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入眼簾的綠意非常刺眼。
武現在正架駛吹雪沿著山飛行。
根據位置不同，也有樹木轉紅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綠樹多的關係，風景感覺上跟夏天幾乎沒有多大差別。
還是因為強化裝備調節溫度，才讓自己有這種感覺。
武發著呆看著風景時，收到了來自冥夜的連絡。
『武，你落後了喔。』
「我沒有落後，是你太快了。」
的確他們必須快一點，但是就武看來，冥夜太急躁了。
冥夜的機身從剛才就失去了好幾次的平衡，卻還繼續飛在武的前麵。
『不是叫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前往那裏嗎？必須再越過兩座山才行喔？』
「那個……我知道！但不代表必須急成這樣吧？你冷靜下來，好好駕駛！」
武確認熒幕上所顯示的地形圖。
越過這座山，要再往前飛，必須繞到火山內側才行。
到這裏的路程估計要花一倍的時間。
可是不管再怎麽急，估計抵達時間隻會有三十分鍾的誤差。
何必那麽著急呢？武心想。
『這裏是hq，207各機。』
通訊視窗出現麻裏茂的臉。
「觀測班發布了天元山會在七十二小時內爆發的預測，全部的飛行器都要保持通訊頻道通暢，並且注意今後的動向。」
隨著麻裏茂說話的同時，新的數據資料被傳到吹雪的資料終端機。
「06了解。」
武回覆完，就去追飛在前頭的冥夜機了。
現在武他們正在從事作戰任務。
……雖說如此，他們不是跟beta戰鬥。
而是按日本國政府的請求，進行救難活動。
因為預測到天元山將要爆發，所以他們的任務是救出留在山穀危險地區的十四位居民。
從以前就在預測到天元山會爆發了。
不過是在四天前觀測到火山活動開始加劇。
已經開始小規模噴發了。
然後在三天前……終於下達了強製避難命令。
可是，就算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居民沒撤離。
這一帶早在這次的強製避難命令公布之前，就被下達撤離命令。
也就是說，變成強製避難對象的人是不遵守撤離命令的違法居留者們。
居民分散在危險地區的各處，所以207分隊分成兩機一班，進行救難活動。
老實說，這不是多困難的任務。
就算居民有什麽理由拒絕撤離，既然都發布強製避難命令了，老實說，就用吹雪抓起他們再帶回去就好了。
可是從作戰任務開始的時候起，冥夜確實失去了冷靜。
武擔心冥夜的這個樣子。
在看起來都一樣的森林裏飛了一會，視野突然寬闊開來。
已經進入到天元山的山穀。
武和冥夜將吹雪降落在目標地點，並且從吹雪上下來。
「哇……還殘留著那麽漂亮的房子啊。」
眼前有好幾座純日式的建築物。
「根據資料，這裏似乎住著一位老人……」
「哇，一個人住房子還可以維持得那麽漂亮，真厲害。」
「嗯……很雅致。」
眼前的房子是用木頭和灰泥建造，是屋頂鋪著茅草的大房子。
緊連著的是收放農機具的小倉庫，不管是哪裏都維護得很好。
屋簷下吊著柿子幹和白蘿卜，牆角堆著木柴。
「……喂，充滿了生活感唷，他把撤離命令當成什麽了？」
武無法理解明明知道有危險，卻還要留在這裏的心情。
「我去後麵看看，武你查看一下老人是不是在家。」
冥夜邊看著四周，邊往房子後麵走去。
被留下來的武正打算敲門的時候。
「……你是誰？」
老婆婆出現在倉庫那邊。
穿著圍裙的老婆婆既瘦小又滿臉皺紋，可是背挺得很直。
「開著那麽誇張的機器來，你到底想怎樣？啊？」
老婆婆打量著武的全身上下。
武從老婆婆的眼神感覺到她很難交談，不過還是馬上開始交涉。
「老婆婆，我是聯合國軍的救難隊員。你知道火山要爆發的事情嗎？」
「知道啊。」
「那麽，撤離通知呢？」
「知道啊。」
「那我們一起去避難吧！這裏很危險喔，天元山似乎差不多要大噴發了。」
可是老婆婆隻吐出一句話。
「我拒絕。」
「……什麽？」
「你耳朵不好嗎？虧你那麽年輕。聽好了，我說我拒絕離開這裏。」
武的怒火被挑了起來，看來眼前的對手似乎是典型的頑固老婆婆。
「這裏是我的家啊。不管是火山噴發，還是發生什麽事，我都說我留在這裏就好了，不用管我。」
老婆婆已經不肯看武了。
「那、那個……」
「怎麽了，聯合國的軍人連該怎麽跟長輩說話都不知道嗎？你是日本人吧，真是丟臉啊……」
看到老婆婆好像覺得他很可恥似地搖著頭，武的理智就斷線了。
「像老婆婆這樣不明事理又任性，也是日本人的恥辱啊！」
「哪裏任性啦！這是我家，沒道理要聽你說些有的沒的吧！」
「這就叫做任性啊！為了讓婆婆你們去避難，你覺得有多少軍人賭上性命在做這件事情啊！」
「我又沒拜托你們！不要管我！」
既然如此，就算是用扛的也要強行帶老婆婆去避難，當武正這麽想時……
「你、你……到底在做什麽！」
冥夜尖銳的聲音阻止了武的動作。她急忙趕到老婆婆身邊，還瞪了武一眼。
——為什麽？你為什麽在生氣？
「請原諒他，我代他向您道歉。」
老婆婆驚訝地看著邊說邊低下頭的冥夜。
「怎麽，從笨蛋換成說話一本正經的……」
話說到一半，老婆婆就倒抽了一口氣。
「啊……啊啊啊……」
「如果您有怎麽樣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冥夜的話，隻見老婆婆的臉上布滿驚訝與畏懼。
「你……不，您莫非是……」
「…………」
冥夜停下伸向老婆婆的手，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老婆婆突然跪下開始磕頭。
「啊……沒想到這一天在我有生之年來到，謝天謝地，真是謝天謝地啊……」
「請、請抬起頭來。」
冥夜的話傳不到老婆婆的耳裏。
「很冒昧，真的是非常冒昧，請您聽聽我這老太婆的請求啊！」
「…………」
「我知道越級上訴是重罪。」
因為越級上訴這個字，讓武也稍微懂了現在的情況。
這個老婆婆知道冥夜跟將軍家有關係。
「這個房子，是我和已經去世的丈夫兩個人，辛苦了很久才建造起來的，我們兩人在這裏生育不成材的兒子們，現在也為了國家而在前線戰鬥。」
冥夜用複雜的表情看著老婆婆。
「我跟我那些不成材的兒子們說過，我會在這裏等他們。我跟他們說我會一直等在這裏的，所以他們可以放心戰鬥……我是這樣送走他們的。」
就連剛才都還很生氣的武，在
聽到這些話後，也無法對老婆婆發脾氣了。
「可是老婆婆，火山爆發的話……」
老婆婆抬頭看著武。
「我們是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是得到山的恩惠才活著的，如果這座山要奪走我的性命，那也是無可奈何啊……」
「老婆婆……」
「我不要緊的……請一定要保護那個禦守岩大人。」
「禦守……岩？」
冥夜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是聳立在那邊的大岩石，是上麵附有山神的岩石。」
老婆婆指著天元山的方向。
聳立在山前的小岩山山頂上，有一塊巨大岩石往山穀突了出去。
老婆婆開始合掌膜拜起禦守岩。
「那塊岩石是怎麽上去……？」
「禦守岩大人總是守護著我們。所以……」
老婆婆又再次朝著冥夜磕頭。
「拜托您……拜托您……」
冥夜似乎對老婆婆的一番話感到困惑。
「可以再……重新想想嗎？」
「現在離開的話，無法保證會讓我再回到這裏……」
老婆婆說完，就一個勁磕頭。
武在一旁看冥夜會怎麽做。
因為武認為比起他，老婆婆至少能接受冥夜說的話。
可是冥夜隻是對老婆婆深深鞠個躬，然後說出：
「……我稍後再來。」
武急忙追著走開的冥夜。
「喂、喂，冥夜！你想做什麽？」
「就如我所說的，暫時等等看。」
「等……我們不知道火山何時會爆發啊!?」
冥夜用清澈的雙眸直盯著武。
武現在不知道這雙眼睛的深處有什麽樣的想法。
「你對那老者所說的話沒有任何感覺嗎？」
並非如此。
雖然不是沒有感覺，可是……
「但是……那麽，冥夜你是說，要這樣子對老婆婆見死不救嗎？」
你的意思是有比人命還重要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是禦守岩大人還是什麽其他東西，倘若爆發的話，這裏就會陷入險境喔？」
「那個時候……就如那個老者所說的，這塊土地就歸還給這個大地吧……」
「你是認真的嗎!?」
武抓住冥夜的肩膀搖晃。
「武……神確實是存在於相信的人的心裏的。」
「什麽？」
「如果說死亡是神的旨意，對相信的人而言就是這樣。對如此相信的人說神是不存在
的，否定神是沒有意義的行為。」
冥夜說的話，武有一半以上都聽不懂。
可是，武相信這個任務是正確的。
不，從事這個任務的任何人應該都是那麽想。
人命比什麽都重要，所以自己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們。
武不可能欣然接受，說什麽是神的旨意，死也沒關係之類的話。他知道會被說成愛管閑
事的人。
沒有牽扯到人命的話，這番話才稍微有點說服力吧。
武本來就不是可接受被別人強迫的類型。
「就拿我來說，我無法忍受權勢及軍隊不把個人放在眼裏。可是，這個任務是在救人一命吧？是吧？」
「……是的。」
這樣的話，這世界上有多少東西是比人命重要的呢？
至少在現在這個狀況下，比起老婆婆膜拜岩石的心情，活下去才是比較重要的。
「……為了幫助老婆婆他們，多少人是不顧危險地拚命啊！」
冥夜依舊垂下視線不發一語。
武打算等到她回答為止。
可是，冥夜背過身不理武。
「我不是為了跟你吵架才在這裏的，先去其他居民那邊。」
說完話的冥夜坐上自己的吹雪。
武也隻能沉默地坐上吹雪，跟在冥夜後麵了。
傍晚來臨。
武他們再次降落在老婆婆的房子前麵，並且在駕駛艙裏待命。
地麵微微搖晃，熒幕上顯示出測量到的地震數據。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的地震了。
老婆婆進到屋子裏，沒有出來的打算。
武注意到煙囪不知何時升起了冉冉白煙。
在這種情況下，她打算若無其事照常生活嗎？
有時武會開啟通訊用的視窗，聽著同伴們的報告。
盡管大家遇到了麻煩，也正在努力。
「我們剛才去的地方的老爺爺一樣很棘手。」
