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靜悄悄。


    白鈺說的這些,參會的縣領導們心裏沒數嗎?怎麽可能沒數!


    但是急病亂投醫,為解決迫在眉睫的問題,他們壓根顧不得信用聯社死活,先躲過當前劫難再說。


    白鈺接著說:“可能個別同誌存在僥幸心理,覺得信用聯社能頂住21億存款正常兌現和付息,再加4.65億沒事。其實錯了!在老百姓看來信托投資公司轉嫁給信用聯社的債務不是4.65億,而是20個億!信用聯社能承受41億存款正常兌付嗎?謠言會讓商林金融係統在三天之內分崩離析!請領導們三思!”


    “白鈺同誌說得太嚇人了,我覺得老百姓會相信黨和正府的正麵宣傳!”人大主任顏仲林不悅道。


    “對,俗話說謠言止於智者,我們要及時發動宣傳機器,提醒廣大人民群眾不信謠、不傳謠。”


    正法委書計聞小則附合道。


    按說兩位常委提到“宣傳”,身為**的高江應該出麵表態,他卻漠然以對,仿佛沒聽到似的。


    參會人員心裏透亮得很:眼下最著急甩包袱的就是本土派,至於信用聯社能否撐得住,會不會引起金融動蕩根本不在他們考慮之中。


    出了大事,***一起扛唄,罪不罰眾,情況能差到哪兒去?但信托投資公司和金融服務公司不同,這些領導或明或暗都有股份在裏麵,千萬不能打水漂啊!


    冷場近半分鍾,季輝道:


    “白鈺同誌的觀點值得大家重視,我們不能因為試圖解決一個麻煩從而引起更大的麻煩,20個億被騙是小事,要是導致商林金融秩序混亂、社會動蕩、幾十億銀行存款遭到擠兌,那真是太可怕了!文軍同誌覺得呢?”


    相比本土兩派打的小算盤,季輝更注重商林安定團結,實在不行哪怕拿財政去填窟窿都不能出亂子,確保順順當當升遷副廳職。


    繆文軍還沒來得及說話,麻百居搶先衝白鈺道:


    “協調信用聯社承擔4.65億剛性兌付是繆***交待給你的任務,你說不行,那難題還給繆***麽?要都這樣,我們黨員幹部的紀律性和原則性哪去了?”


    “嗯,百居同誌問得好,”繆文軍接口道,“解鈴還需係鈴人,白鈺同誌談談有什麽設想?”


    顏仲林、麻百居等都冷笑。


    事態到這份上,整個縣***傾巢出動都沒辦法,能有啥“設想”,分明搭梯子給白鈺下台。


    一片壓迫的氣氛中,白鈺從容鎮定地說:


    “各位領導,我的設想就是繆***剛才所說的七個字,解鈴還需係鈴人。事件的罪魁禍首是榆錢集團,還要把它拉回來收拾殘局,才能從源頭解決問題。”


    會場裏頓時響起“嗤嗤”竊笑聲,均想虧得繆文軍把他捧成什麽樣子,原來是個繡花枕頭!要是能找著榆錢集團,還用費這麽大勁?


    繆文軍也有些責怪地瞪了白鈺一眼,道:“前期縣領導已做過努力,那條路行不通……”


    “想必白鈺同誌省裏有門路?不妨試試。”麻百居陰惻惻道。


    “那……”


    繆文軍才說了一個字,白鈺卻不緊不慢接道:


    “是的,我願意負責與榆錢集團協商。”


    真不知天高地厚!


    繆文軍冷冷提高聲音道:“白鈺同誌是打算立軍令狀嗎?”


    言下之意這種場合不能開玩笑,所有參會人員發言都有記錄,現在收回還來得及!


    “我願意找榆錢集團高層溝通,共同協商解決問題。”白鈺清晰有力地說。


    “希望白鈺同誌馬到成功!”


    麻百居陰陽怪氣道,繆文軍幾次被他搶了話頭,惱怒萬分又不便發作。


    本想會後向繆文軍解釋原因,不料緊接著還要開榆蘆商業中心施工協調會,列席會議的換成建築、設計、材料等方麵人員。


    回到辦公室沒多耽擱,白鈺隨即邊匆匆出門邊打了兩個電話,十分鍾後藍朵開車出現,他和趙天戈坐在後排。


    “今晚做足準備,明天上午陪我去一個地方。”白鈺道。


    趙天戈不假思索道:“沒說的,刀山火海都可以……哪裏?”


    “榆錢集團總部大廈。”


    “信托投資公司爆雷事件?”趙天戈頓時醒悟,“你怎麽把那塊硬骨頭攬到手裏了?”


    “說來話長,”


    白鈺並不準備細談,轉而道,“關於榆錢集團,你知道多少?”


