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倒不算大問題。


    於正華從開始到現在都享受副科待遇,空降下去起碼副科,按道理從京都到基層都自動提半級即正科。


    幫艾夏安排工作也不困難,有京都外國語學院那張響當當的文憑,暫時借用翻譯部門、外文或出版等係統,由企業轉事業,由事業轉公務員,那都不成問題。


    難題隻有一個。


    按親屬回避製度,於正華和艾夏不可以到雙江省。那麽問題來了,除了雙江,誰還賣於道明的麵子?


    思來想去,這事兒又得找方晟。


    兩條出路都離不開方晟出手相助,一是朝明省,那邊有愛妮婭震著,前期方晟已往那邊輸送了太多的人,連初戀情人周小容都置於愛妮婭監控之下;一是白山省,有副省長徐璃罩著,加之與於道明有點老交情。


    本來原山省也是一個選擇,陳皎現在已站穩腳跟,在一班副省長裏顯得比較強勢。


    但原山還是太僻遠太落後,條件相對較差,於道明舍不得兒子吃苦。


    於道明知道兒子不是從政的料兒,能在自己和方晟庇護下撈個正處、副廳就心滿意足,不算給於家大院丟臉。


    細想於鐵涯混到現在呢,難兄難弟!唉,於家新生代要不是方晟撐著,老爺子死不瞑目啊!


    “方哥,誠心誠意敬一壺,我喝掉您隨意,絕對真誠!”於正華學得中規中矩,一口氣幹掉滿滿一壺。


    艾夏在旁邊細聲細氣道:“方哥好。”沒喝酒,也隻淺淺碰了下飲料,表示心意到了。


    人家女孩子還沒正式嫁過來,矜持一點也是應該的。


    於秋荻大聲喝彩,說:“瞧瞧,正華長這麽大都沒跟大伯這麽喝過;雲複,你呢?”


    於雲複淡淡一笑:“孩子們鬧著玩呢。”


    老官僚的話就精辟在這裏,沒直接回答,但話音中透露出自己顯然也沒享受過此等待遇。


    於道明扛不住兩位哥哥含槍夾棍的進攻,不得不“率領”兒子和艾夏一個個打招呼——小倆口一臉懵懂,都沒聽明白意思。


    這一下,反而把於正華喝得酩酊大醉。


    散席後於雲複和方晟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方晟喝得不少,腳底下踉蹌,急於鑽進小別院裏睡覺,卻被於雲複叫住。


    “看到了吧?”黑暗中於雲複目光銳利明亮,“你布下的棋局已漸漸成了氣候,於家新生代子弟……越來越依仗你,好好珍惜,不要驕傲,將來的路還很長,明白嗎?”


    “是的,爸。”


    “幾年前聞洛小倆口在省城是不是鬧了點事兒?怎麽調來調去就不肯他倆回省城?”


    方晟暗驚老丈人太精明了,僅從席間寥寥數語就猜到端倪,便三言兩語撿要緊的說了一遍。


    於雲複沉聲道:“聞洛倒罷了,那個柏美薇居然如此實在……意外,”他拉著方晟來到院子角落,歎道,“從鐵涯到正華再到聞洛,於家嫡親新生代子弟不過這樣了,比吳家、詹家等等我是心中有愧的,爺爺故而清醒的時候說那番話,這個遺憾希望到你為止,後麵要抓緊時間培養,偌大的於家不能隻靠你一個,對不對?”


    “爸,鐵涯處理複雜局麵的能力欠一點,聞洛屬於事務型幹部,統籌和組織水平不夠,正華的情況我不了解,總之,我也覺得壓力很大。”


    在漸顯老態的丈人麵前,方晟也說了實話。


    “我理解,我也知道,就算勉強為之吧,辛苦你了,”於雲複拍拍他的肩,“地方那一塊我暫時夠不著,京都這邊我可以推把勁……聽說你弄了幾位朋友過來了?”


    “中宣部齊誌建,中紀委楚中林,還有國家發改委肖翔。”


    “都處於什麽位置?”


    “楚中林是副主任正廳待遇,其他兩位副廳。”


    於雲複又拍拍他:“這三位交給我了,地方……你多費心,走,回屋看春節聯歡晚會去。”


    同樣是拍肩頭,副國級領導拍得就是有水平,兩次雖然力道、角度差不多,可明顯感覺到意喻不同,似乎,手掌接觸間都能傳遞微妙的信息。


    時不待我,老丈人準備動用隱藏的力量全麵發起進攻了!


    看著於雲複的背影,方晟抑製不住內心激動。


    回到臥室,沒看多會兒電視就開始打電話、視頻通話——說也奇怪,以前黑白電視的年代把京都台春節聯歡晚會迷得不象話,如今大屏液晶電視掛著卻興趣泛泛。


    首先是趙堯堯那一家子,上次她從京都回倫敦後,大概越越央求得緊,魚小婷居然決定在倫敦過完春節回國。看著歡天喜地的四口人——趙堯堯、魚小婷、楚楚和越越,方晟不禁眼眶濕潤,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趙堯堯原本話不多,魚小婷在她旁邊略顯拘謹,反倒是兩個女兒開心極了,蹦蹦跳跳展示新學的舞蹈。


    “對了,前幾天跟小婷商量過,決定把越越也入英國籍,你說呢?”趙堯堯突然說。


    “呃……”方晟頗感意外,問道,“都……都不準備回來了?”