那個老爺爺也是一看到冥夜的臉就跪下懇求。
冥夜果然是個非常有名的人吧，武滿肚子疑問。
當然不能問本人這種事情。
最後那個老爺爺被冥夜說服，帶到了疏散地區。
可是照武的常理來看，就算是見到跟將軍家有關係的人，武覺得他們的反應也太不合時宜了。
通訊視窗又打開了。
「hq連絡207各機……來自觀測隊的報告。已確認熔岩穹丘正在龜裂，天元山在十二個小時之內噴發的可能性很高。」
聽了麻裏茂的報告，武坐立難安。
「因此，作戰期限是明天早上七點。知道嗎？」
「06了解。」
「……白銀、禦劍，剩下的負責地區情況如何？」
武不知道該怎麽說明才好，隻能支支吾吾回答。
「那個……」
老婆婆不接受撤離的要求，到這裏為止都還好。
可是冥夜不覺得強製撤離是好的，而就隻是這樣等待。
這個不遵守命令的冥夜搶著講下去，她用果斷的口氣跟麻裏茂報告。
「目前正在盡力說服她。」
「是嗎……立場歸立場，視情況而強製撤退也是不得已的，你們要快點。」
「……了解。」
「好了，報告到此。」
理解的麻裏茂點點頭後，視窗就關上消失了。
武倒在座椅上，大大吐出一口氣。
——冥夜這家夥，居然大言不慚說出正在盡力說服對方，她到底想做什麽？
實際上，我們隻是像這樣子什麽都不做待在吹雪裏而已。
恐怕那個老人絕對不會自己說出想要去避難吧。
然後冥夜也沒有要她去避難的打算吧？
這時，駕駛艙裏響起了通訊的呼叫鈴聲。
明明作戰中應該是要使用公開頻道的，是誰啊？
一打開熒幕，對方是冥夜。
冥夜不是用公開頻道，而是對話不會泄露出去的隱藏頻道。
「……武。」
「在作戰中使用隱藏頻道這樣好嗎？」
「那個老者在叫我們。」
武一看，那個老婆婆在門口不斷行禮。
她想要去避難了嗎？
「我要下去。」
「啊，等一下，我也去！」
武急忙離開吹雪的駕駛艙。
他跟冥夜並行，一走到老婆婆那邊，老婆婆就遞出了一包用竹皮包著的東西。
「我想應該不合你們的口味，但是請用……」
打開包裹，裏麵是附了醬菜的飯團。
「雖然沒什麽可招待的，至少這是我的心意……」
「……謝謝您。」
「不、不客氣……」
武配合深深鞠躬的冥夜，也跟著鞠躬。
「謝謝，那我就享用了。」
冥夜說完就把醬菜放到嘴裏。
雖然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吃，不過因為老婆婆微笑地跟他點點頭，所以他就拿起一個飯團。
「我開動了……」
飯團的美味是他既懷念又難過，非常難以形容的味道。
「嗯……很好吃。」
冥夜一這麽說完，老婆婆就非常惶恐。
「啊……真是奢侈的稱讚。」
「我們隻不過是一介軍人，您這樣的態度會讓我不知所措……」
這是冥夜的真心話，聽到這些的老婆婆深深點頭。
「唉……是因為尊貴的人有尊貴的人的內情嗎……我能做的就隻有這樣。」
「有您的心意就夠了，請不用介意我們……」
又回去房子裏的老婆婆回頭看著冥夜她們。
她眯著眼睛一直看著冥夜和武兩人。
「怎麽了嗎？」
「……日本國泰民安嗎？」
「……咦？」
老婆婆看到武對她的質問困惑，就換了個說法繼續詢問：
「我們可以放心死去了嗎？」
「你在說什麽傻話啊！」
冥夜製止了大聲吼叫的武。
「請放心。我們……和您的兒子們，一定會守護日本的。」
聽了冥夜的話，老婆婆露出微笑。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畢竟我沒有什麽牽掛的事情了。剩下就是死在這裏，就可以滿足了……」
老婆婆留下這些話，回到屋子裏。
「武……」
冥夜的視線落在手裏吃到一半的飯團。
「這個飯團是怎麽做的呢？」
「咦？」
「這裏已經決定不能住人了……物資沒有流通到這裏啊。」
經冥夜一說，武才第一次注意到。
一片海苔、一粒鹽，都不是那個老婆婆一個人能夠弄到的。
那麽是有人將食物、生活必需物資帶進來這裏的。
為了那個老婆婆。
「我們是這樣互相扶持活下來的。為了某人，我不討厭有時需要這樣犧牲自己……」
冥夜抬頭仰望星空。
「我想守護的是每一個人。我想守護每一個人的心、日本人的精神、希望。傳承自遠古的意誌……」
「是……這樣啊。」
「我想所謂的國家、所謂的日本，指的就是這種東西，因為沒有人民就沒有國家。」
經她這麽一說，武覺得稍微懂冥夜話裏的意思了。
以往武提到『國家』，總是會想到那個國家的『政府』。
可是冥夜說並不是那樣。
生活在那裏的人們，和傳承下來的意誌才稱的上是國家。
「可是啊……留在這裏的話，那個老婆婆會死的喔？心裏的神會阻止火山噴發嗎？」
「…………」
「冥夜覺得那老婆婆很重要的話，可以見死不救嗎？」
「我……老實說，我覺得那位老者生或死並不是問題。」
「啊？」
曾經一度理解了冥夜的想法，一轉眼又摸不著頭緒了。
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嗎？
冥夜繼續說下去。
「這不是有性命就好的單純問題，自己想活著和讓她活著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是，死掉的話……」
「問題是在於這裏麵有沒有自己的意思，能否反應出那個也是問題所在。」
「不，雖然我知道你想說的……」
「我希望武也試著想想看。無關於自己的意願，而重要的東西被奪走……」
——我重要的東西。
那一瞬間，回憶像倒帶一樣出現在武的腦海裏。
那邊的世界……不，是武的世界。
武所知道的，純夏她們所在的世界。
武所知道的，冥夜她們所在的世界。
……無關於自己的意願，我從那個世界被切割出來。
當然不覺得自己已經回不去了，相信早晚都能夠回去。
可是，有些人如果被奪走重要的東西，就等於失去一切了，那個人就在我眼前的房子裏。
而有些人則是已經失去一切。
就是那些被beta襲擊的日本西半部人們，世界上也有很多這樣的人。
「說得也是……被奪走是很痛苦的。」
「你理解了嗎？」
「算是吧。」
「謝謝你……」
冥夜露出微笑。她相信是武的話，一定會理解自己的。
「總之我們就等到最後一刻看看，但是，一旦有萬一時，你要變得比那個婆婆還要堅持到底喔？」
「嗯……隻是這樣的話，她會諒解的吧。」
「那我就裝成很努力在說服她的樣子，然後在吹雪裏睡覺。」
「嗯！」
武回到吹雪的駕駛艙，看著熒幕裏的老婆婆的房子的燈火進入夢鄉。
武因為劇烈搖晃而醒來。
「什、什麽c-|地震嗎!?搖晃成這樣很糟糕吧？」
搖到連自動控製係統都為了不讓吹雪倒下而開始運作。
熒幕上顯示出在他睡覺的這段時間裏累積的情報。
最大的熒幕顯示出那個情報。
「火山……噴發了.」
武確認現在的時間……是半夜三點。
一打開通訊頻道，就響起麻裏茂的巨大聲音。
「20702、06！回答我！」
冥夜很快就連上頻道，並且向麻裏茂報告現況。
「這裏是02！06跟平民都沒有事。」
「好，做的很好。」
「這裏是06，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熔岩穹丘爆發了，雖然大規模的土石流延著北邊斜麵滑下，幸好是在大曲穀的丹之瀨那邊。」
看著畫麵上地區圖所顯示的土石流痕跡，武背脊發涼。
直直往這來的話，或許就在睡夢中死了吧。
麻裏茂繼續說明情況。
「現在發生熔岩流，以每秒十二公裏的速度往北邊斜麵流過去！強製收容居民，撤離那邊！土石流還不要緊，吹雪的設計承受不了熔岩和火山彈！」
武瞪著熒幕上顯示的畫麵。
「02、06，回答我h」
「武！」
冥夜的通訊視窗蓋住麻裏茂的通訊視窗。
「你又用隱藏頻道！你在想什麽啊？」
「你去跟老者說明這件事情，然後確認她的想法。」
「那你呢!?」
「……如果她有去避難的意思的話，你先帶她撤退。」
冥夜沒有回答武的問題。
難道。
「難道說！你打算要去處理熔岩嗎!?」
她不可能沒聽到剛才麻裏茂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冥夜打算怎麽做，但是吹雪是承受不了熔岩的。
冥夜沉默不語。
「你先去確認她的意思！她願意避難的話，就不需要做那些了!!」
「我必須守住老者可回去的家，讓它可以留在這塊土地上！」
「什麽p」
「拜托你了2」
冥夜說完就切掉隱藏頻道。
武眼睜睜看著冥夜的吹雪往天元山飛去。
「啊~~啊~~啊~~啊~~啊~~啊｛~~!!!」
武在駕駛艙裏放聲大叫。
「那個笨蛋！到底在想
什麽啊！什麽婆婆的意思！結果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見死不救了啊2」
「06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糟了。切回公開頻道了，現在的叫聲被麻裏茂聽到了。
「這裏是06~~（呃~~………………那個婆婆在緊要關頭還在不停嘮叨，over！」
「笨蛋！強製帶她走啊!!」
辦得到的話就不用那麽累了。
雖然已經不是這種問題了，當然不能跟麻裏茂說這些。
「這之中有點麻煩。總之我們已經清楚情況了，通訊先到此結束！」
「什麽!?喂，06!?」
武關掉通訊頻道，到熔岩流來到這裏前，時間還很充裕。
這樣的話，必須先阻止冥夜。
他將噴射裝置全部打開，好讓吹雪飛起來追在冥夜後麵。
才飛沒多久，就馬上發現冥夜的吹雪了。
他用剛才還在使用的隱藏頻道呼叫冥夜。
視窗打開了。
「冥夜！」
「武，你……」
「別吵！你一個人打算做什麽啊呷」
冥夜的吹雪舉起了安裝在手臂上的盾牌。
「我要用這個盾阻止熔岩流出。」
「你別說傻話！」
「多目的裝甲的耐熱溫度是一千五百度以上，耐衝擊性是……」
「不是這樣！用這種東西不能改變熔岩的流向！看了就知道了，笨蛋！」
熔岩的質量非同小可。
要用這一塊盾牌來對熔岩，就像在急流中立起樹葉一樣。什麽都不會改變。
「你說我是笨蛋p」
「裝傻也得看情況！戰術機能做什麽‖」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而且隻是失敗就算了，死掉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比起任何人任何事，武本身不能允許這種事情。
「吵死了！總之先離開這裏吧！」
武的吹雪抓住冥夜的吹雪手臂。
