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婷記得很清楚,詹姆士衝進去的巷子是死巷,往前七八米左拐有兩棵樹,右拐十多米是幾米高的圍牆,所以他布了個“死局”。


    倘若跟蹤者冒冒失失跟進巷子右拐,便會被躲在左側樹後的詹姆士堵住退路,屆時將是一番殊死搏鬥!


    魚小婷並不懼怕交手,但情報人員行動原則是能用腦子解決的問題就不用動手,何況她有三層擔憂:


    一是生下越越後,她的主要精力都在女兒身上,沒有進行係統性恢複訓練,因此未必達到退役前最佳狀態;


    二是詹姆士身上可能有槍,雖說他同樣擔憂遭到香港警察圍堵,但情急之下也有開槍可能,沒準造成兩敗俱傷局麵;


    三是直到現在依然不能排除詹姆士有潛在幫手的可能,若被堵在巷子裏獨自麵對兩名fbi特工,魚小婷自覺凶多吉少。


    “死局”沒發現周遭異常,詹姆士微微心安,騎著摩托車沿主幹道繞了半小時左右,猛地拐了個大彎躥入兩座高樓之間的夾巷裏。魚小婷在後麵三十多米,見狀毫不動容,保持勻速從夾巷前麵駛過。她知道詹姆士一定躲在巷子暗處觀察來往車輛和行人,更知道隔會兒能在夾巷另一端看到他,沒關係,那時她的形象又換了。


    魚小婷真心感覺到這次交鋒非常過癮,也非常刺激,當年剛加入情報部門時熱血沸騰的勁頭仿佛又回來了,對手愈強,愈能激發出她更多潛能!


    今晚一定很有意思。她邊緊緊盯在詹姆士邊想道,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雙江省瀟南市。


    方晟實在抑製不住擔憂和不安,傍晚跑到省城鬧市區,拿公用電話打到愛妮婭辦公室。


    “到底有沒有消息?已經過去十天了,交易早該結束了吧?”


    愛妮婭輕歎一聲:“我比你更著急,好吧?可她沒反饋任何消息,說明還在進行中,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


    “如果遭遇意外呢?她生養孩子後沒怎麽訓練,狀態不如昔日啊。”方晟焦急地說。


    “實話告訴你,所有可能性她都考慮到了,也有相應對策,”愛妮婭道,“她戴的手表裏有報警裝置,一旦遭到不測或極度危險就按下啟動鈕,接受設備在我南方朋友那兒……”


    方晟語氣都變了:“這麽說她對香港之行其實並沒有把握……”


    “對方可是替fbi工作四十年的老特工,萬一賭輸了,我也做好身敗名裂的準備。”愛妮婭淒然道。


    “都是我不好……”


    “別說這麽廢話,這些天我想開了,真落到那個境地也沒什麽,大不了躲到美國陪phoebe,現在覺得他才是我的一切。”


    “以她的謹慎和對方的老奸劇滑,我猜交易很順利,她是選擇事後動手。”方晟推測道。


    “不要亂猜,越猜心越亂,一切順其自然。”愛妮婭說,然後果斷掛掉電話。


    流落於街頭,迎麵凜冽刺骨的寒風,方晟感覺發自內心的冷。


    不知為什麽,在他所有有過親密關係的女人當中,除了趙堯堯和白翎,最牽掛的就是魚小婷。


    或許是她特立獨行、神秘低調的性格,或許是多次舍生忘死救他於危難之間,或許是冰涼絲滑的**,和深深紮入他肌肉的指甲……


    隨著越越的降臨於世,他倆關係更加親密無間,她隱居於省城之後,他更加安心,睡覺都比以往香了很多。


    如果魚小婷遭遇不測,方晟簡直不能麵對。


    隨著趙堯堯和白翎陸續離開,愛妮婭、樊紅雨恪於身份問題必須保持距離;徐璃遭到於老爺子點名,最近都不敢私下接觸;薑姝晉升常委後格外注意分寸,兩人也有半個月沒見麵。


    看似鮮花滿園,實則可觀不可褻玩矣。


    不知不覺間來到市中心商業街,正好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如織,大都是年輕情侶,歡快的嬉笑打鬧聲在方晟聽來恍若隔世。


    我老了嗎?他驀地一驚。


    這時遠遠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方晟趕緊避到陰影下。原來是晏雨容和男朋友手挽手過來,她穿著雪白的羽絨衫,卡通帽子,手裏拿著黃橙橙的烤地瓜,自己咬一口,再喂男朋友吃一口,兩張凍得通紅的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是的,幸福可以如此簡單,一個烤地瓜就夠了。


    目送兩人依偎著遠去,方晟感慨萬千,覺得在晏雨容的問題上自己無愧於心,既讓她避免青燈古寺、孤獨到老的生活,又保存其清白,得以享受普通人平凡而又幸福的人生。


    回想起當初三井庵初見時,她身著青衣長衫的小尼姑,眉清目秀,臉色蒼白,秀目圓睜的模樣,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竟好像幾十年前的往事似的。


    正沉浸在江業那段回憶之際,手機響了,一看是許玉賢的號碼,暗想下班了找我幹嘛?趕緊接通,裏麵旋即傳來許玉賢急切的聲音:


    “在不在省城?”


