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安如玉,除了居思危提供的那些情況,還有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聞:張錦剛去世後,仍在紅河任上的邵衛平曾打過安如玉的主意,有一次甚至趁四下沒人將她堵在辦公室打算霸王硬上弓。卻遭到安如玉激烈而決絕的反抗,根據事後紅河知情人描述,兩人臉和手都有不同程度抓傷、咬痕,尤其邵衛平臉上有五六道長長的血痕,一看便知是指甲劃的。


    據說邵衛平氣急敗壞罵道你這個破鞋不知被多少人玩過,裝什麽正經?安如玉回擊說連破鞋你都不配玩。


    之後邵衛平瘋狂壓製打擊安如玉,反正她的後台倒了,升遷過程既不硬氣也不光彩,根本沒人同情。那段時間安如玉成天以淚洗麵,差點得抑鬱症,幸好牛德貴取代邵衛平,生活才歸於平靜。


    聽完明月介紹,方晟誇道:“我沒選錯人,你也沒讓我失望,這些信息很有價值!”


    明月燦然一笑:“時間太倉猝,隻來得及了解部分情況,以後還會陸續補充。”


    “有兩處細節你語焉不詳,一是孫玉良背後還有更強的勢力,到底是誰?”


    “這個,”明月搖搖頭,“說法很多,但都不是很靠譜,不敢輕易下結論。”


    “還有關於魯榮,可曾聽說跟投資商之間有何貓膩?”


    “開發區的重頭戲是投資和建設,邵衛平將它分成前中後台三大塊,程振高負責前台,土地招商和項目引進;吳宓林負責中台,項目落戶和各項手續辦理;魯榮負責後台,項目建設和施工。表麵看一碗平端得很平,權力劃分不偏不倚,然而投資商隻圍不建,巨額資金停留在合同文本裏,實際造成程振高吃肉,魯榮和吳宓林湯都喝不上的狀況,因此兩人即使與投資商眉來眼去,人家恐怕隻認程振高。”


    方晟不以為然:“未必,三位副主任分工存在交叉,不象外界想的那樣,”他看看表,“還有一個小時下班,趕緊幫我通知全體人員開會!”


    “啊,”明月笑道,“方常委體諒大家吧,好容易捱到周末,大家盼著早點回家呢——要不是手裏積壓大把工作,我也提前開溜了。”


    “不好意思,今晚全體加班。”方晟道。


    當方晟在會上宣布這一決定,會議室裏頓時嗡聲四起,方晟耐心地等了幾十秒鍾,平靜地說:


    “知道大家很不適應,甚至有抱怨情緒,但今後雙休日加班將是常態,因為我們要補課,把之前延誤的進度趕回來,如果懷念昔日懶散的機關生活,很抱歉請你另謀高就!”


    嘀咕聲軋然而止,大家都很清楚,機關不象企業,一個蘿卜一個坑,倉猝之下去哪兒另謀高就?


    “從現在開始,請所有人上交手機!”


    這個命令很突兀,但方晟板著臉很認真的樣子,隨即命令明月拿檔案袋逐個收繳,連幾位副主任也不例外。繳完後方晟讓明月把手機全部鎖入保險櫃,這樣呼入時將提示“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程振高半開玩笑半當真說:“今晚很多男士回家沒法交差了,手機打不通,又找不到人。”


    “哎,是的是的。”有些特別懼內的連連附合。


    女同誌趁機嚇唬他們:“晚上不肯你們上床。”


    “那就睡到你家……”


    “其實今晚大家未必回得了家,因為工作量很大,”方晟環視眾人轉入正題,“同誌們,市領導非常關注紅河的現狀,指示要花大力氣清理整頓,讓開發區發揮經濟試驗田的作用。從報到到今天,我在紅河已有十天,這段時間裏做了些調研,找過部分同誌談話,看了大量資料和數據,最深切的想法是什麽?同誌們,管委會辦公樓前麵一堵圍牆,後麵一堵圍牆!如果連眼前身後的問題都解決不好,談什麽清理整頓,談什麽發展經濟?有人說,紅河圈地的成因很複雜,是曆史疑難雜症,不能心急,要慢慢來,要結合司法程序和行政協調耐心處理。如果這麽說,恐怕是不了解我方晟的過去。給大家說一件事,當初順壩縣的深山大澤裏藏了個私人武裝盤踞的金礦,也是曆史遺留問題,情況也很複雜,我是怎麽解決的?請求雙江軍區派直升飛機投彈轟炸!你們說,再頑固、再強大的勢力敢跟國家機器對抗?!”