在那瞬間，旁邊的山壁突然爆發了。
「哇！怎麽了？」
武和冥夜失去平衡，快要翻倒了。
武好不容易穩住機身，可是冥夜的吹雪已經不見蹤跡。
他死命地搜尋同伴機體的雷達訊號。
雷達捕捉到冥夜被土石流衝走的吹雪。
吹雪的腰部以下都被埋在泥沙裏。
他移動到冥夜機的正上方，抓住它的手臂，想要把冥夜機拉出來。
「可……惡！冥夜！冥夜!?」
「我沒事……用渦輪噴射裝置！」
「可惡！」
武幾乎要把油門杆拔掉般將推進力升到最高。
——再多一點！往上！往上！
「拔出來吧h」
不知道是否是神聽到了武的高聲呐喊，冥夜的吹雪終於能夠從泥沙中拔出來了。
「呼、呼……好危險啊，真是的……」
「武，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麽事。」
「看來，你似乎是被坍方或是其他什麽卷進去了……」
「是嗎……托你的福，似乎能爭取到時間一些時間。」
「不能就這樣放心了，喂，先回去一趟。」
熒幕裏的冥夜用失望的表情瞪著武。
「就算你生氣也不行。總之先回去婆婆那邊。必須確認吹雪的損壞程度，而且越過山也有危險。」
「……知道了。」
武和嘔氣的冥夜一起回去老婆婆的家一趟。
從駕駛艙下來抬頭一看，就知道吹雪的情況有多慘。
「啊/\/\/啊/\/\/都是泥巴。」
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但是從頭上不斷往下掉落的泥巴就可以知道吹雪的情況。
結果，冥夜吹雪的右臂關節和一部分的感測器毀損了。
武吹雪通訊機的樣子怪怪的。
不管是哪一架都沾滿了泥巴，外部攝影機簡直快要無法拍到畫麵。
問了老婆婆之後，因為有水和泵浦，就借來清洗機體攝影機四周。
「我在做什麽啊……」
武一麵目送為了借道具而往倉庫走去的冥夜背影，一麵自言自語。
老婆婆依舊沒有要從這裏離開的樣子，冥夜似乎也不打算對老婆婆怎麽樣，甚至連吹雪都弄壞了……
不趕快弄好撤退的話，真不知道會被說什麽。
不管用什麽辦法，這個壞損和髒汙都無法搪塞過去。
武歎了口氣時，地麵突然劇烈搖晃。
——是地震，而且相當大。
‵在老婆婆房子隔壁的倉庫，發出巨大聲響然後倒塌。
「哇2倉庫！」
老婆婆和冥夜應該還在裏麵。
武忍不住奔跑。
「冥夜！婆婆2」
他在塌掉的倉庫前麵大叫了好幾次。
「回答我！冥夜！婆婆h」
「沒事……」
從飛起的塵土中，可以聽到冥夜的聲音。
接著響起老婆婆悲痛的叫聲。
「軍人先生快點！這位小姐為了救我，腿被柱子壓住了！」
武一跑到聲音來源那邊，就看到倒在瓦礫堆中的冥夜。
倒下的粗柱子緊緊地壓住腳踝。
武用盡全力舉起柱子，讓冥夜把腳輕輕抽出。
他把冥夜抱到安全的地方，讓她坐在地上。
「啊啊啊，天啊，都、都是因為我，您才會變成這樣……」
冥夜對驚慌失措的老婆婆說：
「沒、沒事的，您別擔心……」
雖然冥夜讓大家看到她的笑容，不過看得出來她在硬撐。
「真的沒事嗎？」
「沒問題的……嗚！」
打算站起來的冥夜就當場倒下。
「笨蛋！哪裏沒事啦——是有事——！」
搞不好骨折了。有流血的話也必須止血，因為強化裝備的腳部是用有色材料做成的，這樣無法確認傷口情況。
武拚命回想操作手冊上的內容。
記得按下肩關節上的搶救鈕可以讓分解劑循環全身，這樣應該用手就能夠弄破衣服了。
照這個步驟一做，馬上就感受到衣服質感在變化。
一拉扯腳踝部分，就輕鬆拉破了。
武看了一下，骨頭似乎沒有異常，感覺起來像是扭傷。
可是，多虧了強化裝備，所以在倉庫倒下來時隻有扭傷而已，而扭傷應該是因為倒塌後慢慢施壓的關係。
貼上老婆婆拿來的貼布，然後用繃帶包起來，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武回頭看著老婆婆。
「婆婆，這樣下去連您家也會崩塌喔？很危險所以去避難吧。」
「軍人先生，到那個時候再說，所以軍人先生你們也不用管我這個老太婆了，請快逃吧。」
「可是，比起房子，婆婆存活下來，您的兒子們才會高興啊。」
老婆婆靜靜地搖頭。
「要是我的話，婆婆活著我才會感到高興。」
老婆婆回頭看著自己的家，什麽都不說。
「那個……婆婆？」
「怎麽了嗎？」
察覺到老婆婆的變化，冥夜也坐起身詢問。
「怎麽了？……您也不舒服嗎？」
老婆婆靜靜地回頭看著武他們，她的臉上爬滿淚水。
「我的……兒子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啊。」
「……咦!?」
「雖然
骨骸什麽的都沒有送回來，但是我將軍方高層寄來的兩張通知，放在佛壇上了……」
「可、可是……您不是說他們會回來……那個，所以您在等他們啊？」
「雖然腦子裏很清楚……但是光用紙說我兒子們已經死了，我心裏不想接受啊……」
武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認為我的兒子們現在也在某處為了國家而努力，不，就算已經死了，他們的靈魂一定還在戰鬥著吧，直到這個國家變得和平為止……」
老婆婆仰望天空。
昨天還是滿天星星的天空，現在壟罩在黑煙下。
盡管如此，老婆婆相信兒子們一定會回來。
「就算隻剩靈魂，或許他們會突然想回來的不是嗎？那個時候誰也不在這裏的話，他們一定會覺得寂寞吧？」
老婆婆的話一點也不合理。
可是，為何老婆婆的想法卻刺得武的心好痛。
冥夜直直抬頭看著老婆婆的身影。
「老人家也在戰鬥啊……」
「……是的。」
老婆婆的兒子們為了國家而戰死了。
然後老婆婆在這裏持續等待她的兒子們。
這是送兒子上戰場的老婆婆的戰爭。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很危險所以快點逃吧，軍人應該有軍人的戰鬥才對。」
武不知道要跟笑著這樣說的老婆婆說什麽。
所以，他隻能默默站在那裏。
最後，老婆婆朝武和冥夜深深鞠躬。
「真的非常感激……像你們這樣的人士，還有軍人為了我……而來到這裏……」
老婆婆這麽說完就回到房子裏了。
武終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所謂的戰鬥是賭上自己的命而生存下去，武無法奪去她的奮戰。
至少在聽了老婆婆一番話後的現在，武做不到。
該怎麽辦呢？
現在的武他們，自己都處於連吹雪都無法好好動作的情況了，還能做什麽呢？
冥夜對煩悶的武說：
「……武，你的吹雪借我。」
「咦？」
武忍不住反問：
「你、你打算怎麽做……？」
「我也不知道，可是，隻憑血肉之軀什麽也辦不到。」
「………….」
武不發一語。
現在要把冥夜塞進自己的吹雪，並且強製撤離老婆婆是不可能的。
是這樣說沒錯，可是……
「你，無~~~~~論如何都想聽從婆婆的心願去做嗎？」
「……嗯。」
武看著冥夜率真的雙眸，抓了抓頭。
這一點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冥夜都一樣，都是認真又頑固的人。
「……吹雪變成這樣，回去後我不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喔？」
「我有心理準備了。」
「……你有自信一個人做到嗎？」
「這不是有沒有自信的問題。我說要做就會去做，隻是這樣而已。」
「也就是說你一個人的話會膽怯，對吧？」
「我、我才沒這樣說！」
武蹲在冥夜的跟前，目不轉睛凝視她的臉。
「隻要一句話就好……這樣我的迷惘也會消失囉……」
「什、什麽……？」
被武一直凝視，冥夜的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粉紅。
「一句話就好……」
兩人互看著對方，時間就這樣流逝。
冥夜疑惑地回看武的眼睛。
呼~~武吐出積在肺裏的空氣。
要求冥夜更多是不可能的，比毅力也太浪費時間了。
隻是希望她跟我說一句『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而已。
武覺得在這方麵很遲鈍的冥夜很有趣。
「知道了/"\/\,/我也一起。」
「武、武……」
「我既不可能丟下你撤退，而且強行帶你回去的話，事後好像會被你殺掉，所以我隻能一起做囉！」
武朝冥夜伸出手。
「你要……幫我嗎？」
「是啊。」
武有些害羞笑容讓冥夜的心跳加速。
「上吧，搭檔。」
「可、可是……連你都陷入危險……」
武半強迫握緊冥夜因為遲疑而不打算握住他的手。
「說要做就會去做，對吧？」
武的話中充滿溫暖，然後他的手也很可靠。
跟在第一天訓練時出糗的白銀武，簡直不是同一個人……冥夜心想。
假使武也一起的話，沒有比這更有效的強心針了。
「……嗯。」
大大點頭的冥夜用力回握武的手。
「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終於說出這句話的冥夜，露出了耀眼的爽朗笑容。
「好。」
武抬頭看著天元山那邊燃燒通紅的天空。
「不讓熔岩流來這裏就可以了……好了，要怎麽做……」
「我有主意，我想驗證那是否可行。」
「知道了，那邊的事就交給冥夜你了，總之讓我們看看吹雪的數據資料。」「嗯，借你的吹雪一用。」
從點頭表示同意開始，已經過了十秒。
……十五秒。
……三十秒。
冥夜終於忍受不了這片寂靜，紅著臉大叫：
「你、你在做什麽！這個不細心的家夥！」
「咦！」
「啊，我的腳……在痛，你也知道吧！」
「啊~~沒錯沒錯，抱歉抱歉，那麽我就背你了！」
「不、不用每件事都說出來！還不快點帶我去吹雪那裏！」
「好的好的。」
武將背朝著冥夜，讓她把身子靠上。
冥夜柔軟的胸部緊緊壓在武的背上。
「……別、別露出嘻皮笑臉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嘿咻。」
站起來的武慢慢往吹雪走去。
「別、別說我重什麽的喔。」
「我知道。」
——咦？以前好像也有這樣子的情況……
「笨蛋，別不說話！」
「是的是的。」
一坐進吹雪，冥夜就打開了收集至今的數據資料。
重點是大曲穀。塞住這個山穀的入口的話，熔岩流就不會流進老婆婆房子所在地區了。
然而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從大曲穀的入口正上方……
