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早有防範,就在殺手現身的同時向左前方臥倒,舉槍還擊。瞬間草坪裏亂成一團,街上幾十人尖叫著、大喊著四處亂跑,摔倒在地的人更是驚惶失措,好象世界末日來臨。


    白鈺爬起來後任憑身邊人群推搡擁擠原地不動,眼睛銳利地掃視著一張張麵孔。陡然間他身體下沉,左手向內一劃,格開殺手從人群縫隙間刺過來的匕首!


    殺手立即放手快速向後退,白鈺似靈巧的遊魚逆流而上緊追不舍。


    殺手率先突出重圍,幾個起躍跳過花台從水花四濺的噴泉穿過去。白鈺隨後趕到,卻在噴泉麵前刹住腳步。


    噴泉一字排開噴湧成一道晶瑩透徹的“水牆”,飛滴出的水珠象毛毛細雨,在街燈的映襯下如霧如煙,煞是美麗。然而白鈺看不清對麵的情況,無法判斷殺手所處位置,冒冒失失穿過去等待自己的可能是一顆子彈。


    白鈺嘴角微微綻起笑意,因為給鍾離良準備的時間應該很充裕了。


    殺手閃電般穿過“水牆”,暗自為設計的完美退路而得意,他算準對方惜命不敢貿然行動——


    穿越“水牆”瞬間任憑多高明的武功都有0.5秒左右的黑障階段,那是最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刻。


    然而殺手旋即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小區裏與自己對峙那個人在哪裏?!


    驚恐地回頭張望,幾乎同時身後一聲槍響,子彈呼嘯而至,正正打中殺手額頭……


    白鈺沒責怪鍾離良一槍奪命不留活口,按照常識買凶者會匿名且拐好幾道彎,從殺手身上根本挖不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正如去年製伏溫小藝。相反殺手但有一口氣在,都存在反撲、暴起傷人的可能,不如幹掉。


    “把殺手的屍體放到縣府大院裏,讓明天上班的同誌路過時都瞅一眼,看有誰認識。”


    常興邦聽到槍聲後匆忙趕過來,白鈺淡淡地吩咐道,隨即讓鍾離良留下做筆錄,獨自開車回宿舍。


    正月十七。


    大清早上班就看到縣府大院裏擺具屍體,所有人都覺得晦氣,忙不迭躲到角落裏吐唾沫恨恨罵兩句。


    但大樓裏的人包括路冠佐在內都清楚白鈺此舉的含義,根本不是認人,而是警告潛在的對手以及行凶者,職業殺手都無奈於他反而被一槍斃命,以後別打這方麵主意了!


    昨晚抓捕的1600人簽訂《自願加入義務勞動承諾書》後押送青牛灘,此前盡管陸續釋放了兩千多人,但在繆文軍發動和鼓勵之下畢遵及各縣每天都有上千人紛擁而至,青牛灘挖土方的“義務勞動者”已達到七千人左右。


    白鈺態度堅決如此,繆文軍又積極加持,縣領導們都清楚盡管他倆嘴上不承認,看樣子打通畢江遵江工程勢在必行。聯想到一著不讓的全民禁槍、全民檢測,所有人的感覺是:


    多年未能啃下的硬骨頭,起碼會在白鈺手裏有所突破!


    中午時分。


    白鈺來到機關食堂時韋昕宇仍在排隊,閑來無事便轉到廚房,剛進門就看到站在中間神氣活現指揮的譚明生!


    乍見白鈺,譚明生一下子蔫了,縮頸垂首道:“白……白書計……”


    “你不是應該停職檢查麽,在哪兒幹什麽?”白鈺嚴厲地問。


    譚明生結結巴巴道:“這……路……路***叫叫……叫我幫幫忙……”


    白鈺斥道:“你能幫什麽忙?洗菜、炒菜還是端菜?上次交的檢查認識不深刻,反省不到位,回去繼續寫!”


    “是,是……”


    譚明生被罵得無地自容,尤如過街老鼠似的倉惶從側麵溜了出去。


    回到就餐區,迎麵遇到路冠佐,見白鈺麵色不善頓時猜到幾分,主動解釋道:


    “節後機關用餐人數多,廚房有點亂,我叫明生過來協調協調……如果白書計覺得不合適就讓他回去,唉,那個檢查已經寫了兩稿,我覺得差不多可以了。”


    白鈺道:“唔,譚明生在事務處時間不短,這些天來我聽到些反應。這樣吧,是不是趁他停職檢查的空隙做個離崗審計?”


    路冠佐一愣:“離崗審計……”


    “領導幹部本身就有強製休假離崗審計製度,既是對同誌負責任,也能促進內部管理機製的完善和提高,冠佐***覺得呢?”


    白鈺微笑道。


    路冠佐滯了幾秒鍾:“白書計的建議很好,回頭我安排人組織落實。”


    “對了審計局不要參與,本縣內部平級審計毫無意義,”白鈺道,“聯係省城審計事務所吧,花點錢買個安逸……以後縣重要單位部門一把手離任審計都采取這種方式,要動真碰硬!”


