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喬治大教堂。


    雖然名為大教堂,其實隻是位於倫敦市中心的眾多教堂之一。教堂建築雖不算小,但跟西敏寺、聖保羅大教堂等世界知名觀光景點比起來,可以說有天壤之別。當然,跟身為英國清教創始之地的坎特伯裏寺院比起來,也是不可同日而語。


    事實上在倫敦,名稱被冠上了「聖喬治」的建築物可說是多如牛毛。除了教會之外,還有百貨公司、餐廳、服飾店及學校等,光是鬧區裏恐怕就有幾十處。不但如此,就連全名叫「聖喬治大教堂」的教堂可能都超過十間以上。「聖喬治」與英國人的關係之密切,即使從英國國旗上也可以看得出來。


    這間聖喬治大教堂,原本是「必要之惡教會」的根據地。


    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必要之惡教會」的職責,是徹底殲滅與鏟除英國國內各種魔法結社與其旗下的魔法師,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必要之惡教會」的成員必須使用那些被教會人士視為汙穢之物的魔法。而因為這樣的關係,這些人在英國清教內的地位相當低,最後甚至被迫離開英國清教的總部坎特伯裏,搬移到這問「聖喬治大教堂」中。


    但是後來,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原本隻是教會外圍組織的「必要之惡教會」,默默地貢獻了無數的成果。


    而這些成果讓「必要之惡教會」在英國清教這個巨大組織之內,逐漸累積了信賴與實權。如今,英國清教在表麵上的組織心髒雖然還是坎特伯裏寺院,但骨子裏的決策權已經完全轉移到聖喬治大教堂了。


    因此,這座距離倫敦市中央稍遠的大教堂,現在已成了統馭英國清教這個巨大國家宗教的核心機構。


    紅發神父史提爾·馬格努斯走在清晨的倫敦街道上,內心感到頗為疑惑。


    街景本身並無異常。道路兩旁並排著年紀超過三百年以上的石造公寓,拿著手機的上班族匆忙走在古老的街道上。上了年紀的雙層巴士緩慢向前行駛,路旁的作業員正忙著拆除同樣上了年紀的紅色電話亭。新舊曆史交錯融合,跟平常沒什麽不同。


    天候也沒有異常。今天早上的倫敦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但這個城市的天氣每隔四個小時就會變化一次,因此路上行人中帶著傘的也很多。這是個悶熱的一天。倫敦被稱為霧都,容易變天的特色在夏天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斷斷續續的降雨讓濕氣上升,配上近年來越來越明顯的焚風現象及夏天的熱浪,可以創造出驚人的溫度。所以說,這個外表看來賞心悅目的觀光景點也是有缺點的。不過對史提爾這樣的人來說,當初選擇這個城市居住時,就已經把缺點考量進去了,因此並不特別介意。


    讓史提爾感到疑惑的,是走在自己身旁的這名少女。


    「最高主教……」


    「嗯?我特地選了如此樸素的裝扮,勿用如此高高在上的稱號。」


    穿著簡單的米黃色修道服,看來隻有十八歲左右的少女,氣定神閑地以日語說道。事實上,聖職人員的服裝,按照規定隻能使用白、紅、黑、綠、紫這五色及裝飾用的金絲,所以這名少女其實是偷偷違反了規定。


    恐怕隻有她自己才認為,隻要穿上這樣的衣服就可以讓自己變得不醒目吧。因為她有晶瑩白皙的肌膚、清澈透明的藍色眼珠、就算放在寶石店內販賣也不奇怪的閃亮金黃秀發,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她都與周遭人群格格不入。


    她的頭發長得令人驚訝。垂直的頭發延伸到腳踝的高度後被往上折,又回到後腦勺的高度,然後以巨大的銀色發夾固定住,接著又往下折,一直垂到腰際附近。換句話說,頭發的長度幾乎是身高的二點五倍。


