來。


    路景禦定定的看著他的臉,說:“你瘦了。”


    輕輕一句話,仿佛道盡了無盡的相思和掛念,隻是幾天不見而已,他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路楚堯見他說不上重點,扭頭就要往回走。


    路景禦連忙拉住他的手,急聲說:“我聽楚馳說,你昨天畫了一幅很奇怪的畫,可以給我看看嗎?”


    路楚堯隨即就明白過來了,一定是路景禦出去喝酒解愁,遇上路楚馳,就聊起了他,口無遮攔的路楚馳就對他說了自己畫的那幅畫的事,引起路景禦的注意力,心有靈竅的路景禦,又怎麽可能聯想不到什麽?連忙說:“那幅畫是無心之作,消磨時間的,已經被我毀了,哥哥他不懂畫,一定是他胡亂說了什麽,大哥你別放在心上。”


    “如果,你畫的是流雲島,我也可以不放在心上?”路景禦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楚堯,你看著我說話,不要再躲避了好嗎?一份感情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解救,為什麽你要選擇這樣壓抑自己的方式?你明明是喜歡我的,卻不敢表露出來,為什麽?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不可以嗎?”


    路楚堯拂開他的手,推拒著說:“真的不是流雲島,你誤會了。我……也沒有喜歡你,我對大哥的,從來隻有兄弟之情,我們流著相同的血,骨肉相連,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想怎麽解決?你能怎麽解決?”


    路景禦擰著眉聽他說完這些話,心痛如絞,忽又雙手捧起他的臉龐,說:“可是,你這幾天又在煩悶什麽,在糾結什麽,讓你連大門都不出去?看你都瘦了,你這不是在作踐自己麽?”


    路楚堯拂開他的手,閃到一邊,說:“我沒事,我一直在看書找靈感,我隻是不想外出而已,我沒有抑鬱症,不會封閉自己,大哥放心……”


    路景禦已經將他摟在懷裏,心疼的說:“要我放心,行啊,今晚跟我出去逛一圈吧,到哪裏都可以,爸爸也不想看見你整天悶在家裏的,隻是出去走走好嗎?”


    路楚堯連連搖頭,想要推開他,路景禦卻將他抱得死緊,他的那點力氣,一點作用也沒有。


    蹭著他格子紋的襯衫,仿佛有什麽災難,他都可以抵擋。


    可是,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和路景禦一起出去,說:“我今晚還想看書,不想出去……大哥你放開我吧,要是被爸爸看見,他會怎麽想?”


    路景禦仍舊沒有放開他,圈著他的腰背,說:“你不能一直悶在家裏的,要不,我帶你去東門吃美食,那裏有一條美食街,都是各地的特色小吃,聽說很不錯,我帶你去吃?”


    路楚堯有一瞬的心動,東門美食街他是知道的,但最後他還是搖搖頭,說:“不行,這裏到東門至少要一個小時,大哥剛喝了酒,不能再開車……”


    路景禦吻著他的發梢,說:“擔心我麽?我沒事,隻喝了兩杯啤酒而已,沒有影響。去東門吧,現在還早。”


    路景禦就要帶著路楚堯上車,路楚堯已經用力推開他的手,說:“大哥,我說了我不去,我想回去陪爸爸和媽咪,大哥以後沒什麽事也不要再過來找我吧,我現在……隻想好好陪著爸爸和媽咪,什麽都不想。”


    路景禦又擰起了眉頭,說:“你寧願選擇他們的幸福,卻要破壞我們之間的幸福?”


    路楚堯堅定的說:“我們是兄弟,我們之間的幸福就是兄友弟恭,就是家庭的幸福,我沒有想破壞這種幸福。”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路景禦咆哮了起來,說:“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和我心愛的人在一起而已,我愛你你明白嗎?這也不可以嗎?我們在一起,也同樣可以很幸福……”


    “不可以的。”路楚堯拚命搖頭,說:“我們在一起,那是大逆不道,是違背道德倫常,是……**,沒有人會祝福我們,我們隻會受到譴責……還有,爸爸會狂怒,甚至會因為受刺激過度而……我不敢想象,媽咪也會陪著一起痛苦,會傷心,會很失望,葉姨會更加難過,她不可能接受我們,還有小敏敏,他現在還小,可是因為我們,他會失去所有的快樂,等他以後長大,他又會怎麽看待我們?要他接受自己的爸爸和小叔……這種事情,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接受的,大哥,你清醒吧,你到底想過這些沒有?”


    路景禦也是神色凝重,看得出他也很難過,半響才拉起他的手,緩緩的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想的一點也不比你少……”


    路楚堯詫異了,說:“大哥既然想過,應該知道結果將是什麽,為什麽還要一意孤行?”


