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ug.31am00:00)


    流鼻血了。


    深夜。上條當麻窩在放掉了熱水,水滴被擦拭得一滴不剩的浴缸中,用手壓著自己的鼻子。原因似乎是吃了太多混在米果裏麵的花生。為了保險起見,他先將原本拿在手上把


    玩的手機塞到浴缸角落避難。


    浴室是上條的私人房間,同時也是他的寢室。雖然他住的是學生宿舍,但他的房間裏除了他本人之外,還住著一個自稱名叫茵蒂克絲的少女。


    這位「房客」正是健全高中生上條當麻目前最大的煩惱。麵對毫無警覺地成了自己「房客」的少女,上條為了避免犯下不該犯的錯,每到深夜都必須躲進浴室裏,並且把門上


    鎖。


    (值得一提的是,為什麽會跟一個女生同居,上條自己可以說是一頭霧水,因為上條喪失了記憶。對上條而言,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就住在一起了。)


    一般來說,這種狀況下使用上鎖房間的人應該是女方……但茵蒂克絲每到睡得腦袋迷糊的時候,就會自己開鎖跑到上條身邊來,因此讓她自己上鎖是沒意義的。


    (嗚嗚……麵紙,麵紙!)


    上條壓著鼻子打開了浴室的門。茵蒂克絲應該已經睡了吧?燈光全都關了。在微弱的月光下,隻能大致看到東西的輪廓。


    從頗遠的某處——應該是宿舍外,傳來了類似打架的聲音,但傳到上條房裏已經聽不太清楚。上條的注意力在很短的時間內被窗外所吸引,接著馬上又移回房間中。


    房間內非常淩亂。看到一半的雜誌、漫畫滿地都是。書架裏的書亂七八糟,完全沒有按照順序排列。電視機上插著一對多的連接頭,同時連接著好幾台電視遊樂器。玻璃矮桌


    上放著一台筆記型電腦,筆記型電腦上躺著一瓶喝到一半的寶特瓶飲料。


    床在牆壁邊,麵紙盒應該就放在床附近的地麵上……上條在黑暗中一點一滴地回想著擺設,在房間中移動腳步。就在來到床旁邊時,上條的腳似乎踏扁了某樣東西。感覺像是


    一個紙盒子。拿起來一看,是個已經扁掉的麵紙盒。


    「……不幸指數二十。算了,反正麵紙扁了還是能用。」


    雖然將被自己踩過的麵紙塞進鼻孔裏實在有點惡心,但又沒有其他麵紙可以代替。上條歎了口氣,從扁掉的盒子裏抽出一張麵紙揉成一團,塞進了鼻孔裏。


    此時,窗外突然射進來一道燈光。


    上條所住的學生宿舍跟隔壁的學生宿舍隻有兩公尺左右的距離。對麵的建築物裏如果開了燈光,就連上條的房間也會整個照亮。


    雖然已用遮光性窗簾將麵向窗戶遮住,卻沒辦法阻擋所有光線。


    從窗簾邊緣微微透出的人工光線,隱約照出了上條房間的全貌。從原本隻能稍微看見輪廓,變成了可以分辨出顏色及質感的陰暗程度。


    映入上條眼簾的景象,讓上條微微感到呼吸困難。


    首先接收到的訊息,是「嘶——嘶——」的細微呼吸聲。


    沿著呼吸聲望去,就看見了那名正安睡在床上的少女。


    少女的年紀大約十四、五歲,有銀色的長發及白色肌膚。個子嬌小,體重也輕,但體溫似乎要比平常人高一點。明明什麽都沒擦,肌膚卻散發著淡淡的甜香,這也是特征之一。


    這名全身上下隻穿著一件寬鬆襯衫,睡得香甜的少女名叫茵蒂克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熱的關係,毛毯被少女踢到了床底下。彎曲著手腳側睡的少女,看起來就像是正安睡在母親肚子裏的胎兒。


    床本來就不大,但她卻不知為何故意睡在床的一角。


    空下來的奇妙空間,就像是為了另外一個人而特地留下的。


    插圖01


    (嗚……不用問也知道,這個位置是留給誰的。)


