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離開東鬆湖,考慮到還有酒氣沒敢進市府大院而直接回宿舍。出乎意料尹冬梅還躺在床上懶洋洋地玩手機、發信息,瞬間白鈺有個錯覺是不是溫小藝來了。


    “怎麽”他詫異道,“昨晚消耗比以往都大,中午爬不起來了?”


    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就往那方麵想,難道不能留下多陪陪你?哎,告訴你個好消息,種子已埋入土壤即將生根發芽!”


    白鈺頓時有些怔忡,倒沒感覺到消息好在哪裏,半晌緩緩坐到床邊問道:


    “我始終在琢磨生出來怎麽辦的問題,留在美國,我不放心也不願意,楚楚越越就是典型例子,她倆心目中的祖國是大英帝國而非中國;回來怎麽處理?我不想孩子永遠隱姓埋名。”


    “有辦法,以後跟著我,正大光明地跟。”


    “呃不行的冬梅,你名義上還是單身,怎麽可以”


    尹冬梅露出狡黠一笑,道:“了解現任畢遵市委書記茅德圭?”


    “略知一二,史上最悲摧省城市委書記嘛”


    茅德圭是嶽峙從當副省長開始就精心栽培的本土係中堅幹部,鎮、縣、市、廳主持工作履曆俱全,工作實績也不錯。原計劃嶽峙被“勸退”時以茅德圭進省委常委為條件,未料到被繆文軍搶走專職常委名額,茅德圭隻能委屈地接任非常委身份的省城市委書記職務。


    好不容易熬到繆文軍提拔外省,這下總該輪到自己吧?誰知窩囊透頂地打發到畢遵接替非常委市委書記,這回樺南市委書記倒由省委常委兼任,可惜花落別家。


    也就是說,茅德圭擔任樺南市委書記時,畢遵市委書記是省委常委;他擔任畢遵市委書記時,樺南市委書記是省委常委,真無愧於史上是悲摧省城市委書記稱號。


    兩輪一折騰,已錯過仕途黃金期,茅德圭與盧人南差不多幹到小換界即退二線。因此管理方麵頗有些“無為”和“寬仁”,更多注重人脈人情,反而獲得比繆文軍更高的聲望。


    “茅德圭的女兒是領養的,聽說這事兒?”她問。


    “有一點,好像兒子到京都上大學,夫妻倆閑得無聊到孤兒院領養了一個,精心照料,視如己出”


    尹冬梅悠悠道:“歐陽鋒對侄子歐陽克也視如己出,結果呢?”


    白鈺吃驚地說:“什麽,女兒也是親生的?不可能!放開生育已經幾十年了!”


    “給你講個故事,街頭巷尾傳聞哈,不過九成九真的”


    茅德圭任樺南副市長時包養了一個小情人,大概玩得太瘋不小心把肚子搞大了,因為之前已流產過,小情人害怕導致不孕堅持將孩子生下來。茅德圭頭疼了,小情人玩玩可以,孩子後患無窮啊!


    領導到底是領導,一番苦思後茅德圭想出連環妙計。


    甫一生養,茅德圭便勸小情人到國外休養並讀個研究生文憑,語重心長說你還年輕人生道路漫長,要努力充電為後半輩子打好基礎,孩子就交給我撫養盡管放心,親骨肉絕對不會虧待他。小情人暗想反正他出資,在國外好吃好喝好玩順手混張文憑何樂不為?沒多想便留下孩子去了澳洲。


    接下來茅德圭把孩子拋棄了嗎?當然不,畢竟親骨肉呀。


    茅德圭精心挑了個好日子,讓秘書提前兩分鍾把孩子放到他和妻子晚上散步必經之地拐角處草叢裏(小情人出國和入學手續也是這位秘書一手操辦),當然時間、線路、位置等都精心鋪墊並反複測試。


    妻子發現哇哇啼哭的女嬰趕緊四處呼叫,無人回應。茅德圭提醒說八成是棄嬰,先抱回家喂點牛奶,別餓壞了。


    在家裏悉心照料了兩天,妻子喜歡得不得了,然而茅德圭很認真地說必須把棄嬰送到孤兒院,私養違法!


    妻子舍不得,茅德圭予以嚴厲批評,再喚來秘書三人一同前往。


    回到家妻子失魂落魄牽掛不已,鬱鬱寡歡。茅德圭故意捱了兩天才說那孩子既然與我家有緣,要不正式領養吧?


    妻子大喜,說我也正有此意!


    秘書那邊早就跟孤兒院掛了鉤關照誰都不能動那個孩子,此時便順順當當辦好領養手續,茅德圭夫妻愉快地抱著女嬰回家


    算算年紀女兒今年已上中學了。


    白鈺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歎道:“領導的智慧真是無窮的,值得學習,值得學習。”


    “學習什麽?”尹冬梅似笑非笑。


    “無論麵對什麽困難都不能泄氣,必須牢牢掌握主動權才是避免失敗的唯一途徑!”


