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白家大院途中,白翎介紹了巫石衛的大致情況:京都本土派,父母都是老紅軍,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軍部擔任要職,原本與京都傳統家族勢力合作默契,任冀北省委書記時有望更進半步。但他經濟理念偏向保守,不顧於、吳、宋幾個家族反對在冀北搞逆潮流的戰略儲備物資統購統銷,弄清老百姓怨聲載道,主管部門心懷蒂芥,結果兩邊都不討好。最高層出於派係平衡需要讓他進了正治局,卻落得沒有實權的人大副委員長。


    事實上中國改革開放幾十年,京都本土派已日漸式微,其中一部分投靠傳統家族勢力,一部分加入保守派,巫石衛作為領軍人物號召力也大不如前,跟邱家一樣漸漸被外界所忽略。


    若非此次各方精心深讀他被雙規的正治內涵,連很多官場中人都分不清京都本土派與京都傳統家族勢力的區別。


    “是上次新方案之爭的餘波?”方晟試探道。


    白傑衝神情肅穆道:“不,準確說是最後決戰!此戰非同尋常,不是過去的路線之爭,也不是中國往何處去的話題,歸根究底總結為規則之戰!守規矩的,與不守規矩的一場決鬥,它將很大程度決定今後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長時間內官場的正治秩序!”


    白老爺子補充道:“你不守規矩,人家也不守規矩,大家都不守規矩,長久以往必將亂套!”


    聽到這裏方晟有些明白,隨即問:“為何選擇巫石衛?”


    “出於縝密的正治算計,拿下他是風險成本最小、影響最大的選擇,”白傑衝道,“另一層正治隱喻是,去年新方案之爭過程中巫石衛也持反對態度,甚至揚言要人大立法規範某些行為,戳中個別人的軟肋。”


    “赤裸裸的正治威脅!其含義就是凡反對我的人,不管處於什麽位置,都能以經濟問題查處你!”白老爺子氣憤地說。


    “這次,姓駱的又站在大家的對立麵,很明顯立案調查巫石衛沒中紀委配合肯定不行!他們打算用強,逼所有人同意新方案!”白傑衝道。


    方晟腦中靈光一閃,問道:“軍部什麽態度?”


    白傑衝道:“兩派相持不下。”


    方晟瞬間明白了。


    即便白、樊兩家在軍隊高層的影響力,也不能左右軍部班子意見,使得在新方案爭論當中具有舉足輕重影響的京都傳統家族勢力遭受重挫!


    畢竟,有槍杆子支持大不相同。


    如今軍部高層意見分歧,等於退出站隊行列,這種不表態對京都傳統家族勢力的殺傷力更大。


    沒有軍部支持,白家就在隨之而來的較量中被邊緣化了,這個局麵遠比勝負更讓白家著急。


    “需要我做什麽?”方晟毫不猶豫問。


    白老爺子和白傑衝對視一眼,眼中均露出讚賞之色。


    深夜等待方晟,當然不是為了訴苦,倘若方晟看不出這一點,天真地以為隻要說幾句場麵話就大錯特錯了。


    白傑衝指了指書房四周:“這間屋子防竊聽,切斷一切網絡和無線通訊,這會兒說的話隻有咱爺仨知道,明白嗎?”


    方晟聽出來他要交底了,心頭一緊,道:“明白,絕不泄露給第四人,無論對方是誰!”


    白傑衝又道:“後天軍部召開擴大會議,八大軍區司令全部出席,加上軍部委員,估計巫石衛事件也是議題之一,會議要形成決議然後在軍報刊出。我要投反對票!”


    “黃司令也會反對的!”方晟道。


    “問題就在這裏,”白傑衝緩緩道,“目前所有通訊線路都被監聽,我不便聯係黃司令,風口浪尖貿然聯係也會給對手落下口實;另一方麵黃司令到底什麽態度我不得而知,盡管晉升大軍區司令白樊兩家作出犧牲,但人是會變的,弄不好反被他利用,白家得不償失。”


    方晟主動道:“我出麵找他!”


    “你也不妥,必須跟於白兩家沒關係——至少表麵是這樣,但黃司令一看就知道能代表你且值得依賴的人,還有個前提是,拜訪他的人必須達到一定級別,弄個身份不清不楚的也不行。”白傑衝道。


    “這個……”


    方晟心裏迅速把身邊所有人梳理了一遍,點點頭說:“有!”


    “誰?”白家父子目光灼灼盯著他,顯然十分看重這個人選。


    “嗯……愛妮婭……”


    父子倆對視一眼,白老爺子微微頜首,白傑衝道:


    “身份、人品、信任度都可以擔當,問題是,短短24小時你能說服愛妮婭過來?省長日理萬機,可不是自由行動的老百姓;還得再想個備用人選。”


    “沒事,我這就出去打電話。”


    方晟說著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沒信號,開門站在院子中間撥打愛妮婭手機,過了很久才接通,裏麵傳來她疲倦的聲音:


    “大少爺幾點了?”