    上條的臉在黑暗之中微微泛紅,但他馬上又搖了搖頭。茵蒂克絲這些毫無警戒心的行為隻是源自於對上條的信賴,跟所謂的好感似乎又有些許不同。她給人的印象完全就是個


    純真的小孩子,不帶有一絲一毫大人的成分。


    而且她所信賴的對象,並不是現在站在這裏的上條。


    上條當麻喪失了記憶,但茵蒂克絲卻不知道這件事。換句話說,她信賴的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而不是「如今站在這裏」的上條當麻。


    所以,上條告訴自己千萬別誤解了,這些東西都不是為了自己而存在的。她那毫無防備的睡姿、想與上條同睡一床的念頭、隨著細微的呼吸聲張合的雙唇、每一次呼吸便會上


    下起伏的小小胸膛、從寬鬆的襯衫中露出來的亮眼雪白大腿……


    (……呃……該怎麽說呢,對,我知道,有點那個……)


    上條微微發汗,全身僵硬。此時茵蒂克絲那規律的鼾聲停止了。她開始在床上扭動身體,呼吸也變得帶有意誌。接下來,原本閉上的雙眼張開了。


    「嗯……嗯……當麻?」


    茵蒂克絲用手揉著眼睛說道。


    「啊,抱歉,吵醒你了?」


    「我是因為光線太刺眼才醒來的。啊,對麵的人開燈了。在這種時間開燈,真是太沒有公德心——」


    說到一半,茵蒂克絲突然住了嘴。


    上條正感疑惑,卻看見茵蒂克絲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淩亂。接著又抱住自己的肩膀,坐在床上以懷疑的眼神瞪著上條。


    「呃,當麻,我不得不問你一句,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什麽我來做什麽?我隻是單純想把鼻血——」


    說到一半,上條終於領悟了現在的狀況。


    熟睡的茵蒂克絲、唯一蔽體的一件襯衫、大膽露出的美腿、正凝視著茵蒂克絲——事實上這動作跟想壓倒她也沒什麽不同的上條當麻、鼻孔裏的麵紙、鼻血的痕跡。


    q1:在一個剛睡醒的少女眼中,這個狀況代表什麽意義?


    上條感覺汗水正不自然地從手掌噴出。他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床上少女的眼神逐漸進入憤怒模式,似乎也證實了預感的正確性。沒錯,千萬別誤解了,她的毫無防備隻是對


    上條當麻的信賴,而不是願意將一切都交給上條。睡迷糊時鑽進某人被窩,跟帶著清楚意誌將身體交給某人,完全是不同次元的事情。


    「啊……喂喂,茵蒂克絲小姐,你可別誤會了。『流鼻血=興奮』這種漫畫裏的老梗怎麽可能出現在日常現實生活中,那隻是一種刻板印象而已,刻板印象……」


    「當麻。」


    茵蒂克絲打斷了當麻的碎碎念。


    茵蒂克絲的臉上帶著似哭非哭、似怒非怒的第一級危險信號表情,開口問道:


    「你能對天父發誓,你看了我的睡相也沒有任何想法嗎?」


    茵蒂克絲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上條。


    「嗚……」上條在心中微微感到不知所措。


    說真的,看見茵蒂克絲的睡相時,上條差點招架不住。茵蒂克絲的睡臉超級可愛,潔白的大腿也讓上條看得猛吞口水。


    但是麵對眼前這個隨時有可能爆炸的少女,這些話當然不可能說出口。


    少女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喜歡咬人。心情好的時候會輕輕咬人手臂,心情壞時會狠狠地咬腦袋。雖然上條沒見過她對自己以外的人做過相同的行為,但不管怎麽說,這個壞習


    慣已經讓上條傷透腦筋。不但好幾件衣服都被咬破了洞,而且還得年紀輕輕就開始擔心頭皮的健康問題。


    「當麻,你能發誓嗎?」


    茵蒂克絲又問了一次,仿佛正在進行再次確認。


    咬人惡


    習反對派的上條,隻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


    「哈!小妹妹你在說什麽啊?你的睡相根本一點都不能讓人有感覺——」


    還沒說完,茵蒂克絲已經如狼似虎地撲過來將上條踹倒,跨坐在上條身上朝腦袋狂咬。如果是格鬥遊戲,這一招大概會花掉三條氣。


    「一點都不能……一點都不能讓人有感覺?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你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少女帶著怒氣、含著眼淚說道。邊說邊咬的攻擊方式,反而令上條更增疼痛感。