「是禦守岩2」
武提高音量。
確實那個巨大岩石從上麵落下的話，就能夠塞住山穀的入口。
兩人分頭收集所需的數據資料，開始計算用於作戰實行的數據。
必須進行將冥夜的想法付諸實行的作戰。
「武，計算的結果是浮現了問題點。」
「說明給我聽。」
「戰術機的兩種機動能力會左右這個策略的正確與否，一個是反轉噴射下降……另一個是用最大功率揮動七四式長刀，以誤差兩度之內的角度，命中二十公分的四方型目標，為精密近距離戰鬥機動能力。」
「…………騙人的吧。」
武大喊。
近距離戰鬥訓練中，武就連要命中兩公尺的目標都很吃力了。
「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做到反轉噴射下降，雖然很不甘心，但是現在的我辦不到。」
「相反的，我沒有那種精密近距離
戰鬥的能力。冥夜你才可能辦得到吧……」
沒有時間了。
推進劑也隻剩一點了。
機會隻有一次。
「那麽，不管是哪個都是一次決勝負。你跟我……哪邊才有利呢？」
二十公分四方型的目標，這不是光靠全神貫注或精神力就可以做到的。
雖說如此，要腳受傷的冥夜做反轉噴射下降可能太勉強。
不能失敗。
可是萬一失敗時，也須考慮到存活者……
武和冥夜的想法隔著熒幕合在一起。
「這裏還是我來……」
「我想這裏還是由我來做……」
很巧的，兩人在同個時間點一起發言。
這時，武閃過一個念頭。
「對了！」
「怎、怎麽這麽突然!?」
「劍術還是冥夜適任，麻煩你囉？」
「嗯……知道了。那你就……」
「反轉噴射下降就由我來！」
熒幕裏的冥夜呆呆張開嘴大概有五秒的時間。
「……啊？」
「我說，一起駕駛就好啦。我來操作，你來攻擊……怎麽樣？」
「你、你打算兩個人一起坐進吹雪裏嗎!?」
太荒謬的想法讓冥夜按著暈眩的頭。
可是武是充滿自信的樣子。
「操作手冊上有寫戰術機不能兩個人一起操作嗎？」
「是沒有，但是兩個人抓準時機要比一個人來做困難吧？」
「什麽啦，我們不是違背命令的夥伴嗎。別那麽小家子氣的啦，也讓我參一腳。」
「你的作戰太……」
露出笑容的武的表情變得緊繃。
「不管怎樣做都沒有好處，這裏就相信我和你之間的默契。」
冥夜覺得默契這個字聽起來有點浪漫。
可是現在不是冒出這種想法的時候。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那麽沒時間了，快點開始吧？」
他們將冥夜機裏載有的推進劑全都移到武機上。
然後兩人同時坐進駕駛艙裏，可是……
「這樣還是挺擠的……」
這是考慮到體重和操作麵，還有冥夜傷勢的結果，變成武坐在座椅上，而冥夜坐在他的身前。
「沒、沒辦法呀。」
雖然武這樣回答，不過的確很擁擠。
不，擠還不算什麽。
隻是跟冥夜所接觸到的地方，以及強化裝備的緊密貼合感，都不斷刺激著武年輕氣盛的那個部位。
冥夜繼續確認計時器。
武在冥夜後麵聞到她的發香，不禁心神蕩漾起來。
——冥夜的頭發好香……明明應該是用同樣的配給洗發精……
「……武……武！」
「啊！什、什麽？」
「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這樣啊，一定……得成功才行。」
「……嗯。」
武的心跳傳到了冥夜那裏。
皮膚感受得到冥夜的緊張還有發抖。
他輕輕地把手放在冥夜的手上。
「不行喔……你得相信我們辦得到。」
冥夜停止發抖了。
在同一個空間裏，確實感受到兩人共有的相同空氣，和相同的想法。武現在確信兩人一定做得到的。
「我們現在合為一體了。」
「嗯。」
「我相信……我跟你的默契。」
「我相信……我跟你的默契。」
吹雪的引擎點燃，渦輪的金屬聲隨著心情逐漸升高。
引擎已達臨界點。
「走囉，冥夜！讓我們為違反命令再添一筆輝煌紀錄!?」
「了解！隨時都可以出發！」
配合著吆喝聲，武壓下油門杆。
「——好！推進力全開！滑行二十秒2」
「開始倒數……四五……四四……四三……」
以禦守岩的山腳為目標，吹雪繼續加速。
「……二八……三七……一一六……」
「立起機體！起飛！」
隨著武的操作，推進器改變噴射角度，吹雪的機體往天空飛去。
「……一九……一八……」
「好了……再快一點！再快一點2」
高度表的數值不斷飆高。
可是高度的增加不符合計算。
這樣下去，剩下的推進劑在到達安全保障高度之前就會不夠了。武踩下加速器的踏板鞭策吹雪。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啊！吹雪！」
「……七……六……五……」
難道是我們算得太保守了嗎？誤差太大了嗎？
「混蛋！到不了預計高度啊2」
「……四……三……」
——必須進行回避動作。
「……二……一」
——吹雪將猛力撞到地上。
「……零……」
不需要確認，武和冥夜的心情是一樣的。
武更用力壓下油門杆。
「都來到這裏了，怎麽能罷休呢h」
「武！你的命就交給我吧h」
渦輪噴射器噴出火，推進力恢複了。
吹雪好幾次都撞到了山，卻還是以禦守岩為目標一直線往上飛。
「推進力正常！無毀損！達到高度。」
飛過山頂後，視野豁然開朗，望去都是清澈蔚藍的天空。
然後往下看可看到美麗的群山……
「冥夜，劈開它2」
配合著武的嘶吼，冥夜拉下操作杆。
知道要砍的位置，吹雪配備的刀沒有任何猶豫。
背後所感受到的武體溫很可靠。
「啊啊啊2」
武和冥夜確實看到吹雪將禦守岩一刀劈成兩段。
這之後……就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一醒來，世界已經染成一片紅色。
武有一瞬間覺得這裏是死後的世界，卻又馬上發覺自己弄錯。
吹雪的係統正在發出緊急呼救訊號。
一片紅色是預備電源的緊急照明燈在亮紅燈罷了。
看來吹雪似乎是仰躺著倒下，所以冥夜變成騎在武身上的姿勢。
雖然很想知道外麵的情況，可是因為感測器類的全都不能使用了，完全動彈不得。過了不久，熒幕上閃著『機能停止』的字樣，緊急照明燈也一起滅掉。
吹雪密閉的駕駛艙裏沒有光源，一切都被黑暗包圍。
「冥夜……冥夜……」
武輕輕搖晃他身上的冥夜。
「嗯……嗯……」
「冥夜，你還活著嗎？」
「……咦？啊，武、武!?」
冥夜的聲音在武的胸口響起。
看來沒事，武鬆了一口氣。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
「我們被埋住了嗎？」
「是啊，雖然親眼看禦守岩崩落，不過因為推進劑用完了，所以就一起掉下去……」
「我也是隻記得這樣。」
兩人都不記得這之後的事了。
剛才在係統停止機能之前，武看了看顯示的運轉時間。
恐怕兩個人昏迷了六小時。
這時，響起了很大的聲響，吹雪的機體在吱吱作響。
「什麽？是上麵在響啊，還在持續崩落之類的嗎？」
「有好好堵住山穀吧……」
「不知道……隻能祈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調沒在運轉，四周開始變得悶熱。
在黑暗中經過了幾秒的沉默。
「請原諒我，把你卷進來了。」
「這種事情……我不覺得是被卷進來的。」
「可是，如果救援就這樣一直不來……」
像是要打斷冥夜的話一樣，頭上又響起巨大的聲響，吹雪大大晃動。
「……你的命交給我？你是這樣說的嗎？我已經把命給了你喔。」
「那、那是，那些把你的命交給我的話，是有決心的比喻，那個……」
「我啊，為任務賭上性命，或者因為命令而去死之類的，我之前很怕這種事情，但是現在我很冷靜喔。」
「武，你在說……」
「如果是這種情況，我覺得死也不是件壞事。」
武剛說完，冥夜就大聲反駁：
「不行2隻有這件事不行！隻有你不行，隻有你是……！」
「冥、冥夜。」
「不能做些什麽嗎？不能動嗎!?」
冥夜邊說邊到處咚咚敲著、踢著。
應該會有什麽。艙門打不開嗎？什麽都好。
「別失控了！已經夠了！住手，給我住手！」
武用力抱住為了救他的命而失控的冥夜不放。
被黑暗隔絕，冥夜就在身邊。
「抱、抱歉……抱歉、抱歉……」
冥夜一邊感受武的體溫，一邊不斷低喃。
滾燙的淚水沾濕了武的臉頰。
「哎呀，太好了，臨死前還讓你為我哭了。」
「…………」
「雖然很遺憾看不到你哭泣的表情，但是沒有幾個男人能讓和將軍家有關係的人哭泣吧？」
「……你是第一個。」
「這樣就扯平了。因為得到了你的第一次，所以扯平了。」
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在黑暗中，感覺不出來是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鍾。
而且不知道還剩多少氧氣。
「……武，你說過想要我拜托你事情吧？」
「是啊……」
「你可以拿走……我的另一個第一次嗎？」
「咦!?第一次是指？」
武的心髒在黑暗中撲通撲通跳得很大聲。
「那個……親吻……」
「啊，是喔……親吻嗎……」
雖然跟想像中的有點出入，但這是冥夜的初吻。武覺得這比任何寶藏都要好。
「……啊。」
「我找到冥夜的手了」
「……你、你正在握著。」
武摸了摸冥夜的頭發。
然後是脖子，臉頰……
冥夜的臉就在眼前。
「……我們現在正看著彼此吧？」
「大概……」
武抱住冥夜的肩膀，輕輕靠近她。
「冥夜……」
「武……」
眼看就快要碰到柔軟的雙唇時，這時……
突然從兩人的頭上響起震耳欲聾的巨響，光線射了進來。
「「……咦？」」
被強行拉開的艙門邊，壬姬、美琴、慧、千鶴的臉出現了。
壬姬淚眼汪汪指著紅著臉抱在一起的兩人。
「你們說了親吻！親吻！」
碰碰——壬姬用力捶著艙門附近的裝甲。
「……那個，為什麽？」
武一間，冷淡往下看的千鶴回答他。
「通訊都聽得到。」
「全、全部？」
「全部，似乎是你們的接收功能壞掉了。」
冥夜原本就紅的臉變得更紅了。
美琴用難過的聲音說道。
「我們明明在挖出你們，你們都沒有聽到聲音嗎？」
「你們說了親吻！親吻！」
壬姬還在用力捶著吹雪的裝甲。
「……全部都聽到了嗎？」
「……全部。」
慧頻頻點頭，美琴探出身子，啪一聲打了武環在冥夜腰上的那隻手。
「全部.都﹒聽到﹒了!」
從腳尖到頭頂都染成粉紅色的冥夜用力抱緊武。
「怎麽這樣~~~~~~~~~!?」