    倫敦蘭伯斯區mbeth)的早晨,有聞名世界的喧囂嘈雜,但是在她的四周,聲音好像都被壓低了似的,簡直有如身處絕不容許噪音出現的肅穆聖堂之中。


    英國清教第零聖堂區「必要之惡教會」最高主教。


    蘿拉·史都華。


    英國清教的最高領導人物是國王。最高主教蘿拉相當於國王的近臣,職責是……「代替忙碌的國王指揮英國清教」。


    英國清教這個組織,就像一具年代久遠的弦樂器。


    這具樂器除了「擁有者」之外,還有「管理者」。以小提琴來比喻,就算是再優良的小提琴,隻要一陣子沒有使用,琴弦便會鬆弛,共鳴室也會老朽,使得聲音不再優美。而蘿拉的工作就是代替主人演奏,讓小提琴維持完美狀態。


    但是,就像坎特伯裏寺院與聖喬治大教堂的關係一樣,如今名義與實質上的立場已經逆轉,直正的權力握在蘿拉手上。


    掌握驚人權力的最高主教,竟然悠哉地走在清晨的街道上,身旁一名護衛也沒有。


    史提爾及蘿拉,如今正朝聖喬治大教堂的方向走去。當初是蘿拉要求史提爾在這個時間前往聖喬治大教堂,而她原本應該在大教堂裏等待史提爾到來才對……


    「我也有自己的家。可不是一年到頭皆被束縛在那座古老教堂之中。」蘿拉以絲毫不帶雜音的步伐往前走著。「邊走邊談,不也有一番情趣?」


    身旁皆是來來往往的上班族。因為這裏鄰近滑鐵盧車站,而滑鐵盧車站幾乎可說是倫敦規模最大的車站。單以修女或神父而言,其實在這裏並不稀奇。雖然比不上羅馬,但倫敦的教堂也跟公園一樣多。


    「隨便,我無所謂。不過,既然特地把我叫來大教堂,應該是要談些不能讓外人聽見的事,不是嗎?」


    「真是小心眼的男子,何必拘泥於這瑣碎小事?不能與我共享漫步時光嗎?聆聽婦女懺悔的神父,雖然給人『輕浮』的感覺,但何不更敞開心胸?」


    「……」史提爾微微皺起了臉,問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何必如此拘謹,說吧。」


    「為什麽你的日語聽起來那麽蠢?」


    「……?」(注:作者在原文中,故意讓蘿拉使用似是而非的日文古語講話。)


    英國清教最高主教臉上的表情,活像是被人發現襯衫鈕扣扣錯了,剛開始是愣了一下,然後動作完全停止,接著整張臉變得通紅,說道:


    「啊……咦……?很……很奇怪嗎?『日語』不正是如此這般?」


    「抱歉,恕我直言,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麽。要說是古語,卻也不太對。」


    周圍身穿西裝的上班族應該都聽不懂日文,但是蘿拉卻感覺周圍的喧囂,都變成了針對自己而來的竊笑聲。


    「啊……嗚……我的日語乃是參考了文獻與電視節目多方學習後之成果,尚且曾敦請真正的日本人指導過……」


    「呃,請問你所謂的『真正的日本人』是誰?」


    「那……那個名喚土禦門元春的……」


    「請不要把那個會帶著色欲讓乾妹妹穿上女仆裝的危險人物,當成典型的日本人。亞洲並沒有奇妙到那種地步。」


    「竟……竟有此事……那麽我應該趕緊改正錯誤的日語……糟糕!」


    蘿拉突然尖聲大叫,在路上休憩的鴿子全都嚇得飛了起來。


    「怎麽?」


    「化……化為習慣之語言難以改正!」


    「……你該不會就是用這種愚蠢的說話方式,跟學園都市代表進行協商吧?」


    蘿拉的肩膀跳了一下,說道:「別……別擔心,別擔心……沒問題,沒問題的……」但是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臉頰上流著汗水,眼神四處遊移。