    魚小婷點點頭。


    趙堯堯說:“沒有本國國籍入學手續比較複雜,後麵還有各種麻煩,入了相對好些;小貝說要從政,我心驚肉跳呢,女孩子還是簡單點、平凡點,小婷也認同我的看法。”


    真是想不到所有女人當中,趙堯堯和魚小婷兩個性格、風格和經曆完全不同的人居然能相處愉快!


    再想魚小婷與白翎已逐步修補關係;魚小婷與徐璃是少女時期閨蜜……


    魚小婷似乎能被大多數女人所接受,這倒是很奇怪的現象。究其原因,大概是她對方晟癡情和付出有目共睹,而且不摻雜一絲私心。


    “孩子健康快樂地成長就行,不必太大壓力。”木已成舟,方晟隻能這麽說。


    接著兩個女兒又湊上前唱歌,說繞口令等等,黏黏乎乎說了四十分鍾才掛斷。


    然後與樊紅雨接通視頻。


    年夜飯後回到自己院裏,夫妻倆各睡各,樊紅雨反鎖好房門,摟著臻臻與方晟聊天。


    她隻讓臻臻叫“叔叔”,但並不掩飾與方晟的親密之情。特殊的家庭,特殊的身份,特殊的關係,個中奧妙不能說白了,隻能由臻臻自己去悟。


    這個秘密或許要隱藏一輩子。


    “臻臻將來打算幹什麽?”方晟笑著問。


    臻臻毫不猶豫道:“治理國家的優秀管理人才。”


    方晟心頭微震,連忙問:“是不是象臻臻外公家那樣,參軍打仗,保衛祖國?”


    “不,”臻臻清清楚楚說,“我要當公務員。”


    “紅雨,這個……學校老師都這麽教?”


    方晟詫異地問。從小寶到小貝再到臻臻,呈現出令他非常不安的趨向。


    樊紅雨何等聰明,笑道:“怎麽,怕將來幾個孩子打起來?還有十年、二十年呢,未來會有很多變化。”


    “變化……”


    方晟搖搖頭,隨即岔開話題。


    徐璃沒接電話;愛妮婭今年不回三相,留在朝明值班,兩人電話裏聊了幾分鍾。


    想了想,方晟撥通芮芸的手機。收購深水港,芮芸立下頭功,既完美壓低價格,又側麵助攻低調解決亨利引發的外交事件,實為難得。


    芮芸從未在大年三十晚接到方晟拜年電話,又驚又喜;看著視頻裏她依偎在盧畫家懷裏的溫馨畫麵,方晟感慨女人強煞了都離不開男人懷抱,如今的芮芸氣色明顯好多了。


    接著又分別與朱正陽、嚴華傑等一幹兄弟,以及吳鬱明、陳皎、衛君勝、燕慎、童光輝等聊了聊。


    該打的電話都打了,方晟半躺在床上,腦海裏驀地跳出個人來:


    葉韻!


    自從她被樊偉弄到深山大澤裏的秘密基地進行調查,不知樊偉和白翎耍了什麽手腳,每次問起都說馬上就出來,可每次等到望眼欲穿都見不著。


    為這事兒上次與白翎還吵過,也專門打電話給樊偉施過壓力。但無論怎樣,葉韻就是不出現。


    真的出問題了!


    如果普通的皮外傷,哪怕被打殘了,這麽長時間也應該恢複完好。這樣推想的話,很可能是方晟最不敢想的情況!


    大概率是葉韻的精神或心理出了問題。


    之前接觸樊偉,從他無意透露的片言段語分析,對付訓練有素的國外特工,嚴刑拷打根本不濟事兒,通常都采用測謊或心理分析等高級技術。


    這些高級技術都是雙刃劍,能窺探被審者內心的同時也會形成不同程度的傷害,有時甚至是不可逆傷害。


    不行,我要找樊偉!


    想到這裏方晟不管今天是大年三十,果斷撥打樊偉的手機。


    一直忙音。


    有耐心地打到將近零點,終於通了。


    甫一接通樊偉沉聲道:“新年好!我還在單位。”


    方晟吃了一驚:“都沒吃年夜飯?”


    “吃完回來繼續工作,”樊偉道,“透露給方老弟無妨,就是關於亨利,兄弟我捧著燙手山芋扔不掉了。”


    關於這一點方晟從剛開始起就預料到了,提前關照白翎堅決不能沾著邊,因此反恐中心接到亨利後不顧形象地送到派出所。


    “燙手就等等,吹冷了再處理嘛,”方晟一言蔽之後轉入正題,“關於葉韻,唉,大過年的本不想打擾樊兄,然而……”


    “我知道,”樊偉截口道,“葉韻的事我原想春節後著手處理,有些事兒是不是告訴你,說多少我還在斟酌,總之有點麻煩。”


    “噢……”


    “或許我會陪方老弟親自走一趟,也可以叫上白主任,葉韻涉及的案情非常重大,可以說是史無前例,到時大夥兒得商量著辦……”


    他越渲染方晟越忐忑,試探道:“怎麽個史無前例?”


    樊偉卻話鋒一轉:“亨利的案子我已經愁眉不展好幾天,卻忘了方老弟素有智多星之稱,早就應該請教的!大年三十談工作,也算史無前例吧,哈哈哈……”


    嘿!自己撞上門去了!方晟為輕率之舉後悔不迭,強笑道:


    “我對情報係統工作一無所知啊,要不提供思路,供樊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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