    “照白書計的說法,審計局是不是沒事幹了?”路冠佐臉色難看地說。


    白鈺道:“我正準備這樣說!我審閱了審計局去年全年出具的審計報告,一是數量少隻有區區47份,畢遵審計係統平均數是63份!可以說關苓縣審計局以一己之力拉低全市平均!二是質量不高,47份報告列舉問題不到200條,嚴肅的、以檢查問題為主的審計報告變成表揚信,這樣下去要它何用?建議冠佐*****一下。”


    路冠佐無言以對,又知在機關食堂這樣的公眾場合跟書計吵起來影響很壞,遂拍拍肚子道:“先吃飯,先吃飯……”


    回到座位,路冠佐鬱悶不已。


    現在好像不能跟白鈺說話,隨便一說就捧出一大把問題,的確,路冠佐並不否決問題的存在,但板子不能都打到自己身上;況且哪個地區、哪個單位部門事事做到完美?關苓現狀就是亂,能做到亂中相對平衡也是本事。


    拿著放大鏡挑刺!這就是路冠佐對白鈺的判斷。


    下午白鈺本想到附近鄉鎮跑跑,剛下樓才發現縣府大院的大門被上訪群眾堵住了!


    堵大門的都騎著高頭大馬,衣服是平時很少見到的款式獨特的袍裝,男子手裏揮舞馬鞭子阻止保安們靠近,腰間還別著一米多長的佩刀;女子都梳著七八根長辮拖到胸前,頭上戴滿選型各異的銀飾,陽光下反射奪目的光芒。


    “叫姚宇問清楚怎麽回事!”


    白鈺吩咐韋昕宇道,旋即回了辦公室,不多會兒蹇姚宇和一臉歉意的劉映球進來,匯報了上訪者身份:


    他們就是數百年來噶爾泰草原的主人,越芒人!


    今天越芒部落首領、長者和族裏“飛鷹”(即身手好的業務骨幹)齊聚到縣府大院門口,強烈抗議縣裏企圖霸占他們賴以生存的大草原,讓“不潔淨”的外人汙染、破壞美麗的家園!


    “還處於討論階段的事情,越芒部落怎會知道的?”白鈺皺眉道。


    劉映球內疚地說:“是我不好說漏了嘴……越芒部落有個接待客人習俗叫做‘下馬酒’,春節期間我帶人過去考察時空著肚子連喝三碗,頭暈乎乎的,不知不覺流露了要綜合開發草原,將噶爾泰建設成為旅遊名勝的想法……”


    白鈺沉思片刻,道:“人和馬不能老堵在大門口,不象話!可以派代表進來談,正府支持合理訴求,但底線不能讓!這件事請映球負責解決。”


    言下之意你惹的禍你自己收拾。


    “是是是,我組織人員對接。”劉映球羞愧道。


    接下來白鈺批閱了十多份文件,時間已是下午四點多鍾,踱到窗前一看越芒人居然還堵在大門口,地上有了馬糞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臉唰地沉下來,找來韋昕宇道:


    “過去問問劉映球,是不是整幢樓同誌晚上不下班了?”


    隔了會兒韋昕宇便打聽到消息,劉映球仍在跟越芒部落派的三名代表在談判,但始終沒有進展,越芒部落堅持要求正府方麵要承諾永久取消旅遊開發計劃,否則不單每天堵大門,還要派人到畢遵、到省正府上訪!


    越芒部落還特意提到此次上訪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在草原的觀察員支持,如果縣裏不給說法,觀察員將直接向京都和省相關部門提交報告,並提請委員會考慮將噶爾泰草原從《世界自然與文化遺產》名錄剔除,並取消每年的撥款!


    看樣子捅大漏子了,可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


    瞅瞅白鈺臉色,韋昕宇小心翼翼道:“劉***想征求您的意見,是不是暫緩開發噶爾泰草原,等各方麵條件成熟了再來個突然襲擊?”


    “突然襲擊?三碗下馬酒一喝都說出來了!”


    白鈺沉著臉道,又站到地圖麵前長長思忖,然後道,“昕宇陪我去會議室!”


    “白書計!”


    韋昕宇急急道,“白書計,這事兒劉***處理得是不妥當,但,但越芒部落確實蠻難纏。別說動到他們最看重的大草原,就是平時越芒人到關苓以物易物,喝酒打牌,也蠻橫得不得了,一言不合就翻臉拔刀,暴躁起來端起雙管獵槍就打,**那些規定對他們根本沒用。沒辦法,他們有民族正策保護,惹天大的禍省裏一個電話立馬擺平,不然就產生國際影響!對於越芒,還有那些個少數民族向來能哄就哄,隻要安安穩穩不鬧事多花點錢都無所謂。您目前重中之重是抓全民禁槍、全民檢測和義務勞動三樁大事,暫且放越芒部落一馬吧,白書計!”


    並非事事唯唯諾諾,善意勸阻、合理建議是一名優秀秘書的基本素質,從這點來看,韋昕宇做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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