    “在……”


    “趕緊過來,出……出了點問題……我把地址發給你。”


    沒一分鍾就收到短信:春華小區九幢909室。


    看到這個地址,方晟心裏“格噔”一聲。他知道許玉賢包養的女大學生就住那裏,小司在市委司機班閑聊時聽他們隱隱約約提過。據說許玉賢非常寵她,手表、皮包、香水、時裝等等都是國際名牌,每月還往銀行卡打一筆錢任由她揮霍,連續兩年暑假到歐美遊玩,全都出入精品店、品牌專賣店。


    私底下方晟頗為不以為然,曾經跟朱正陽談過憂慮,覺得許玉賢對她過於用心,似乎超出“玩玩而已”範疇,實際上人家小女孩子憑什麽跟你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上床?還不是看中他的權勢和錢財。一旦滿足不了她越來越膨脹的欲望,不可避免會發生衝突。


    朱正陽的結論是小三不能富養。


    許玉賢這會兒叫自己過去,可想而知跟女大學生之間出了問題,必須有人出麵收拾殘局了。


    緊趕快跑來到春華小區,敲開909室防盜門,許玉賢象衰老了十歲,整個人都垮下來了,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再看室內,方晟吃了一驚:簡直象被人洗劫似的,滿地狼藉,到處扔著生活垃圾和雜物,床鋪倒翻,沙發、桌子、茶幾等倒的倒壞的壞,沒一處完好的家具!


    “怎麽回事?”方晟連忙問。


    許玉賢默默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既然你無情無義,隻好分手!兩個要求必須一個月內到位,不然你懂的。即日。


    “什麽要求?”


    許玉賢長長歎息,頹然坐到木地板上,道:“剛開始幫同學、校友、親戚朋友辦些小事也罷了,後來胃口越來越大,不相幹的人隻要給她點好處就信口承諾,讓我非常為難。後來我回拒了好幾樁事,加之她對名牌的追求越來越過分,從外套到內衣低於一萬塊的碰都不碰。你知道我的情況,雖談不上清正廉潔,但不該收的錢絕對不收,也沒想過利用職權撈取好處,所以經濟方麵愈發不能滿足她的要求……上周她突然發短信要我答應兩個條件,不然就分手,一是幫她父親搞個公務員編製;二是替她拿到茅台酒在銀山的總代理……”


    “好大的胃口!”方晟不禁說,“去年省城茅台酒總代理據說賺了六千萬,老百姓說一車車拉的哪是酒,簡直比黃金還貴!她把您看作搖錢樹了。”


    許玉賢沉痛地說:“我意識到如果答應就將淪入萬劫不複之境。她父親是企業會計,今年四十八歲,現在公務員編製都必須考試,何況這樣年齡的人能幹什麽?再說總代理,人家能隨便答應我的要求嗎?肯定要拿優惠稅收、優惠政策交換,那就是瀆職罪了,我不能答應!”


    “您做得對!”


    “斷然拒絕後,她五六天沒跟我聯係,原以為不過是耍耍小性子,過幾天就好,誰知今天來一看……”說到這裏許玉賢聲音低了下來,“你知道在我這個位子上迎來送往很正常,當然現金、黃金珠寶肯定不收,但購物卡之類總是免不了,人家送的時候都套信封,上麵寫著單位或個人名字,沒料到她頗有心機,把這些信息都記了下來,現在就拿送卡清單要挾我!”


    方晟倒吸一口涼氣,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出於尊重隱私,他沒敢問購物卡金額,想必幾十萬綽綽有餘,不然哪夠小情人大肆揮霍。


    “您的想法是……”他試探道。


    許玉賢聲音嘶啞:“目前我沒敢回複,一旦把她惹毛了會一怒之下把清單發到網上,那我的政治生命就徹底結束了;但我絕對不能答應,否則後果更糟,等著我的是黨紀國法製裁!思來想去,隻能請你出手相助。”


    方晟先是一愣,隨即明白許玉賢的潛台詞:他想讓方晟身邊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覺找到小情人下落,逼她把名單交出來後銷毀!


    可是魚小婷正在香港生死未卜哎!


    葉韻倒符合條件,但事關許玉賢的政治名譽,方晟不想落下把柄。隻有白翎堪當此任,偏偏許玉賢曾與容上校有過私情,白翎對他印象極為惡劣!


    白翎愛憎分明,絕不會幫自己不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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