    會議室裏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被方晟的氣勢所懾服。方晟在順壩清除惡勢力的事跡,盡管大家都有所耳聞,但由於涉及軍方行動以及於雲複要求宣傳係統低調處理,避免給外界造成過於張揚的感覺,因此媒體報刊對具體情況語焉不詳。


    方晟續道:“了解到這些,大家就會清楚組織派我到紅河不是當太平官,不是仕途中的過渡,而是來實實在在處理矛盾、解決矛盾!二十多平方公裏的紅河,被圈起的地皮達三十多塊,全國罕見!”


    說到這裏他猛拍一桌子,喝道,“大家熟視無睹,我看不下去!今天我把話撂這兒,所有被圈地皮必須全部清理到位,不管後台有多硬,來頭有多大!我方晟最初是大學生村官,大不了還回我的三灘鎮!”


    魯榮與程振高對視一眼,臉色冷漠。類似氣壯山河的表態,之前牛德貴也在會上說過,如今已在勞改農場服刑。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馬達聲,方晟站到窗前看了一眼,回到座位平靜地說:


    “工程隊來了,過會兒分兩個小組,魯主任負責一組,程主任負責二組,從部門各抽調三位同誌到現場,把辦公樓前後兩塊地皮的圍牆推掉!”


    “啊!”整個會議室驚呼,旋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程振高吃吃道:“方……方常委,那可,可是人家花錢買的地,地盤,不可以隨便動的……”


    方晟冷冷道:“什麽花錢買?土地是國家所有,他買的隻是使用權。”


    “使用權也……也不能動啊……”


    “兩個月前人家剛剛……打過樁,不算那個……閑置土地……”程振高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


    “砰!”


    方晟將茶杯重重在桌上一頓,勃然大怒道:“從圈地到現在多少年了,你們每天上下班看著野草長得比樹高,摸摸自己的良心,哪個好意思在我麵前說不是閑置土地?你程主任提到打樁,我專門到前麵數過,一共有十一根水泥樁,也就說雙龍集團拿到地皮後,平均每年隻打一點幾根樁,這算什麽?以為管委會不是管委會,裏麵這班人的智商不如幼兒園?”


    程振高被訓得臉色煞白,低頭不語。


    畢竟事關重大,明知要被搶白,魯榮還是鼓足勇氣說:


    “方常委,我們不反對采取果斷措施,但做事總得符合程序,比如先下達《閑置土地認定書》,給對方申辯和整改時間,然後……”


    “以前下過認定書嗎?”


    “在牛常委手上下過,後來……”


    方晟突然笑了笑:“管委會做事肯定要符合程序,不然被人家告到法院會輸官司的。前幾天我已找到牛常委和市國土局共同簽署的《閑置土地認定書》,根據認定書規定的事項,今晚又邀請市國土局相關同誌現場辦公,正式簽署《收回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書》,無償收回兩塊地皮使用權,即日生效!”


    “這,這,這……”魯榮呆呆道,“太突然了……總覺得應當與相關企業充分溝通……”


    “再給雙龍和寶潤一周時間吧,要有個緩衝。”吳宓林深知兩家集團的背景,也插了一句。


    方晟搖頭道:“一周?告訴大家,我已決定一周後重新競拍兩塊地皮!”


    他的話如同千鈞巨錘重重敲在所有參會人員心上,大家這才知道這位新任領導手段之強硬、謀劃之深遠前所未見!


    “使不得!”魯榮和程振高齊聲道。


    然後程振高急急道:“就算收回所用權,兩家集團肯定要申請行政複議,在法律上屬於有爭議地皮,不可以競拍的。”


    魯榮道:“而且《閑置土地認定書》下達後在對方未履行相關條款前提下,有多種處置方案,如簽訂補充協議延長開發期限、調整土地用途或規劃條件、協議有償收回土地使用權等等,何必采取最極端措施?”


    方晟凝視著他,道:“魯主任知道我腦中最極端措施是什麽?一夜之間收回紅河所有被圈地皮!這在法律上是站得住腳的,我不怕打官司,不怕丟掉官位,也不怕栽贓誣陷,根本沒有什麽能嚇住我的,明白嗎?”


    “不不不,您誤會了,方常委,”魯榮咽了口唾沫,“我,還有程主任並非跟投資商沆瀣一氣,也不是一味幫他們說話,而是前車之鑒……我們不想把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錯了,”方晟森然道,“我就是想激化矛盾,讓他們無路可走!”


    說到這個地步事態似乎已無挽回可能,況且所有人手機都鎖在保險櫃裏,無法對外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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