    史提爾歎了一口氣,氣息中充滿煙味。


    「總而言之,我們到大教堂裏再慢慢詳談吧。」


    兩人彎過道路的轉角。位於轉角的那問日本料理餐廳,是神裂火織私底下經常


    光顧的店。


    「何……何來慢慢詳談之必要!我的日語並無可議之處!」


    「夠了,別談這無聊話題了,我們談『正事』吧。啊,如果對日語沒自信,我們可以說英語。」


    「荒……荒唐!我可不是沒有自信!隻是……隻是因為……今天身體狀況比較差!」蘿拉手足無措地說道:「至於正事嘛……在說之前……」


    蘿拉從修道服的胸口位置取出兩張看起來像便條紙的紙張,以及一支黑色奇異筆。擅長使用符文卡片的史提爾,一看就知道那是做什麽用的。


    「啾啾啾~~」


    蘿拉口中模仿著奇異筆的聲音,在紙上畫出圖案。在一些重要儀式上,當最高主教蘿拉站在眾人麵前時,看起來簡直崇高得不像凡人。但是這時候,最高主教卻隻像是在上課途中在筆記本上塗鴉的小女孩。史提爾心想,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她一直維持崇高形象。


    史提爾叼著香煙,微微皺起眉頭。他實在不太喜歡這奇異筆的聲音。


    「啾瞅啾瞅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抱歉,我能問一下嗎?你在幹什麽?」


    史提爾發問時,還咬著牙微微發抖。


    雖然史提爾的太陽穴已經浮起青筋,但他決定忍耐。


    「隻是稍事提防而已,來。」


    蘿拉在兩張紙上畫了相同的圖案,然後把其中一張推給史提爾。


    「啊——啊——聲音聽起來清楚嗎?」


    史提爾感覺這個聲音,好像是直接從自己的腦袋裏發出的。往蘿拉臉上一瞧,她的櫻桃小口確實半點也沒有移動。


    「……是通話用的護符?」


    「無須以口明言,思想即可傳達給對方。」


    「嗯。」史提爾低頭望著手上的卡片。似乎是因為自己建議別讓周圍的人聽見對話,所以蘿拉才特地製作了這樣的護符。


    「為什麽你連心裏麵的聲音,也是那麽愚蠢的講話方式?」


    「咦?且……且慢,史提爾!我如今乃是以英語交談!」


    蘿拉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讓蜷曲在尚未開店的咖啡廳前的小貓嚇了一跳。史提爾歎了一口氣。身為最高主教的威嚴與氣度,似乎已經蕩然無存了。


    「那麽應該是訊息變換的過程中發生錯誤吧。雖然有點怪,但是並不影響溝通,我們開始說正事吧。」


    「啊……嗚……咳咳,好,我們開始吧。」蘿拉原本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但又把話吞了回去,直接進入正題。「史提爾,你應該聽聞過《法之書》的名號吧?」


    「那是一本魔道書。如果我沒記錯,作者是愛德華·亞曆山大。」


    愛德華·亞曆山大。另一個名字是克勞利。


    有些人說他是二十世紀最崇高的魔法師,也有人說他是二十世紀最下三濫的魔法師。由於他的言行舉止實在太過異想天開且超越常理,使他曾被數個國家驅逐出境。他激起了許多藝術家的創作欲望,但也激起所有魔法師的敵意,可以說是一個充滿傳奇的男子。根據曆史記載,他死於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一日。甚至有人認為,他的死讓當年的全世界鬆了一口氣。可見得他在一生之中引起了多少波瀾與問題。


    如此強大的魔法師在死亡之後,自然有許多人自稱是他的弟子或正統後繼者。這些人所創造出來的magick係魔法,一直到現在依然讓專門以克勞利為目標的調查機構傷透腦筋。此外,就像其他傳奇人物一樣,「他還活著」的謠言也從不曾間斷。


    「怎麽,我記得《法之書》的原典,如今不是收藏在羅馬正教的梵蒂岡圖書館內嗎?」當初為了將十萬三千本魔道書,輸入那個名叫禁書目錄的少女腦袋之中,史提爾曾保護她飛遍了世界各地。因此,雖然沒看過內容,但史提爾大致上記得最有名的一百本魔道書所在位置。


    「沒錯。克勞利在一九二○年至一九三二年期間,曾於意大利的西西裏島活動,據說《法之書》就是在當時出現的。」蘿拉用背頌曆史課本般的聲音說道。「那麽,史提爾,你知道《法之書》的特征嗎?」


    「……」


    特征。


    「如果先不論可信度,針對克勞利的這本著作,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傳說。有人認為克勞利召喚了守護天使愛華斯(aiwass),經由天使的教導而學會了人類所無法使用的『天使術式』,並將它紀錄在《法之書》之中。也有人認為《法之書》一旦被翻開,十字教的時代將會結束,人類將邁入下一個嶄新的時代……以前者而言,沒有思想的天使是不可能教導人類什麽事情的,但後者的論點卻頗令人在意。然而——」


    根據英國清教的預測,那很有可能是一本記載強大威力魔法的魔道書。


    但是,聽到這句話的人,心中一定都會產生一個疑問。為什麽隻是「預測」?