武的叫聲響徹雲霄。
武現在正架駛吹雪沿著山飛行。
根據位置不同，也有樹木轉紅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綠樹多的關係，風景感覺上跟夏天幾乎沒有多大差別。
還是因為強化裝備調節溫度，才讓自己有這種感覺。
武發著呆看著風景時，收到了來自冥夜的連絡。
『武，你落後了喔。』
「我沒有落後，是你太快了。」
的確他們必須快一點，但是就武看來，冥夜太急躁了。
冥夜的機身從剛才就失去了好幾次的平衡，卻還繼續飛在武的前麵。
『不是叫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前往那裏嗎？必須再越過兩座山才行喔？』
「那個……我知道！但不代表必須急成這樣吧？你冷靜下來，好好駕駛！」
武確認熒幕上所顯示的地形圖。
越過這座山，要再往前飛，必須繞到火山內側才行。
到這裏的路程估計要花一倍的時間。
可是不管再怎麽急，估計抵達時間隻會有三十分鍾的誤差。
何必那麽著急呢？武心想。
『這裏是hq，207各機。』
通訊視窗出現麻裏茂的臉。
「觀測班發布了天元山會在七十二小時內爆發的預測，全部的飛行器都要保持通訊頻道通暢，並且注意今後的動向。」
隨著麻裏茂說話的同時，新的數據資料被傳到吹雪的資料終端機。
「06了解。」
武回覆完，就去追飛在前頭的冥夜機了。
現在武他們正在從事作戰任務。
……雖說如此，他們不是跟beta戰鬥。
而是按日本國政府的請求，進行救難活動。
因為預測到天元山將要爆發，所以他們的任務是救出留在山穀危險地區的十四位居民。
從以前就在預測到天元山會爆發了。
不過是在四天前觀測到火山活動開始加劇。
已經開始小規模噴發了。
然後在三天前……終於下達了強製避難命令。
可是，就算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居民沒撤離。
這一帶早在這次的強製避難命令公布之前，就被下達撤離命令。
也就是說，變成強製避難對象的人是不遵守撤離命令的違法居留者們。
居民分散在危險地區的各處，所以207分隊分成兩機一班，進行救難活動。
老實說，這不是多困難的任務。
就算居民有什麽理由拒絕撤離，既然都發布強製避難命令了，老實說，就用吹雪抓起他們再帶回去就好了。
可是從作戰任務開始的時候起，冥夜確實失去了冷靜。
武擔心冥夜的這個樣子。
在看起來都一樣的森林裏飛了一會，視野突然寬闊開來。
已經進入到天元山的山穀。
武和冥夜將吹雪降落在目標地點，並且從吹雪上下來。
「哇……還殘留著那麽漂亮的房子啊。」
眼前有好幾座純日式的建築物。
「根據資料，這裏似乎住著一位老人……」
「哇，一個人住房子還可以維持得那麽漂亮，真厲害。」
「嗯……很雅致。」
眼前的房子是用木頭和灰泥建造，是屋頂鋪著茅草的大房子。
緊連著的是收放農機具的小倉庫，不管是哪裏都維護得很好。
屋簷下吊著柿子幹和白蘿卜，牆角堆著木柴。
「……喂，充滿了生活感唷，他把撤離命令當成什麽了？」
武無法理解明明知道有危險，卻還要留在這裏的心情。
「我去後麵看看，武你查看一下老人是不是在家。」
冥夜邊看著四周，邊往房子後麵走去。
被留下來的武正打算敲門的時候。
「……你是誰？」
老婆婆出現在倉庫那邊。
穿著圍裙的老婆婆既瘦小又滿臉皺紋，可是背挺得很直。
「開著那麽誇張的機器來，你到底想怎樣？啊？」
老婆婆打量著武的全身上下。
武從老婆婆的眼神感覺到她很難交談，不過還是馬上開始交涉。
「老婆婆，我是聯合國軍的救難隊員。你知道火山要爆發的事情嗎？」
「知道啊。」
「那麽，撤離通知呢？」
「知道啊。」
「那我們一起去避難吧！這裏很危險喔，天元山似乎差不多要大噴發了。」
可是老婆婆隻吐出一句話。
「我拒絕。」
「……什麽？」
「你耳朵不好嗎？虧你那麽年輕。聽好了，我說我拒絕離開這裏。」
武的怒火被挑了起來，看來眼前的對手似乎是典型的頑固老婆婆。
「這裏是我的家啊。不管是火山噴發，還是發生什麽事，我都說我留在這裏就好了，不用管我。」
老婆婆已經不肯看武了。
「那、那個……」
「怎麽了，聯合國的軍人連該怎麽跟長輩說話都不知道嗎？你是日本人吧，真是丟臉啊……」
看到老婆婆好像覺得他很可恥似地搖著頭，武的理智就斷線了。
「像老婆婆這樣不明事理又任性，也是日本人的恥辱啊！」
「哪裏任性啦！這是我家，沒道理要聽你說些有的沒的吧！」
「這就叫做任性啊！為了讓婆婆你們去避難，你覺得有多少軍人賭上性命在做這件事情啊！」
「我又沒拜托你們！不要管我！」
既然如此，就算是用扛的也要強行帶老婆婆去避難，當武正這麽想時……
「你、你……到底在做什麽！」
冥夜尖銳的聲音阻止了武的動作。她急忙趕到老婆婆身邊，還瞪了武一眼。
——為什麽？你為什麽在生氣？
「請原諒他，我代他向您道歉。」
老婆婆驚訝地看著邊說邊低下頭的冥夜。
「怎麽，從笨蛋換成說話一本正經的……」
話說到一半，老婆婆就倒抽了一口氣。
「啊……啊啊啊……」
「如果您有怎麽樣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冥夜的話，隻見老婆婆的臉上布滿驚訝與畏懼。
「你……不，您莫非是……」
「…………」
冥夜停下伸向老婆婆的手，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老婆婆突然跪下開始磕頭。
「啊……沒想到這一天在我有生之年來到，謝天謝地，真是謝天謝地啊……」
「請、請抬起頭來。」
冥夜的話傳不到老婆婆的耳裏。
「很冒昧，真的是非常冒昧，請您聽聽我這老太婆的請求啊！」
「…………」
「我知道越級上訴是重罪。」
因為越級上訴這個字，讓武也稍微懂了現在的情況。
這個老婆婆知道冥夜跟將軍家有關係。
「這個房子，是我和已經去世的丈夫兩個人，辛苦了很久才建造起來的，我們兩人在這裏生育不成材的兒子們，現在也為了國家而在前線戰鬥。」
冥夜用複雜的表情看著老婆婆。
「我跟我那些不成材的兒子們說過，我會在這裏等他們。我跟他們說我會一直等在這裏的，所以他們可以放心戰鬥……我是這樣送走他們的。」
就連剛才都還很生氣的武，在
聽到這些話後，也無法對老婆婆發脾氣了。
「可是老婆婆，火山爆發的話……」
老婆婆抬頭看著武。
「我們是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是得到山的恩惠才活著的，如果這座山要奪走我的性命，那也是無可奈何啊……」
「老婆婆……」
「我不要緊的……請一定要保護那個禦守岩大人。」
「禦守……岩？」
冥夜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是聳立在那邊的大岩石，是上麵附有山神的岩石。」
老婆婆指著天元山的方向。
聳立在山前的小岩山山頂上，有一塊巨大岩石往山穀突了出去。
老婆婆開始合掌膜拜起禦守岩。
「那塊岩石是怎麽上去……？」
「禦守岩大人總是守護著我們。所以……」
老婆婆又再次朝著冥夜磕頭。
「拜托您……拜托您……」
冥夜似乎對老婆婆的一番話感到困惑。
「可以再……重新想想嗎？」
「現在離開的話，無法保證會讓我再回到這裏……」
老婆婆說完，就一個勁磕頭。
武在一旁看冥夜會怎麽做。
因為武認為比起他，老婆婆至少能接受冥夜說的話。
可是冥夜隻是對老婆婆深深鞠個躬，然後說出：
「……我稍後再來。」
武急忙追著走開的冥夜。
「喂、喂，冥夜！你想做什麽？」
「就如我所說的，暫時等等看。」
「等……我們不知道火山何時會爆發啊!?」
冥夜用清澈的雙眸直盯著武。
武現在不知道這雙眼睛的深處有什麽樣的想法。
「你對那老者所說的話沒有任何感覺嗎？」
並非如此。
雖然不是沒有感覺，可是……
「但是……那麽，冥夜你是說，要這樣子對老婆婆見死不救嗎？」
你的意思是有比人命還重要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是禦守岩大人還是什麽其他東西，倘若爆發的話，這裏就會陷入險境喔？」
「那個時候……就如那個老者所說的，這塊土地就歸還給這個大地吧……」
「你是認真的嗎!?」
武抓住冥夜的肩膀搖晃。
「武……神確實是存在於相信的人的心裏的。」
「什麽？」
「如果說死亡是神的旨意，對相信的人而言就是這樣。對如此相信的人說神是不存在
的，否定神是沒有意義的行為。」
冥夜說的話，武有一半以上都聽不懂。
可是，武相信這個任務是正確的。
不，從事這個任務的任何人應該都是那麽想。
人命比什麽都重要，所以自己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們。
武不可能欣然接受，說什麽是神的旨意，死也沒關係之類的話。他知道會被說成愛管閑
事的人。
沒有牽扯到人命的話，這番話才稍微有點說服力吧。
武本來就不是可接受被別人強迫的類型。
「就拿我來說，我無法忍受權勢及軍隊不把個人放在眼裏。可是，這個任務是在救人一命吧？是吧？」
「……是的。」
這樣的話，這世界上有多少東西是比人命重要的呢？
至少在現在這個狀況下，比起老婆婆膜拜岩石的心情，活下去才是比較重要的。
「……為了幫助老婆婆他們，多少人是不顧危險地拚命啊！」
冥夜依舊垂下視線不發一語。
武打算等到她回答為止。
可是，冥夜背過身不理武。
「我不是為了跟你吵架才在這裏的，先去其他居民那邊。」
說完話的冥夜坐上自己的吹雪。
武也隻能沉默地坐上吹雪，跟在冥夜後麵了。
傍晚來臨。
武他們再次降落在老婆婆的房子前麵，並且在駕駛艙裏待命。
地麵微微搖晃，熒幕上顯示出測量到的地震數據。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的地震了。
老婆婆進到屋子裏，沒有出來的打算。
武注意到煙囪不知何時升起了冉冉白煙。
在這種情況下，她打算若無其事照常生活嗎？
有時武會開啟通訊用的視窗，聽著同伴們的報告。
盡管大家遇到了麻煩，也正在努力。
「我們剛才去的地方的老爺爺一樣很棘手。」
那個老爺爺也是一看到冥夜的臉就跪下懇求。
冥夜果然是個非常有名的人吧，武滿肚子疑問。