    “通榆明星企業,上市公司,總資產百億以上,董事長兼總裁錢觀有幾十個名譽頭銜,好像還是全國正協委員,省房產協會會長、省商會會長等等;錢觀自視甚高,據說省會廳級領導想見他都難,集團所有事務都交由幾個副總裁打理,但重大事項又是他說了算,屬於強勢有為的企業家。”


    “我想見他一麵,但要排除他願意接見的可能性。”


    趙天戈被難住了:“呃……以前在省城集訓時聽說他有兩名特種兵出身的貼身保鏢,平時有一個守在辦公室外,出門參加活動必定跟隨左右;總部大廈不消說有保安,有警衛,有直通110指揮中心的報警係統,強闖恐怕……”


    “可以強闖!”


    專注開車的藍朵突然說,“但需要從今晚就做準備。”


    “什麽準備?”趙天戈問道。


    白鈺卻已聽懂,道:“別問這麽多,你負責你的活,她負責她的,我負責我的,各司其職。”


    趙天戈也是聰明之人,會意笑道:“不問就不問,晚上分頭行動。”


    當晚三人住在榆錢集團總部大廈對麵的四星級酒店,一人一間,趙天戈連連嘖嘴說氣派,然後都鑽進房間。


    晚上九點多鍾,繆文軍打來電話,劈頭蓋臉道:


    “在哪裏?五分鍾內到我辦公室!”


    白鈺平靜地說:“我到省城了,繆***。”


    “你……你真想找錢觀?”繆文軍難以置信說,“給你透個底吧小白,前陣子季輝書計在省城折騰了四五天都沒見著,反而被警告‘早點滾出樺南’!錢觀在省城的能量很大很大,比你想象的還大,你有幾斤幾兩自己惦量!”


    “讓我試試吧,繆***,反正……反正我又沒說肯定成功。”


    “哈哈哈哈!”


    繆文軍驀地大笑,用讚賞的口吻說,“就猜到你小子留了後門,好,你去試吧,注意安全第一!”


    晚上十點半,趙天戈敲門而入,順便把藍朵也叫過來。


    “兩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想先聽哪個?”


    “先好後壞!”


    “好消息是這幾天錢觀都在集團,每天正常時間上下班。”


    “好!”


    “壞消息是上周有個神經病揮舞菜刀在總部大廈前大叫大嚷,之後集團加強保安級別;還有,電梯升到錢觀獨占的16層不停,必須專用門禁卡,下電梯抵達他辦公室有兩關,一是特種兵保鏢,一是兩名女秘書。”


    “有圖紙嗎?”白鈺問。


    趙天戈一愣:“沒找著……”


    “我有!”


    藍朵打開手機,裏麵赫然出現總部大廈結構圖!


    “有把握上樓麽?”白鈺又問。


    “門禁卡不是問題。”


    藍朵道,白鈺頜首道:“我也覺得……天戈能堅持多長時間?”


    趙天戈長長沉吟,把握不太大地說:“10分鍾吧,要看出警速度……”


    “時間緊了點,我擔心不夠……”


    白鈺皺眉道。


    藍朵撇撇說:“怎麽不夠,一分鍾剁一根手指,他能捱幾分鍾?”


    “友好協商,盡量不傷和氣,”白鈺問道,“你準備好了?”


    “我要更晚些。”藍朵簡潔道。


    “那就這樣!”


    白鈺更簡潔。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這個時間點該匯報的、該請示的、開會的都告一段落,正是心神懈怠的時候。


    趙天戈一身警服,白鈺和藍朵緊隨其後,還別說,兩人颯爽風範真有點象便衣警察。


    來到總部大廈接待前台,趙天戈掏出警察證和介紹信晃了一下,嚴肅地說:


    “我們是商林縣的,最近縣裏出了點事,需要對你集團商林籍員工做背景調查,請予配合!”


    前台小姐為難地說:“我不知道哪些員工是商林籍,怎麽調查?”


    “我們已經掌握有關資料,直接去找。”


    趙天戈道。


    “不行啊警察同誌,”前台小姐道,“集團有規定非內部員工不準進入辦公區域。您點一個名字,我叫他下樓行不行?”


    “那樣會泄露隱私,給被調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趙天戈微笑道,“我當人質扣押在這兒,請我的兩位同事上去,好吧?”


    沒等前台小姐同意,白鈺和藍朵已快步走向電梯。


    “哎,不行的,真的不行……”


    前台小姐和趙天戈糾纏不休,另一側保安們猶豫不決——畢竟**是保安公司的親爸爸,得罪警察將來倒黴的是自己。


    兩人飛快地進了電梯,上升過程中藍朵閃電般打開控製麵板,拿usb電纜接到手機口,手指飛快地輸入一連串數字和代碼,緊接著手機屏幕跳出一屏屏亂碼——


    “嘀!”


    電梯堪堪在16層停了下來!


    “好險……”


    白鈺嘀咕道,藍朵瞪他一眼道:“意料之中!”


    出了電梯,有道人影不知從哪兒飄出來,目光不善地盯著兩人道:


    “你倆是誰?有沒有預約?前台怎麽說的?”


    藍朵都懶得說話衝上去就打,白鈺施施然從旁邊繞過去,指著兩位花容失色的女秘書警告道:


    “不準報警,否則要你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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