    禁書目錄的頭腦裏,應該也包含《法之書》才對。個中原因就是……


    「沒有人能解讀這本書,相信你也知道吧?雖然所有魔道書都是藉由各種暗號所寫成,但這一本乃是特例。就連禁書目錄也放棄解讀,暗號解讀專門官雪莉·克倫威爾也束手無策呢。」


    沒錯,沒有人能夠解讀《法之書》。根據禁書目錄少女的說法,以目前現有的語言學知識根本不可能解讀這本書。所以,她隻能將尚未解讀的《法之書》暗號文章囫圇吞棗地背進腦袋裏。


    蘿拉此時愉快地笑了,她說道:「那麽,若此時出現一個人,能夠解讀此本無人能解的《法之書》,你覺得將有何後果?」


    「……你說什麽?」史提爾愣愣地看著蘿拉。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那是一名羅馬正教之修道女,名為奧索拉·阿奎納。不過她目前僅知解讀法,卻尚未讀過內文。」


    「這是怎麽回事?」


    「奧索拉似乎是根據不完整的複製本找出了解讀法。目前她的手上僅有目次頁及序文等寥寥數頁而已。」


    《法之書》的原典受到嚴格監控,一般人應該沒辦法輕易讀到。除了像禁書目錄這樣的人之外,一般人隨意接觸原典實在是太危險了。


    「羅馬正教目前……正為了勢力鬥爭且苦於戰力不足。他們必然會意圖利用《法之書》扳回一城。這些人或許隻把《法之書》看作是某種新兵器設計圖……」


    根據情報顯示,羅馬正教雖然號稱世界上最大的十字教派,但由三幹人所組成的羅馬正教最大攻擊主力「葛利果聖歌隊」已經被鏈金術師摧毀,戰力因而大幅弱化。如此看來,他們為了守住十字教派頂點的寶座,恐怕會企圖利用《法之書》的知識,來設計出能夠代替「葛利果聖歌隊」的新術式,藉以彌補戰力上的損失,這根本不足為奇。


    「不,他們並無可能為了增強戰力而使用《法之書》。至少短時間內,羅馬正教不會以《法之書》對任何勢力進行攻擊,是故你不必過於擔憂。」


    「為什麽?」


    「嗬嗬,天機不可泄漏哦。」


    看蘿拉說得那麽有自信,史提爾不禁皺起眉頭,開始思考起其中的可能性。難道是英國清教,已經跟羅馬正教簽訂了《法之書》的禁止使用條約?


    (……如果是這樣,羅馬正教又為什麽要利用奧索拉來對《法之書》進行解讀?)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仍未放心。真是杞人憂天,我不是說過不必擔憂嗎?」


    「可是……」


    「好了好了


    ,別再嘮嘮叨叨。即使羅馬正教想利用《法之書》來做什麽,如今也不可能實行了。」


    史提爾還沒問「為什麽」,蘿拉已經接著說道:


    「因為《法之書》跟奧索拉·阿奎納都被劫走了。」


    「你說什麽……被誰?」


    史提爾不禁喊出聲音。身旁正朝著車站定去的上班族,都因為這突然的大喊聲而回過頭來。


    「此事之善後工作,即為我欲交付於你之任務。犯下此案之組織,應為日本的天草式十宇淒教。」


    「天草式……」那是一股日本的十字教勢力。史提爾的同事神裂火織,從前正是該勢力的女教皇。不過,史提爾本人並不認為那還能算是十字教的教派之一。天草式十字淒教摻雜了太多日本神道與佛教的色彩,十字教的基本型態早已蕩然無存了。