當然不能問本人這種事情。
最後那個老爺爺被冥夜說服，帶到了疏散地區。
可是照武的常理來看，就算是見到跟將軍家有關係的人，武覺得他們的反應也太不合時宜了。
通訊視窗又打開了。
「hq連絡207各機……來自觀測隊的報告。已確認熔岩穹丘正在龜裂，天元山在十二個小時之內噴發的可能性很高。」
聽了麻裏茂的報告，武坐立難安。
「因此，作戰期限是明天早上七點。知道嗎？」
「06了解。」
「……白銀、禦劍，剩下的負責地區情況如何？」
武不知道該怎麽說明才好，隻能支支吾吾回答。
「那個……」
老婆婆不接受撤離的要求，到這裏為止都還好。
可是冥夜不覺得強製撤離是好的，而就隻是這樣等待。
這個不遵守命令的冥夜搶著講下去，她用果斷的口氣跟麻裏茂報告。
「目前正在盡力說服她。」
「是嗎……立場歸立場，視情況而強製撤退也是不得已的，你們要快點。」
「……了解。」
「好了，報告到此。」
理解的麻裏茂點點頭後，視窗就關上消失了。
武倒在座椅上，大大吐出一口氣。
——冥夜這家夥，居然大言不慚說出正在盡力說服對方，她到底想做什麽？
實際上，我們隻是像這樣子什麽都不做待在吹雪裏而已。
恐怕那個老人絕對不會自己說出想要去避難吧。
然後冥夜也沒有要她去避難的打算吧？
這時，駕駛艙裏響起了通訊的呼叫鈴聲。
明明作戰中應該是要使用公開頻道的，是誰啊？
一打開熒幕，對方是冥夜。
冥夜不是用公開頻道，而是對話不會泄露出去的隱藏頻道。
「……武。」
「在作戰中使用隱藏頻道這樣好嗎？」
「那個老者在叫我們。」
武一看，那個老婆婆在門口不斷行禮。
她想要去避難了嗎？
「我要下去。」
「啊，等一下，我也去！」
武急忙離開吹雪的駕駛艙。
他跟冥夜並行，一走到老婆婆那邊，老婆婆就遞出了一包用竹皮包著的東西。
「我想應該不合你們的口味，但是請用……」
打開包裹，裏麵是附了醬菜的飯團。
「雖然沒什麽可招待的，至少這是我的心意……」
「……謝謝您。」
「不、不客氣……」
武配合深深鞠躬的冥夜，也跟著鞠躬。
「謝謝，那我就享用了。」
冥夜說完就把醬菜放到嘴裏。
雖然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吃，不過因為老婆婆微笑地跟他點點頭，所以他就拿起一個飯團。
「我開動了……」
飯團的美味是他既懷念又難過，非常難以形容的味道。
「嗯……很好吃。」
冥夜一這麽說完，老婆婆就非常惶恐。
「啊……真是奢侈的稱讚。」
「我們隻不過是一介軍人，您這樣的態度會讓我不知所措……」
這是冥夜的真心話，聽到這些的老婆婆深深點頭。
「唉……是因為尊貴的人有尊貴的人的內情嗎……我能做的就隻有這樣。」
「有您的心意就夠了，請不用介意我們……」
又回去房子裏的老婆婆回頭看著冥夜她們。
她眯著眼睛一直看著冥夜和武兩人。
「怎麽了嗎？」
「……日本國泰民安嗎？」
「……咦？」
老婆婆看到武對她的質問困惑，就換了個說法繼續詢問：
「我們可以放心死去了嗎？」
「你在說什麽傻話啊！」
冥夜製止了大聲吼叫的武。
「請放心。我們……和您的兒子們，一定會守護日本的。」
聽了冥夜的話，老婆婆露出微笑。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畢竟我沒有什麽牽掛的事情了。剩下就是死在這裏，就可以滿足了……」
老婆婆留下這些話，回到屋子裏。
「武……」
冥夜的視線落在手裏吃到一半的飯團。
「這個飯團是怎麽做的呢？」
「咦？」
「這裏已經決定不能住人了……物資沒有流通到這裏啊。」
經冥夜一說，武才第一次注意到。
一片海苔、一粒鹽，都不是那個老婆婆一個人能夠弄到的。
那麽是有人將食物、生活必需物資帶進來這裏的。
為了那個老婆婆。
「我們是這樣互相扶持活下來的。為了某人，我不討厭有時需要這樣犧牲自己……」
冥夜抬頭仰望星空。
「我想守護的是每一個人。我想守護每一個人的心、日本人的精神、希望。傳承自遠古的意誌……」
「是……這樣啊。」
「我想所謂的國家、所謂的日本，指的就是這種東西，因為沒有人民就沒有國家。」
經她這麽一說，武覺得稍微懂冥夜話裏的意思了。
以往武提到『國家』，總是會想到那個國家的『政府』。
可是冥夜說並不是那樣。
生活在那裏的人們，和傳承下來的意誌才稱的上是國家。
「可是啊……留在這裏的話，那個老婆婆會死的喔？心裏的神會阻止火山噴發嗎？」
「…………」
「冥夜覺得那老婆婆很重要的話，可以見死不救嗎？」
「我……老實說，我覺得那位老者生或死並不是問題。」
「啊？」
曾經一度理解了冥夜的想法，一轉眼又摸不著頭緒了。
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嗎？
冥夜繼續說下去。
「這不是有性命就好的單純問題，自己想活著和讓她活著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是，死掉的話……」
「問題是在於這裏麵有沒有自己的意思，能否反應出那個也是問題所在。」
「不，雖然我知道你想說的……」
「我希望武也試著想想看。無關於自己的意願，而重要的東西被奪走……」
——我重要的東西。
那一瞬間，回憶像倒帶一樣出現在武的腦海裏。
那邊的世界……不，是武的世界。
武所知道的，純夏她們所在的世界。
武所知道的，冥夜她們所在的世界。
……無關於自己的意願，我從那個世界被切割出來。
當然不覺得自己已經回不去了，相信早晚都能夠回去。
可是，有些人如果被奪走重要的東西，就等於失去一切了，那個人就在我眼前的房子裏。
而有些人則是已經失去一切。
就是那些被beta襲擊的日本西半部人們，世界上也有很多這樣的人。
「說得也是……被奪走是很痛苦的。」
「你理解了嗎？」
「算是吧。」
「謝謝你……」
冥夜露出微笑。她相信是武的話，一定會理解自己的。
「總之我們就等到最後一刻看看，但是，一旦有萬一時，你要變得比那個婆婆還要堅持到底喔？」
「嗯……隻是這樣的話，她會諒解的吧。」
「那我就裝成很努力在說服她的樣子，然後在吹雪裏睡覺。」
「嗯！」
武回到吹雪的駕駛艙，看著熒幕裏的老婆婆的房子的燈火進入夢鄉。
武因為劇烈搖晃而醒來。
「什、什麽c-|地震嗎!?搖晃成這樣很糟糕吧？」
搖到連自動控製係統都為了不讓吹雪倒下而開始運作。
熒幕上顯示出在他睡覺的這段時間裏累積的情報。
最大的熒幕顯示出那個情報。
「火山……噴發了.」
武確認現在的時間……是半夜三點。
一打開通訊頻道，就響起麻裏茂的巨大聲音。
「20702、06！回答我！」
冥夜很快就連上頻道，並且向麻裏茂報告現況。
「這裏是02！06跟平民都沒有事。」
「好，做的很好。」
「這裏是06，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熔岩穹丘爆發了，雖然大規模的土石流延著北邊斜麵滑下，幸好是在大曲穀的丹之瀨那邊。」
看著畫麵上地區圖所顯示的土石流痕跡，武背脊發涼。
直直往這來的話，或許就在睡夢中死了吧。
麻裏茂繼續說明情況。
「現在發生熔岩流，以每秒十二公裏的速度往北邊斜麵流過去！強製收容居民，撤離那邊！土石流還不要緊，吹雪的設計承受不了熔岩和火山彈！」
武瞪著熒幕上顯示的畫麵。
「02、06，回答我h」
「武！」
冥夜的通訊視窗蓋住麻裏茂的通訊視窗。
「你又用隱藏頻道！你在想什麽啊？」
「你去跟老者說明這件事情，然後確認她的想法。」
「那你呢!?」
「……如果她有去避難的意思的話，你先帶她撤退。」
冥夜沒有回答武的問題。
難道。
「難道說！你打算要去處理熔岩嗎!?」
她不可能沒聽到剛才麻裏茂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冥夜打算怎麽做，但是吹雪是承受不了熔岩的。
冥夜沉默不語。
「你先去確認她的意思！她願意避難的話，就不需要做那些了!!」
「我必須守住老者可回去的家，讓它可以留在這塊土地上！」
「什麽p」
「拜托你了2」
冥夜說完就切掉隱藏頻道。
武眼睜睜看著冥夜的吹雪往天元山飛去。
「啊~~啊~~啊~~啊~~啊~~啊｛~~!!!」
武在駕駛艙裏放聲大叫。
「那個笨蛋！到底在想
什麽啊！什麽婆婆的意思！結果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見死不救了啊2」
「06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糟了。切回公開頻道了，現在的叫聲被麻裏茂聽到了。
「這裏是06~~（呃~~………………那個婆婆在緊要關頭還在不停嘮叨，over！」
「笨蛋！強製帶她走啊!!」
辦得到的話就不用那麽累了。
雖然已經不是這種問題了，當然不能跟麻裏茂說這些。
「這之中有點麻煩。總之我們已經清楚情況了，通訊先到此結束！」
「什麽!?喂，06!?」
武關掉通訊頻道，到熔岩流來到這裏前，時間還很充裕。
這樣的話，必須先阻止冥夜。
他將噴射裝置全部打開，好讓吹雪飛起來追在冥夜後麵。
才飛沒多久，就馬上發現冥夜的吹雪了。
他用剛才還在使用的隱藏頻道呼叫冥夜。
視窗打開了。
「冥夜！」
「武，你……」
「別吵！你一個人打算做什麽啊呷」
冥夜的吹雪舉起了安裝在手臂上的盾牌。
「我要用這個盾阻止熔岩流出。」
「你別說傻話！」
「多目的裝甲的耐熱溫度是一千五百度以上，耐衝擊性是……」
「不是這樣！用這種東西不能改變熔岩的流向！看了就知道了，笨蛋！」
熔岩的質量非同小可。
要用這一塊盾牌來對熔岩，就像在急流中立起樹葉一樣。什麽都不會改變。
「你說我是笨蛋p」
「裝傻也得看情況！戰術機能做什麽‖」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而且隻是失敗就算了，死掉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比起任何人任何事，武本身不能允許這種事情。
「吵死了！總之先離開這裏吧！」
武的吹雪抓住冥夜的吹雪手臂。
在那瞬間，旁邊的山壁突然爆發了。
「哇！怎麽了？」
武和冥夜失去平衡，快要翻倒了。
武好不容易穩住機身，可是冥夜的吹雪已經不見蹤跡。