    「啊!原來是那個意思!我搞錯方向了!對不起,茵蒂克絲小姐!其實我上條當麻看了你的睡相後竟然心兒怦怦跳了!」


    「現在才翻供已經太遲了!」


    「其實不管我選哪一種答案都會被咬吧?可惡!連超電磁炮美琴也沒那麽凶暴!」


    此時,茵蒂克絲的單邊眉毛抖了一下。


    「……當麻,超電磁炮美琴是誰?」


    「啊——」可怕的預感更加強烈了。「伊邪那岐神的親戚。如何,挺有日本風味吧?」(注:伊邪那岐神(ィザナギ命)是日本神話中開天辟地之神,後半段的讀法與「美琴」同


    音。)


    「騙人!你一定是在騙人!我雖然不知道超電磁炮是什麽東西,但也聽得出來那不是日本傳統文化的單字!」


    「隨便啦,反正我也忘記伊邪那岐神的漢字怎麽寫了!日本神話中有個能放超電磁炮的神又有什麽不好——好痛!痛啊!」


    被猛獸少女騎在身上的上條很想早點掙脫魔掌,但身體的重心被壓製住了,根本動彈不得。右手的「幻想殺手」雖然擁有消滅任何異能之力的效果,但這時卻完全派不上用場


    ,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等級0無能力者。上條隻能用力甩動唯一還能自由移動的腦袋。此時,原本塞在鼻子裏的麵紙飛了出去。


    紅色液體從鼻孔內大量狂噴。


    或許是因為見了「血」,茵蒂克絲的表情終於恢複了冷靜。她的眉毛擠成了八字形,似乎顯得有點不知如何應對。


    「當……當麻,你的鼻子好像真的在噴血,怎麽會這樣?」


    「啊?沒有啦,應該是米果裏麵的花生吃太多了。」


    「……我竟然輸給了花生啊。」


    銀發碧眼的修女騎在上條身上,沮喪地垂下頭。仔細想想,全身隻穿一件襯衫的少女跨坐在男人身上可不是件日常生活中經常會發生的事,如今上條的肚子正感覺到一股非常


    柔軟的觸感。但少女似乎沮喪得沒空去理會這些了。


    「嗚嗚……當麻竟然是個會因為花生而興奮到流鼻血的人。但是不要緊,我一定能夠包容這樣的當麻,讓自己再一次獲得成長的。」


    「喂,別把劇情往奇妙的方向扭曲行嗎?」上條歎了口氣說道:「總之你快讓開啦,我想把鼻血止住。要不然就給我新的麵紙,我可不想把用過的濕答答麵紙再塞回鼻孔裏。」


    「麵紙麵紙……當麻,麵紙在哪裏?」


    茵蒂克絲往左右看了看,卻似乎沒看見身旁的麵紙盒。她騎在上條身上,微微偏著腦袋思考,過了一會,似乎想到了什麽妙計,開口說道:


    「當麻當麻,這也是紙。」


    「開什麽玩笑!那種硬梆梆的影印紙,塞進鼻孔鐵定會刮傷鼻孔裏的黏膜!快讓開啦,茵蒂克絲。我自己去拿麵紙——」


    說到一半,上條的嘴巴突然沒有再發出聲音。


    他滿臉驚愕的表情,凝視著茵蒂克絲遞過來的紙上所寫的文字。


    「啊……咦?等等,這上麵寫什麽?」


    「咦?我看看……上麵寫著『暑假作業數學計算問題集』。當麻,你是不是不太識字?」


    上條的思考完全遭到凍結。


    沒錯,作業。暑假作業。這個暑假,上條過得非常戲劇化,充滿幻想風格,說白點簡直就跟特技表演沒兩樣。但在他的記憶之中,卻沒有任何一幕是著手對付「暑假作業」這


    最大難關的場景……


    咚的一聲,被少女騎在身上的上條將腦袋擺向一邊。在橫倒的視線前方,可以看見牆壁上的時鍾及月曆。今天的日期及現在的時間一目了然。


    八月三十一日,淩晨十二點十五分。


    距離暑假結束,大約僅剩下二十四小時。


    「……嗬嗬,大家一定認為我這時候會說『我好不幸』對吧?但是當不幸到一個極致的時候,是連那種話都說不出來的。嗬嗬……嗬嗬嗬……」


    「當麻,你的語氣怎麽怪怪的?而且你在跟誰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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