    「天草式之規模跟羅馬、英國、俄羅斯等其他國家宗教比起來要小得多。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立足,全是因為有神裂這個菁英分子存在。失去了神裂這個重要支撐力的天草式,就算為了獲取新的力量而搶奪《法之書》,也並非不可思議之事。畢竟《法之書》可是擁有破壞十字教勢力均衡的威力。」


    奧索拉·阿奎納跟《法之書》如果落入天草式手中,他們隨時有可能加以使用。不使用反而才是怪事。


    「但是!」史提爾粗魯地喊道:「《法之書》不是被安置在梵蒂岡圖書館的最深處嗎?如今的天草式隻是個渴望獲得力量的小組織,不可能有能力侵入那裏!當初我曾經保護禁書目錄進入過梵蒂岡的圖書館,所以我相當清楚,那裏的戒備完全沒有任何死角,隻能說是銅牆鐵壁!」


    「事實上,《法之書》並未存於梵蒂岡圖書館中。」


    「什麽?」史提爾瞼上的表情停止了。


    一輛觀光用的馬車踏著蹄聲從史提爾的身旁經過。馬車的後頭上還掛著車牌號碼。


    「羅馬正教為了舉辦國際展覽會,將《法之書》送到了日本的博物館中。就跟羅馬拉特朗教堂內,據說『神子』曾流血走過的『聖階』一樣,這些東西為何會公開於一般世人眼前,你應知這其中道理吧?」


    每隔數年,教會就會對外公開曆史或聖經上的重要物品。


    理由很簡單,這些都是招募捐款與新信徒的重要「道具」。羅馬正教在失去了「葛利果聖歌隊」這個由三千人組成的最大攻擊主力後,包含新術式的研發與人員的補強在內,一定會想從各方麵及收力量。


    招攬「新信徒」的時候,在十字教徒稀少的地方才最能發揮效果。就這點而言,日本可說是絕佳的目標。但正因為信徒較少,所以教會對日本的支配力也較弱。想來天草式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吧。


    「真是愚蠢……把那麽危險的東西搬出來暴露在世人麵前,而且還被人搶走,羅馬正教真是丟盡了我們十字教的臉。」


    「嗬嗬,我想羅馬正教的人對這點的體會應該更深。雖然說是占了地利之便,但羅馬正教的東西被遠東的小教派搶走,可以說是名譽掃地。」


    「唉,這麽說來,難道他們是厚著臉皮來找我們幫忙?」


    「不,那些家夥似乎想靠自己解決此事,我可是煞費苦心才問出這些情報。或許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後的尊嚴吧,但我真的很想罵那些家夥『別再鄉願了』。」


    「嗯?這麽說來,我們不是因為羅馬正教的請求而出麵幫忙搶回《法之書》與阿奎納?」


    「他們一直都不肯鬆口。不過,如果奧索拉·阿奎納果真能解讀《法之書》,我們也難以置身事外。」


    「……你想賣他們人情嗎?難道你認為那些『神職貴族』會懂得知恩圖報?」


    史提爾不屑地說道。


    在史提爾的印象中,或許是因為曾經支配過整個歐洲的關係,羅馬正教的那些家夥——當然,完全沒接觸過魔法的絕大部分一般信眾除外——都是相當高傲的。尤其是那些強硬派的頑固祭司或主教,別說是與他們敵對,就算是想協助他們,也會被他們嗤之以鼻地罵道:「我們可沒有悲哀到需要接受協助。」


    「我完全無意施惠於那些讓舊教會腐爛、造成教派分裂的家夥。然而,如今我們麵臨一個更麻煩的問題。」


    「什麽問題?」


    「神裂火織下落不明。」蘿拉以最簡潔的詞句說完後,史提爾立即會意過來。


    神裂原本是天草式的領導者。現在雖然已經離開天草式,但她依然對天草式相當關心。一旦神裂知道天草式惹下這麽大的麻煩,已經跟擁有二十億信徒的世界最大教派羅馬正教發生衝突,她會有什麽反應?