他死命地搜尋同伴機體的雷達訊號。
雷達捕捉到冥夜被土石流衝走的吹雪。
吹雪的腰部以下都被埋在泥沙裏。
他移動到冥夜機的正上方，抓住它的手臂，想要把冥夜機拉出來。
「可……惡！冥夜！冥夜!?」
「我沒事……用渦輪噴射裝置！」
「可惡！」
武幾乎要把油門杆拔掉般將推進力升到最高。
——再多一點！往上！往上！
「拔出來吧h」
不知道是否是神聽到了武的高聲呐喊，冥夜的吹雪終於能夠從泥沙中拔出來了。
「呼、呼……好危險啊，真是的……」
「武，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麽事。」
「看來，你似乎是被坍方或是其他什麽卷進去了……」
「是嗎……托你的福，似乎能爭取到時間一些時間。」
「不能就這樣放心了，喂，先回去一趟。」
熒幕裏的冥夜用失望的表情瞪著武。
「就算你生氣也不行。總之先回去婆婆那邊。必須確認吹雪的損壞程度，而且越過山也有危險。」
「……知道了。」
武和嘔氣的冥夜一起回去老婆婆的家一趟。
從駕駛艙下來抬頭一看，就知道吹雪的情況有多慘。
「啊/\/\/啊/\/\/都是泥巴。」
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但是從頭上不斷往下掉落的泥巴就可以知道吹雪的情況。
結果，冥夜吹雪的右臂關節和一部分的感測器毀損了。
武吹雪通訊機的樣子怪怪的。
不管是哪一架都沾滿了泥巴，外部攝影機簡直快要無法拍到畫麵。
問了老婆婆之後，因為有水和泵浦，就借來清洗機體攝影機四周。
「我在做什麽啊……」
武一麵目送為了借道具而往倉庫走去的冥夜背影，一麵自言自語。
老婆婆依舊沒有要從這裏離開的樣子，冥夜似乎也不打算對老婆婆怎麽樣，甚至連吹雪都弄壞了……
不趕快弄好撤退的話，真不知道會被說什麽。
不管用什麽辦法，這個壞損和髒汙都無法搪塞過去。
武歎了口氣時，地麵突然劇烈搖晃。
——是地震，而且相當大。
‵在老婆婆房子隔壁的倉庫，發出巨大聲響然後倒塌。
「哇2倉庫！」
老婆婆和冥夜應該還在裏麵。
武忍不住奔跑。
「冥夜！婆婆2」
他在塌掉的倉庫前麵大叫了好幾次。
「回答我！冥夜！婆婆h」
「沒事……」
從飛起的塵土中，可以聽到冥夜的聲音。
接著響起老婆婆悲痛的叫聲。
「軍人先生快點！這位小姐為了救我，腿被柱子壓住了！」
武一跑到聲音來源那邊，就看到倒在瓦礫堆中的冥夜。
倒下的粗柱子緊緊地壓住腳踝。
武用盡全力舉起柱子，讓冥夜把腳輕輕抽出。
他把冥夜抱到安全的地方，讓她坐在地上。
「啊啊啊，天啊，都、都是因為我，您才會變成這樣……」
冥夜對驚慌失措的老婆婆說：
「沒、沒事的，您別擔心……」
雖然冥夜讓大家看到她的笑容，不過看得出來她在硬撐。
「真的沒事嗎？」
「沒問題的……嗚！」
打算站起來的冥夜就當場倒下。
「笨蛋！哪裏沒事啦——是有事——！」
搞不好骨折了。有流血的話也必須止血，因為強化裝備的腳部是用有色材料做成的，這樣無法確認傷口情況。
武拚命回想操作手冊上的內容。
記得按下肩關節上的搶救鈕可以讓分解劑循環全身，這樣應該用手就能夠弄破衣服了。
照這個步驟一做，馬上就感受到衣服質感在變化。
一拉扯腳踝部分，就輕鬆拉破了。
武看了一下，骨頭似乎沒有異常，感覺起來像是扭傷。
可是，多虧了強化裝備，所以在倉庫倒下來時隻有扭傷而已，而扭傷應該是因為倒塌後慢慢施壓的關係。
貼上老婆婆拿來的貼布，然後用繃帶包起來，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武回頭看著老婆婆。
「婆婆，這樣下去連您家也會崩塌喔？很危險所以去避難吧。」
「軍人先生，到那個時候再說，所以軍人先生你們也不用管我這個老太婆了，請快逃吧。」
「可是，比起房子，婆婆存活下來，您的兒子們才會高興啊。」
老婆婆靜靜地搖頭。
「要是我的話，婆婆活著我才會感到高興。」
老婆婆回頭看著自己的家，什麽都不說。
「那個……婆婆？」
「怎麽了嗎？」
察覺到老婆婆的變化，冥夜也坐起身詢問。
「怎麽了？……您也不舒服嗎？」
老婆婆靜靜地回頭看著武他們，她的臉上爬滿淚水。
「我的……兒子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啊。」
「……咦!?」
「雖然
骨骸什麽的都沒有送回來，但是我將軍方高層寄來的兩張通知，放在佛壇上了……」
「可、可是……您不是說他們會回來……那個，所以您在等他們啊？」
「雖然腦子裏很清楚……但是光用紙說我兒子們已經死了，我心裏不想接受啊……」
武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認為我的兒子們現在也在某處為了國家而努力，不，就算已經死了，他們的靈魂一定還在戰鬥著吧，直到這個國家變得和平為止……」
老婆婆仰望天空。
昨天還是滿天星星的天空，現在壟罩在黑煙下。
盡管如此，老婆婆相信兒子們一定會回來。
「就算隻剩靈魂，或許他們會突然想回來的不是嗎？那個時候誰也不在這裏的話，他們一定會覺得寂寞吧？」
老婆婆的話一點也不合理。
可是，為何老婆婆的想法卻刺得武的心好痛。
冥夜直直抬頭看著老婆婆的身影。
「老人家也在戰鬥啊……」
「……是的。」
老婆婆的兒子們為了國家而戰死了。
然後老婆婆在這裏持續等待她的兒子們。
這是送兒子上戰場的老婆婆的戰爭。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很危險所以快點逃吧，軍人應該有軍人的戰鬥才對。」
武不知道要跟笑著這樣說的老婆婆說什麽。
所以，他隻能默默站在那裏。
最後，老婆婆朝武和冥夜深深鞠躬。
「真的非常感激……像你們這樣的人士，還有軍人為了我……而來到這裏……」
老婆婆這麽說完就回到房子裏了。
武終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所謂的戰鬥是賭上自己的命而生存下去，武無法奪去她的奮戰。
至少在聽了老婆婆一番話後的現在，武做不到。
該怎麽辦呢？
現在的武他們，自己都處於連吹雪都無法好好動作的情況了，還能做什麽呢？
冥夜對煩悶的武說：
「……武，你的吹雪借我。」
「咦？」
武忍不住反問：
「你、你打算怎麽做……？」
「我也不知道，可是，隻憑血肉之軀什麽也辦不到。」
「………….」
武不發一語。
現在要把冥夜塞進自己的吹雪，並且強製撤離老婆婆是不可能的。
是這樣說沒錯，可是……
「你，無~~~~~論如何都想聽從婆婆的心願去做嗎？」
「……嗯。」
武看著冥夜率真的雙眸，抓了抓頭。
這一點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冥夜都一樣，都是認真又頑固的人。
「……吹雪變成這樣，回去後我不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喔？」
「我有心理準備了。」
「……你有自信一個人做到嗎？」
「這不是有沒有自信的問題。我說要做就會去做，隻是這樣而已。」
「也就是說你一個人的話會膽怯，對吧？」
「我、我才沒這樣說！」
武蹲在冥夜的跟前，目不轉睛凝視她的臉。
「隻要一句話就好……這樣我的迷惘也會消失囉……」
「什、什麽……？」
被武一直凝視，冥夜的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粉紅。
「一句話就好……」
兩人互看著對方，時間就這樣流逝。
冥夜疑惑地回看武的眼睛。
呼~~武吐出積在肺裏的空氣。
要求冥夜更多是不可能的，比毅力也太浪費時間了。
隻是希望她跟我說一句『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而已。
武覺得在這方麵很遲鈍的冥夜很有趣。
「知道了/"\/\,/我也一起。」
「武、武……」
「我既不可能丟下你撤退，而且強行帶你回去的話，事後好像會被你殺掉，所以我隻能一起做囉！」
武朝冥夜伸出手。
「你要……幫我嗎？」
「是啊。」
武有些害羞笑容讓冥夜的心跳加速。
「上吧，搭檔。」
「可、可是……連你都陷入危險……」
武半強迫握緊冥夜因為遲疑而不打算握住他的手。
「說要做就會去做，對吧？」
武的話中充滿溫暖，然後他的手也很可靠。
跟在第一天訓練時出糗的白銀武，簡直不是同一個人……冥夜心想。
假使武也一起的話，沒有比這更有效的強心針了。
「……嗯。」
大大點頭的冥夜用力回握武的手。
「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終於說出這句話的冥夜，露出了耀眼的爽朗笑容。
「好。」
武抬頭看著天元山那邊燃燒通紅的天空。
「不讓熔岩流來這裏就可以了……好了，要怎麽做……」
「我有主意，我想驗證那是否可行。」
「知道了，那邊的事就交給冥夜你了，總之讓我們看看吹雪的數據資料。」「嗯，借你的吹雪一用。」
從點頭表示同意開始，已經過了十秒。
……十五秒。
……三十秒。
冥夜終於忍受不了這片寂靜，紅著臉大叫：
「你、你在做什麽！這個不細心的家夥！」
「咦！」
「啊，我的腳……在痛，你也知道吧！」
「啊~~沒錯沒錯，抱歉抱歉，那麽我就背你了！」
「不、不用每件事都說出來！還不快點帶我去吹雪那裏！」
「好的好的。」
武將背朝著冥夜，讓她把身子靠上。
冥夜柔軟的胸部緊緊壓在武的背上。
「……別、別露出嘻皮笑臉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嘿咻。」
站起來的武慢慢往吹雪走去。
「別、別說我重什麽的喔。」
「我知道。」
——咦？以前好像也有這樣子的情況……
「笨蛋，別不說話！」
「是的是的。」
一坐進吹雪，冥夜就打開了收集至今的數據資料。
重點是大曲穀。塞住這個山穀的入口的話，熔岩流就不會流進老婆婆房子所在地區了。
然而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從大曲穀的入口正上方……
「是禦守岩2」
武提高音量。