    路景禦擲地有聲的說:“因為我相信真愛,我相信真正的愛情可以戰勝一切,包括血緣。雖然現在我還沒有想到一個最好的辦法說服你,說服爸爸接受我們,但是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哪怕讓我放棄裔美,我也會做到的。”


    路楚堯聽他說得嚴肅,知道他說的是心裏話,勸慰道:“大哥,你不能放棄裔美,裔美不能沒有你……”


    “可我不能沒有你。”路景禦又開始霸道的說:“楚堯,你隻要告訴我,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就行了。”


    路楚堯猶豫良久,覺得這個問題太過沉重,他沒有辦法去麵對,隻好說:“大哥,我隻能告訴你,在我剛剛出來之前,我看見爸爸和媽咪還是那麽恩愛,那麽幸福,感受到他們二十多年來一直不變的情義,我已經決定了,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要守護這個家,守護這份幸福和快樂,就算有所犧牲,也在所不惜。大哥,我隻能對你說這麽多,我自己的想法,早已經不重要了。沒事的話,我回去了,大哥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我們之間更加難堪。”


    說著,路楚堯已經開始往回走。


    難堪?他隻能想到他們之間是難堪!


    路景禦在背後淒然道:“路楚堯,你以為你為了家人這麽做很偉大嗎?你有沒有想過,你對我何其殘忍!”


    是啊,路楚堯對他何其殘忍?可是,他別無選擇。


    冷風吹來,路楚堯感到眼角冰涼冰涼的,氤氳著水汽,他努力控製著,才沒有讓它們滴落。


    路楚堯走得很慢,仿佛每一個腳步有萬鈞重,重新關上大門時,那砰然一聲響,有什麽跟著一起跌碎在地上,仿佛碾碎的不止是一顆心。


    路景禦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無比的沉重,卻又無比堅定自己想要的隻是他一個人而已,於是脫口喊道:“楚堯,我也隻想讓你知道,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隻想要你,要你一個人而已!”


    路楚堯蹌踉了一下,差點站立不穩,最後才大步穿過前院,走進屋內,又砰然一聲關上大門。


    他們能這樣執著嗎?


    路景禦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才轉身回到車上,他知道路楚堯聽見他最後的一句話,知道他的心意不可能改變,這已經足夠了,其他的,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路楚堯回到屋內,路裔天和方筱柔還在看電視,一邊吃著桌上的黑提子,還有一碟剝了殼的核桃,看見他進來,方筱柔叫道:“楚堯,怎麽出去一會就回來,也不和朋友出去玩?回來了就過來吃黑提子和核桃吧。”


    路楚堯從神色恍惚中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他不可以讓他們看出半點痕跡,歡快的走過來笑道:“剛才那個朋友,他剛好在附近玩,想問我哪裏有好玩的地方,他想叫我一起去的,不過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回來陪你們看電視。”


    方筱柔嗔道:“朋友約你出去玩也不去,像你爸爸年輕時一樣,不是必要的應酬,都不喜歡出去交際。”雖然這麽說,她心裏其實很受用。


    路裔天也說:“楚堯,雖然我不想你和楚馳一樣整天往外跑,不過還是應該多出去走走的,多認識幾個朋友,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麽安靜呢。”


    方筱柔獎賞似的喂他吃一個黑提子。


    路楚堯一邊吃著核桃,一邊嫌棄的說:“是,爸爸,我明天就煩著哥哥帶我出去玩,不要在家裏當你們的電燈泡,曬得我都受不了。”


    他是真的決定,明天一定要出去,不能幾天的假期都悶在家裏。


    方筱柔嘻嘻笑道:“你也可以找個女朋友膩歪的,媽咪還更高興呢。說實話,楚堯你還沒有心儀的人麽?知道你不像楚馳那個家夥那樣濫情,要是我們公司的女孩子,隻要氣質是好的,我和你爸爸都可以接受的。”


    路楚堯想起昨天路楚馳的話,說:“媽咪,其實我們可能都誤會哥哥了,他現在也隻和一個女友在交往,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麽濫情了,至於我,我是寧缺毋濫,如果找到了,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媽咪。”


    方筱柔讚許的說:“楚堯就是有我年輕時心高氣傲的氣勢,要是楚馳有你說的那樣開始轉性,我和你爸爸就更放心了,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當然是問路裔天的。


    路裔天吃著黑提子,感慨的說:“要我說啊,隻要這兩個孩子不像景禦那樣,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他們怎麽選擇,總有一天會開竅的。”


    路楚堯心中一動,更加惶然,心裏愈發的覺得,他和路景禦的感情,不論怎樣,一定不能讓路裔天發現,能夠趁早抹殺了就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更文何其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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