    神裂是這個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聖人」之一,她所擁有的能力幾乎等同於核彈。如果她脫離了英國清教掌控,擅自對羅馬正教的人出手攻擊,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依她的性格,很有可能做出不計代價的行為。若是一般平庸之輩便罷,但以她的實力……」


    蘿拉無奈地大大歎了口氣。


    「我希望你能在神裂闖下大禍前收拾此事。此為你的最優先任務。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無論救出《法之書》與奧索拉、靠交涉讓天草式投降、還是憑實力讓天草式跟神裂屈服也好。」


    「你的意思難道是要我打倒神裂?」


    「如果有此必要。」蘿拉簡潔有力地說道:「我會把我們的人力打散之後,分別派到日本與羅馬正教的搜索隊會合。不過,我希望你獨自行動,先到學園都市走一遭。」


    史提爾宛如吐出心中的疑惑般,將香煙的白煙從口中吐出。他疑惑的並不是單獨行動這件事。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本來就不擅長團體行動。除了性格上的缺陷之外,他所使用的火焰魔法也是很大的問題。如果不小心使出全力,很可能把周圍的同伴也卷入火舌及濃煙之中。


    他的「獵殺魔女之王」會因符文卡片數量多寡,而大幅改變強弱程度,雖然不夠安定,但威力絕不容小覷。攝氏三千度的火團可以自由自在移動。為了追擊敵人,就連鋼鐵牆壁也可以輕易熔化,在敵人眼中簡直跟死神沒兩樣。不但如此,而且除了那個少年的右手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手段可以讓「獵殺魔女之王」停止追擊。靠著這種可怕的魔法,史提爾曾經單槍匹馬將無數個魔法結社燒成廢墟。


    所以,單獨行動絕不是問題。「這不是教會勢力之間的問題嗎?為什麽要把科學陣營牽扯進來?」


    「禁書目錄。」


    蘿拉說出了一個人名……不,道具名。


    「既然涉及魔道書……而且是《法之書》的原典,我們需要專業知識。我已經跟學園都市談好了,你可以盡管將『那個』擄走無妨。不過有個條件,那就是必須讓管理者同行。」


    「……」


    「怎麽了?難得可以跟『那個』一起工作,為何你顯得頗為不悅?」


    「沒什麽。」史提爾似乎將心中的許多想法都壓抑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驟然消失。「……所謂的管理者,指的是那個幻想殺手?」


    「沒錯。你應盡可能善加利用。啊,然而可別殺了他,畢竟乃是借來之物。」


    「把學園都市的人扯入魔法師之間的鬥爭中,這麽做不會有問題?」


    「關於此點,隻要玩些小把戲即可解決。當然,對方的交換條件是免不了的,我可沒時間跟他們慢慢談判。」


    「原來……如此。」


    史提爾無法理解學園都市領導者腦中的想法,也無法理解走在身旁的蘿拉腦中的想法。或許他們在水麵下進行了一些交易吧,無論如何,這些都不是小嘍羅史提爾應該幹涉的事情。


    「還有,史提爾,你帶著此物。」


    蘿拉從


    樸素的修道服袖子中取出一條小小的十字架項鏈,隨手丟向史提爾。史提爾以單手接下這信仰的象征,問道:


    「法具?不過,看起來不像經過任何魔法的加工。」


    「隻是給奧索拉·阿奎納的一點小小贈禮。如果遇到她,找個機會交到她手上即可。」


    史提爾不明白其中深意,蘿拉似乎也不打算詳加說明。言下之意就是「別多問,乖乖照做就對了」。


    此時,兩人皆停下腳步。


    從倫敦數一數二的巨大車站徒步走了十分鍾之後,一幢似乎不太有資格被稱為「大教堂」的教堂,矗立在兩人麵前。


    聖喬治大教堂。凝聚了魔女狩獵、宗教審判等殘酷曆史,甚至曾將法國聞名的聖女貞德燒死的黑暗聖域。


    走在史提爾前麵的蘿拉伸手抓住沉重大門的門把。


    「好了。」


    蘿拉將沉重的兩扇門板推開,轉頭邀請神父入內。


    她沒有透過護符卡片,而是張開了她的櫻桃小嘴,以清亮的聲音說道:


    「關於細節,讓我們入內詳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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