    方晟簡明扼要道:“我這會兒在白家和爺爺聊天,麻煩你明天上午過來,我去接機。”


    因為可能被監聽的關係,他說得很含蓄,但至少透露兩個不尋常:


    第一深夜了白老爺子還沒睡;第二事情很緊急,他根本沒征求意見,要求她必須來。


    愛妮婭何等聰慧,立即聯係到很多事,沉吟片刻道:“這會兒已經晚了,明早等落實航班後再聯係。”


    “ok!”


    回到書房,方晟道:“她明天上午趕到。”


    白傑衝“嗯”了一聲,並不顯得過分驚訝,道:“黃司令是第二票,要形成合力反對,至少八大軍區有四票反對。”


    “西南那一票穩穩的。”白老爺子半眯著眼說,軍區司令是他一手提攜且十分親近,屬於那種見了麵能罵“臭小子”那種絕對嫡係。


    “剩下一票跟樊家有關。”白傑衝道。


    方晟道:“之前白樊兩家和解,而且新方案之爭過程中立場眾所周知,投反對票沒問題吧?”


    白傑衝道:“目前隻有這屋裏仨人知道我想在軍部擴大會上發難,所以樊家很可能以為投票表態是個形式,稀裏糊塗同意。八大軍區如果反對不過半數,反而把黃司令坑了。”


    樊家,總不至於也要我出麵吧?方晟心裏直打鼓。


    白老爺子是軍人,說話直來直去:“後天開會,明天我找樊家的話有牽連之嫌;傑衝更不便出麵;所以擔子又壓到你身上了!”


    “明天讓小翎把樊偉叫到反恐中心,我跟他聊聊?”方晟道。


    “小翎跟樊偉聯係,還不等於我跟老樊見麵?”白老爺子不同意。


    “那……”


    方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冷場近半分鍾,白傑衝一字一頓地問:“你跟樊紅雨關係怎樣?”


    方晟頭皮發麻。


    聰明如他者已料到這個結果。


    事到臨頭,他隻能賭白家不知內情,更不知臻臻的身世,遂想好應對措詞,斟酌十秒鍾後說:“之前在黃海有過節,後來逐漸融洽,但沒到相互交底的程度。”


    白傑衝道:“必須冒險,否則沒其它辦法,就算她記著黃海的過節也不至於出賣白家。”


    他還有層意思沒明說,那就是方晟畢竟不是白家法律層麵的女婿,出了事白家可推得幹幹淨淨。


    “她也回京都了,坐同一個航班,還有吳鬱明和薑姝。”方晟道。


    “大考在即,哪家不緊急商量對策?”白老爺子眼睛半睜半閉,“擺在各家麵前隻有兩條路,一是很糟,一是更糟。”


    “明天上午先跟愛妮婭見麵,然後找樊紅雨,以後被調查則說探討紅河工作,前後任嘛在一起很正常,”白傑衝道,“下午設法遇下於雲複,軍部擴大會議的宣傳工作還靠他發動。”


    方晟迷惑地眨眨眼:“軍部也有宣傳係統啊?”


    “要搶在對方反應之前擴散影響,也就是說,軍報通稿和京都九大主流媒體轉載要放到同一天!”


    “噢——”


    方晟暗想白傑衝這手玩得真狠,完全不給對方緩衝餘地。


    “那麽,”方晟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軍部委員反對票也很重要吧?”


    白傑衝看看白老爺子。


    白老爺子自信笑了笑:“如果白樊兩家擰成一股繩,還真不是事兒!”


    回到臥室,白翎半躺在床上等消息。


    方晟聳聳肩,表示不能透露。


    “說一點點,否則……”白翎將他壓倒在床邊,“今晚讓你睡不好覺!”


    “你肚子藏著那麽多秘密,我可曾逼問過?再說是你爺爺和老爸要求的!”方晟無辜地說。


    “挑能說的說一兩句。”白翎主動退讓。


    “明天上午到飛機接愛妮婭;中午跟樊紅雨喝茶,或者吃個便飯。”方晟故意閃爍其辭。


    “樊家……”白翎略有所悟,“愛妮婭急匆匆趕來為啥?”


    “真不能說,打死也不說。”


    白翎默然良久,冷笑道:“好哇,一個上午會兩個女朋友,美死你!不行,今晚先把你掏空了,讓你明天隻能看不能動!”


    “掏空?求之不得!”


    雖這麽說,方晟心裏直打鼓。


    傍晚與徐璃歡愛之後,應付白翎固然沒問題。就怕白翎真豁出去明早再來一次,那中午跟樊紅雨就有心無力了。


    因為樊紅雨的需求量比徐璃、白翎加起來還多!


    存這個心眼,方晟有意加了些強度,弄得白翎在躺下婉轉哀求,不勝負荷。


    “明早再掏空一次?”事畢方晟問道。


    白翎含含糊糊道:“掏什麽呀……上班不遲到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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