    白鈺正色道。


    尹冬梅大笑,然後道:“你層次高,理解深刻。我的領悟很簡單——依樣畫葫蘆,將來上演一出山間荒野抱棄嬰,然後離異女人領養獻愛心,多好的宣傳題材。”


    “不能草率,必須策劃得天衣無縫。”白鈺叮囑道。


    十二月下旬。


    黃鷹春風滿麵帶著三十億支票來到上電,遞到白鈺麵前故意裝出風輕雲淡的模樣道:


    “如期完成第一期三十億,又提前搞了第二期十個億,我黃鷹夠誠信吧白市長?”


    白鈺顯然被震住了,盯著支票足足看了半分鍾,道:


    “怎麽做到的?年初黃總說難度非常大,總規模需要動用近兩百億盤子,現在我是不是上當了?”


    黃鷹笑得嘴都合不攏,然後道:“兩百億資金盤子一分鍾不少,老話告訴白市長自有一百五億另外加了一百億杠杆。但不是錢的問題,內地a股市場單純靠錢真不行,運氣不好金山銀山都能坑進去;今年運氣好,目前比曆史大底已經漲了快三千點,百分之八十以上股票價格都翻番,現在真可以算躺著賺錢,隻要買對了一天起碼百來萬進賬,哎,財源滾滾,財源滾滾。”


    “呃,如果我安排城投公司旗下投資團隊恐怕也能解套吧?”白鈺板著臉說,“黃總這手玩得漂亮,幫上電解了套自己又賺得缽滿盆溢,相反我倒把葒楠葒業賠進去了。”


    “哈哈哈哈——”


    見老對手氣憤成這樣,黃鷹更樂開了花,善意提醒道,“哎白市長,如上次榆達集團混改一樣雙方都站在各自立場談工作,也無法預料日後變化。老實講年初商談時市場風險的確很大,我也拿不準這事兒,不過a股市場變幻莫測風雲激蕩,誰都想不到一年時間暴漲三千點,哎!可談好的事兒不能反悔喲,葒楠藥業控股”


    白鈺雙手把玩支票,正正反反看了十幾遍仿佛鑒定真假似的,良久道:


    “黃總放心,答應好的絕不悔約!既是商業誠信,又是朋友感情,焉能出爾反爾?省裏手續辦得怎樣了?”


    黃鷹有備而來,從容道:


    “向白市長匯報,已經八九不離十。省國資委已原則同意省融程資產管理公司將持有的葒楠股份從4%降至1%,轉讓給我控股公司並同時退出董事會,席位由我委派的董事頂上去;手續也很簡便打個申請報告即可,昨天我查到流程已到主管副主任那邊,他點一下立馬就能辦理轉讓手續,轉讓價按前三十個交易日平均價格算,考慮到葒楠藥業股價也漲了一倍多,對省國資委來說高位兌現還是劃得來的。剩下就看上電國資委10%什麽時候到位?”


    “等等,我了解一下”


    白鈺當黃鷹的麵撥通市國資委主任饒阮江手機,問了幾句然後道,“市國資委這邊流程已經結束,不過國資轉讓份額達到10%及以上要報省國資委批準,報告已經提交上去了。”


    “是嗎?”


    黃鷹惋惜不已,“早知道讓省融程轉讓3.1%,多0.1%對它又不是事兒;市國資委就轉讓9.9%不就規避重複審批嗎?唉!”


    白鈺笑道:“還得麻煩黃總再跑兩趟,畢竟黃總在省裏麵子大,我們跟省直部門熟歸熟,人家按原則辦事也沒轍,請黃總諒解。”


    “那是那是,”黃鷹表示理解,“關係再好也架不住接二連天,我知道白市長的難處。得,我明天盯著省國資委審批流程,所有綠燈後立即過來辦理轉讓手續,到時請白市長配合喲。”


    言下之意省國資委批準後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


    白鈺道:“隻要省國資委批複下來,我立即把相關部門負責人叫過來當著黃總的麵交辦督辦,限期完成轉讓手續!”


    “爽氣!”


    黃鷹豎起大拇指讚道,“所有地方領導當中我最喜歡跟白市長打交道,要的就是爽氣!”


    白鈺苦笑,掂掂那張三十億支票道:“這回爽的是黃總吧?我呢,摸摸支票高興,想想葒楠又心疼,真是悲喜交加呀。”


    黃鷹忍不住放聲大笑,道:“白市長為了上電幾十萬礦工牽腸掛肚情緒複雜,不愧為人民的父母官啊,哈哈哈哈——”


    乘車回省城途中,黃鷹腦海裏浮現白鈺板著臉真的很生氣,以及苦澀難言的模樣,越想越開心,越想越自豪,頗有報了當年一箭之仇的快意。


    對黃鷹來說,蒙那些對金融經濟一竅不通或不懂裝懂的領導幹部根本沒啥感覺,憑著智慧和運氣擊敗白鈺這樣內行精明的俊傑,那才值得開心。


    “黃總,去哪兒?”


    車子進城時司機問,黃鷹揮揮手道:“雲頂,待會兒我上叫幾個人今晚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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