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道:“對於承包權居長壽沒有異議,好,我們再往下捋。你們兩家雖然沒有簽訂承包地轉租合同,承包地是口頭委托代種,從法律上講也是有效的。居長壽一直在兩家土地上搞種植,居利民事先知情,每年收居長壽送的農產品即代表默認他在承包地的行為。沒問題吧,二位?”


    居長壽和居利民都點頭,齊曉曉卻暗自撇嘴,心想擺在桌麵的事實誰不知道?說的都是廢話!


    白鈺續道:“以土地承包證書為據,居利民有權利要回承包地;但居長壽在承包地裏的投入應該給予補償,這一點也沒問題吧?”


    居利民氣衝衝道:“我沒說白搶,可不能他說多少就多少,地裏那點投入誰心裏不清楚?我也是地道農民,這方麵我全懂!”


    居長壽嘲諷道:“幾十年沒摸過鋤頭,還好意思吹全懂。你連化肥農藥品種都認不全了吧!”


    “你才認不全呢……”


    白鈺沉下臉:“再吵我不說了!”


    說也怪,一喝之下兩人頓時打住,眼巴巴盯著他看。


    “居利民收回地打算幹嘛?”白鈺問。


    “種植中草藥材,村裏都有計劃,也能簽合同,旱澇保收。”居利民說。


    白鈺又問居長壽:“與種樹苗相比怎麽樣?”


    居長壽沉思片刻道:“怎麽說呢,居利民說得不錯旱澇保收,但收益多少控製在人家手裏;培育樹苗是樁累活兒,投資大,一年四季都要撲在上麵,但收益肯定比中草藥材高。拿60畝熟地種中草藥材,我舍不得。”


    “居長壽的想法也有道理啊,”白鈺轉而道,“去年我們在全鄉推廣種植中草藥材,目的為了充分利用大片荒地;我們並不支持在熟地種植中草藥材,一是浪費,二是收益確實不高,建議你認真考慮居長壽的話。”


    居利民低頭想了半天,道:“我承認……其實吧我就想回村住別閑著,30畝地夠自己忙的,可真心話農活確實都忘了,一時半會兒沒法搞,隻能先從種植中草藥材開始……”


    白鈺溫和地說:“所以你們倆拚命堅持自己的觀點,卻不去考慮對方說得對不對,越吵越厲害,最終誰都說服不了誰。我給你倆做個調集,30畝地居利民肯定要收回去,這一點居長壽並不反對,是吧?”


    “是的。”兩人異口同聲道。


    “這事兒比較複雜要分兩步走。第一步,今年種的樹苗不能刨掉,往年在田裏打基礎的賬也得算,回頭請家事務所對居長壽的投入進行評估,等到這批樹苗賣掉後減去投入,收益兩家對半分,怎麽樣?”


    自家做的蛋糕被人硬生生咬掉一塊,居長壽有些猶豫。


    居利民主動說:“閑也是閑著,今年我到地裏幫忙打打下手。”


    “很好,這樣就體現解決問題的誠意了,”白鈺誇道,“第二步,樹苗賣完後居長壽正式把30畝地交還給居利民,種什麽再商量,如果都種中草藥材恐怕收益有點低,村裏也不可能給這麽多計劃;一半種中草藥材一半培育樹苗,居長壽可以以入股形式一起做,賺到錢大家都開心,你們覺得呢?”


    經他點撥,兩人終於想通了,爽快地在調解書上簽字離開。


    等司法助理也出門,齊曉曉板著臉說:“別說話!別在我麵前表功!知道你調解有方,以後我也能做到!”


    “相信齊曉曉同誌在基層鍛煉過程中迅速成長。”白鈺一本正經道。


    “少陰陽怪氣!”


    齊曉曉喝道,“有件事向你通報一下,莊驥東從省城引薦了位大老板準備在苠原投資,初步設想我上次看中的老街到蘆溝村那十多公裏荒地……”


    她眉飛色舞介紹了桃李園的遠景規劃,特別點出“桃李滿天下”的創意。


    長長思忖,白鈺道:“總投資700萬年底前到位500萬,如果不借銀行貸款的話真是大手筆了……”


    “淨投資,一分錢不用借!”齊曉曉強調道,“說白了吧人家是不看僧麵看佛麵。”


    “謝天謝地,你也終於明白官場商界門道了,有進步。”白鈺微笑道。


    “別盡說風涼話,莊驥東要求你盡快列入經濟發展規劃,協助展克鵬立項辦手續,爭取早日把項目落地!”


    白鈺搖搖頭:“500萬投資我熱烈歡迎,可桃李園搞不起來,建議你會同莊驥東重新評估、規劃,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


    齊曉曉目光一凝,道:“喂,白鈺你不是小心眼的人吧,不會因為我陪莊驥東跑了兩三天就吃醋,連帶著項目都否決了!”