確實那個巨大岩石從上麵落下的話，就能夠塞住山穀的入口。
兩人分頭收集所需的數據資料，開始計算用於作戰實行的數據。
必須進行將冥夜的想法付諸實行的作戰。
「武，計算的結果是浮現了問題點。」
「說明給我聽。」
「戰術機的兩種機動能力會左右這個策略的正確與否，一個是反轉噴射下降……另一個是用最大功率揮動七四式長刀，以誤差兩度之內的角度，命中二十公分的四方型目標，為精密近距離戰鬥機動能力。」
「…………騙人的吧。」
武大喊。
近距離戰鬥訓練中，武就連要命中兩公尺的目標都很吃力了。
「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做到反轉噴射下降，雖然很不甘心，但是現在的我辦不到。」
「相反的，我沒有那種精密近距離
戰鬥的能力。冥夜你才可能辦得到吧……」
沒有時間了。
推進劑也隻剩一點了。
機會隻有一次。
「那麽，不管是哪個都是一次決勝負。你跟我……哪邊才有利呢？」
二十公分四方型的目標，這不是光靠全神貫注或精神力就可以做到的。
雖說如此，要腳受傷的冥夜做反轉噴射下降可能太勉強。
不能失敗。
可是萬一失敗時，也須考慮到存活者……
武和冥夜的想法隔著熒幕合在一起。
「這裏還是我來……」
「我想這裏還是由我來做……」
很巧的，兩人在同個時間點一起發言。
這時，武閃過一個念頭。
「對了！」
「怎、怎麽這麽突然!?」
「劍術還是冥夜適任，麻煩你囉？」
「嗯……知道了。那你就……」
「反轉噴射下降就由我來！」
熒幕裏的冥夜呆呆張開嘴大概有五秒的時間。
「……啊？」
「我說，一起駕駛就好啦。我來操作，你來攻擊……怎麽樣？」
「你、你打算兩個人一起坐進吹雪裏嗎!?」
太荒謬的想法讓冥夜按著暈眩的頭。
可是武是充滿自信的樣子。
「操作手冊上有寫戰術機不能兩個人一起操作嗎？」
「是沒有，但是兩個人抓準時機要比一個人來做困難吧？」
「什麽啦，我們不是違背命令的夥伴嗎。別那麽小家子氣的啦，也讓我參一腳。」
「你的作戰太……」
露出笑容的武的表情變得緊繃。
「不管怎樣做都沒有好處，這裏就相信我和你之間的默契。」
冥夜覺得默契這個字聽起來有點浪漫。
可是現在不是冒出這種想法的時候。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那麽沒時間了，快點開始吧？」
他們將冥夜機裏載有的推進劑全都移到武機上。
然後兩人同時坐進駕駛艙裏，可是……
「這樣還是挺擠的……」
這是考慮到體重和操作麵，還有冥夜傷勢的結果，變成武坐在座椅上，而冥夜坐在他的身前。
「沒、沒辦法呀。」
雖然武這樣回答，不過的確很擁擠。
不，擠還不算什麽。
隻是跟冥夜所接觸到的地方，以及強化裝備的緊密貼合感，都不斷刺激著武年輕氣盛的那個部位。
冥夜繼續確認計時器。
武在冥夜後麵聞到她的發香，不禁心神蕩漾起來。
——冥夜的頭發好香……明明應該是用同樣的配給洗發精……
「……武……武！」
「啊！什、什麽？」
「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這樣啊，一定……得成功才行。」
「……嗯。」
武的心跳傳到了冥夜那裏。
皮膚感受得到冥夜的緊張還有發抖。
他輕輕地把手放在冥夜的手上。
「不行喔……你得相信我們辦得到。」
冥夜停止發抖了。
在同一個空間裏，確實感受到兩人共有的相同空氣，和相同的想法。武現在確信兩人一定做得到的。
「我們現在合為一體了。」
「嗯。」
「我相信……我跟你的默契。」
「我相信……我跟你的默契。」
吹雪的引擎點燃，渦輪的金屬聲隨著心情逐漸升高。
引擎已達臨界點。
「走囉，冥夜！讓我們為違反命令再添一筆輝煌紀錄!?」
「了解！隨時都可以出發！」
配合著吆喝聲，武壓下油門杆。
「——好！推進力全開！滑行二十秒2」
「開始倒數……四五……四四……四三……」
以禦守岩的山腳為目標，吹雪繼續加速。
「……二八……三七……一一六……」
「立起機體！起飛！」
隨著武的操作，推進器改變噴射角度，吹雪的機體往天空飛去。
「……一九……一八……」
「好了……再快一點！再快一點2」
高度表的數值不斷飆高。
可是高度的增加不符合計算。
這樣下去，剩下的推進劑在到達安全保障高度之前就會不夠了。武踩下加速器的踏板鞭策吹雪。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啊！吹雪！」
「……七……六……五……」
難道是我們算得太保守了嗎？誤差太大了嗎？
「混蛋！到不了預計高度啊2」
「……四……三……」
——必須進行回避動作。
「……二……一」
——吹雪將猛力撞到地上。
「……零……」
不需要確認，武和冥夜的心情是一樣的。
武更用力壓下油門杆。
「都來到這裏了，怎麽能罷休呢h」
「武！你的命就交給我吧h」
渦輪噴射器噴出火，推進力恢複了。
吹雪好幾次都撞到了山，卻還是以禦守岩為目標一直線往上飛。
「推進力正常！無毀損！達到高度。」
飛過山頂後，視野豁然開朗，望去都是清澈蔚藍的天空。
然後往下看可看到美麗的群山……
「冥夜，劈開它2」
配合著武的嘶吼，冥夜拉下操作杆。
知道要砍的位置，吹雪配備的刀沒有任何猶豫。
背後所感受到的武體溫很可靠。
「啊啊啊2」
武和冥夜確實看到吹雪將禦守岩一刀劈成兩段。
這之後……就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一醒來，世界已經染成一片紅色。
武有一瞬間覺得這裏是死後的世界，卻又馬上發覺自己弄錯。
吹雪的係統正在發出緊急呼救訊號。
一片紅色是預備電源的緊急照明燈在亮紅燈罷了。
看來吹雪似乎是仰躺著倒下，所以冥夜變成騎在武身上的姿勢。
雖然很想知道外麵的情況，可是因為感測器類的全都不能使用了，完全動彈不得。過了不久，熒幕上閃著『機能停止』的字樣，緊急照明燈也一起滅掉。
吹雪密閉的駕駛艙裏沒有光源，一切都被黑暗包圍。
「冥夜……冥夜……」
武輕輕搖晃他身上的冥夜。
「嗯……嗯……」
「冥夜，你還活著嗎？」
「……咦？啊，武、武!?」
冥夜的聲音在武的胸口響起。
看來沒事，武鬆了一口氣。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
「我們被埋住了嗎？」
「是啊，雖然親眼看禦守岩崩落，不過因為推進劑用完了，所以就一起掉下去……」
「我也是隻記得這樣。」
兩人都不記得這之後的事了。
剛才在係統停止機能之前，武看了看顯示的運轉時間。
恐怕兩個人昏迷了六小時。
這時，響起了很大的聲響，吹雪的機體在吱吱作響。
「什麽？是上麵在響啊，還在持續崩落之類的嗎？」
「有好好堵住山穀吧……」
「不知道……隻能祈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調沒在運轉，四周開始變得悶熱。
在黑暗中經過了幾秒的沉默。
「請原諒我，把你卷進來了。」
「這種事情……我不覺得是被卷進來的。」
「可是，如果救援就這樣一直不來……」
像是要打斷冥夜的話一樣，頭上又響起巨大的聲響，吹雪大大晃動。
「……你的命交給我？你是這樣說的嗎？我已經把命給了你喔。」
「那、那是，那些把你的命交給我的話，是有決心的比喻，那個……」
「我啊，為任務賭上性命，或者因為命令而去死之類的，我之前很怕這種事情，但是現在我很冷靜喔。」
「武，你在說……」
「如果是這種情況，我覺得死也不是件壞事。」
武剛說完，冥夜就大聲反駁：
「不行2隻有這件事不行！隻有你不行，隻有你是……！」
「冥、冥夜。」
「不能做些什麽嗎？不能動嗎!?」
冥夜邊說邊到處咚咚敲著、踢著。
應該會有什麽。艙門打不開嗎？什麽都好。
「別失控了！已經夠了！住手，給我住手！」
武用力抱住為了救他的命而失控的冥夜不放。
被黑暗隔絕，冥夜就在身邊。
「抱、抱歉……抱歉、抱歉……」
冥夜一邊感受武的體溫，一邊不斷低喃。
滾燙的淚水沾濕了武的臉頰。
「哎呀，太好了，臨死前還讓你為我哭了。」
「…………」
「雖然很遺憾看不到你哭泣的表情，但是沒有幾個男人能讓和將軍家有關係的人哭泣吧？」
「……你是第一個。」
「這樣就扯平了。因為得到了你的第一次，所以扯平了。」
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在黑暗中，感覺不出來是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鍾。
而且不知道還剩多少氧氣。
「……武，你說過想要我拜托你事情吧？」
「是啊……」
「你可以拿走……我的另一個第一次嗎？」
「咦!?第一次是指？」
武的心髒在黑暗中撲通撲通跳得很大聲。
「那個……親吻……」
「啊，是喔……親吻嗎……」
雖然跟想像中的有點出入，但這是冥夜的初吻。武覺得這比任何寶藏都要好。
「……啊。」
「我找到冥夜的手了」
「……你、你正在握著。」
武摸了摸冥夜的頭發。
然後是脖子，臉頰……
冥夜的臉就在眼前。
「……我們現在正看著彼此吧？」
「大概……」
武抱住冥夜的肩膀，輕輕靠近她。
「冥夜……」
「武……」
眼看就快要碰到柔軟的雙唇時，這時……
突然從兩人的頭上響起震耳欲聾的巨響，光線射了進來。
「「……咦？」」
被強行拉開的艙門邊，壬姬、美琴、慧、千鶴的臉出現了。
壬姬淚眼汪汪指著紅著臉抱在一起的兩人。
「你們說了親吻！親吻！」
碰碰——壬姬用力捶著艙門附近的裝甲。
「……那個，為什麽？」
武一間，冷淡往下看的千鶴回答他。
「通訊都聽得到。」
「全、全部？」
「全部，似乎是你們的接收功能壞掉了。」
冥夜原本就紅的臉變得更紅了。
美琴用難過的聲音說道。
「我們明明在挖出你們，你們都沒有聽到聲音嗎？」
「你們說了親吻！親吻！」
壬姬還在用力捶著吹雪的裝甲。
「……全部都聽到了嗎？」
「……全部。」
慧頻頻點頭，美琴探出身子，啪一聲打了武環在冥夜腰上的那隻手。
「全部.都﹒聽到﹒了!」
從腳尖到頭頂都染成粉紅色的冥夜用力抱緊武。
「怎麽這樣~~~~~~~~~!?」
武的叫聲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