    “我的天,從何而來的飛醋?我在談工作好不好?”白鈺哭笑不得,“齊曉曉同誌,作為理工科出身,土壤酸堿性懂不懂?那一帶荒地緊靠蘆花河,向來鹽堿泛化種啥啥不長,所以長期撂荒在那兒,風水不好隻是民間傳說,齊曉曉同誌!”


    “是嗎……”


    “你瞧見那一帶野草長得茂密,可樹呢?偶爾有幾棵半死不活,枝條稀疏瘦弱,說明根係吸收不到營養啊!”


    “不對!”齊曉曉道,“上世紀那邊也是野樹林,長滿了樹,大煉鋼時才砍掉!”


    “以前長的是怪柳和白榆,本來就是專門用於改造鹽堿地和整固河壩的樹種。後來蘆花河的分支河流越來越多,無須考慮洪水漫堤問題,加上怪柳白榆缺乏經濟價值,沒必要花費代價人工種植。”


    齊曉曉一拍桌子喝道:“這麽重要的情況你為何不早說?!”


    白鈺道:“你也沒問過啊!上次沒說完你就走了,沒有就那一帶種植問題繼續探討。”


    “還不是你那個討厭的女朋友打岔!”齊曉曉惱道,出了會兒神又問,“你有研究,覺得種什麽好?事關幾百萬投資呢,不是小數!”


    白鈺不吱聲起身就走。


    “喂,白鈺!白鈺,問你話呢!”


    齊曉曉急得站了起來,白鈺甩頭道:“又不是你拉來的項目,著什麽急?叫莊驥東找我!”


    想想啞然失笑。


    莊驥東引進的項目卻擺譜似的自己不說,讓她向白鈺傳達,白鈺又不是土捏的泥人當然反感了。


    過去委婉複述了白鈺的意思,莊驥東臉色凝重,好一會兒感慨道:“高考化學我差點得滿分,可土壤酸堿度這種初中學的知識放到實際工作中就忽略了,我們兩位理科生加起來都沒白鈺文科生的見識,說明什麽?到基層曆練確實大有必要!好,我過去向他請教。”


    莊驥東不愧能屈能伸的牛皮糖,十分鍾後笑容滿麵來到白鈺辦公室,打著哈哈說:


    “疏忽了,我們都疏忽了,鹽堿地怎麽可能長桃李呢,幸虧白鄉長友情提醒,不然幾百萬扔下水還稀裏糊塗!白鄉長手裏有啥好項目,那位展老板還在苠原等消息,一放幾百萬可就跑了。”


    白鈺沉穩地翻了翻筆記,微笑道:“剛才有件事忘了說,今年是苠原鄉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特別是道路建設的關鍵之年,我們打算勒緊腰帶過苦日子,擴建修葺苠原往縣城、國道、省道等方向的道路,為苠原今後大踏步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要想富多修路,好事啊。”莊驥東隨口應道。


    “但今年從縣到鄉都在收縮財政盤子,縣裏支持力度有限,我考慮以財政所向民間集資方式籌集資金,簡書計態度不明,我估計反對居多……”


    “發展經濟不能怕花錢,我支持!”


    莊驥東這方麵倒挺開明,不是縛手縛腳的性格。


    白鈺歎息道:“就算集資修路,總盤子還不夠,必須要借助外力,本來國家、省市三個渠道扶貧資金都有修路專項費用,今年摘帽已成定局恐怕是沒指望了,所以……恐怕要麻煩莊鄉長向娘家求援,大力支持貧困鄉基礎建設……”


    “娘家?”


    莊驥東眼珠一轉悟出他指的是省紅會,倒犯了難,沉吟道,“外界都以為省紅會有錢,其實也是有一分錢辦一分錢事,年初預算就打得滿滿的很難有調劑空間……”


    “憑莊鄉長在省紅會的人脈和影響力,多做些工作批個兩三千萬不成問題吧?”白鈺含笑道,“我那邊也同步推進,請京都農科院專家專程過來做可行性分析,早日把種植項目敲定下來。”


    好嘛,擺明了要做生意,你幫我,我也幫你。


    莊驥東也非好捏的柿子,立即道:“白鄉長啊白鄉長,省紅會那邊掏的真金白銀;京都農科院專家……我打幾個電話也能設法聯係兩三位,不能這樣‘同步推進’吧?”


    白鈺憨笑道:“你聯係來的專家漫天撒網,可行性研究起碼得三四個月;我其實已做了將近一年的調查分析,請專家過來純粹做二選一的選擇題,效率怎麽樣?還有,不管種什麽前期準備工作總要做的,怎麽做,分哪些步驟,有什麽注意事項,展老板懂嗎?”


    實質是問,你懂嗎?


    莊驥東老老實實道:“我不懂,等項目確定下來還得白鄉長多指點。”


    白鈺還是一臉憨笑:“所以省紅會那邊……”


    “我明天就跑趟省城!”莊驥東無奈道。


    突然間有種感覺,自己為正白鈺為副,好像並沒有在氣勢壓住對方,相反工作方麵被白鈺掌握了主動權。


    為什麽,初來乍到情況還不是很了解?


    似乎不單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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