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項比賽是滾大球。


    上條當麻與同學年的學生已經進入競技場。鋪著柏油不甚寬敞的校園內,雙方對戰學校的學生像騎馬打仗一樣,各自排成一列待命。


    比賽規則跟一般正規規定稍有不同,當比賽開始的槍聲響起,參賽者要將左右兩邊各二十五個,合計五十個大球滾向敵軍後方的終點線。半數以上的大球先到達終點線的學年就是贏家。


    跟平常滾大球比賽最大不同之處,在於自軍跟敵軍的大球至少要交會一次。也就是說,在大球交會的瞬間,可以使用超能力妨礙對方。


    上條跟其它同學一起,將手放在直徑兩公尺以上的白隊大球。鼻子裏傳來汗水和灰塵的味道。鳴槍前緊繃的空氣刺激著肌膚,雖說比賽的性質近似遊戲,然而周圍的氣氛仍讓人忍不住認真起來。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上條卻因為別的事而分心。


    他正在想著二十分鍾前,跟土禦門還有史提爾的對話。


    「現在的學園都市因為招待一般來場民眾,所以隻好疏忽警備吧?」


    「結果有魔法師見縫插針侵入這裏。」


    上條班級負責的大球數量共有三個。男生、女生、還有男女混合的大球。上條負責的是男生組的大球。在一旁大球的姬神秋沙對他投來無言的視線,仿佛想說些什麽。但是忙著想事情的他,並沒注意到她的視線。


    「但是,這是為了什麽?那些人又來是來抓茵蒂克絲嗎?如果是這樣,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別慌張,上條當麻。這次敵人的目標不足她。對敵人而言,如果她介入這件事,反而會變得更棘手。」


    「啊?這是什麽意思?」


    「這我晚點再跟你解釋,阿上。我們先談主題吧。也就是那些潛入這城市的魔法師有何目的。」


    校內廣播的擴音器,傳來了「各就各位」的號令聲。


    所有人都暫停了呼吸,身體微微下屈。上條往旁一瞥,戴著太陽眼鏡的土禦門元春跟其它同學一樣,把手放在大球上。


    「那些魔法師…?不是隻有一個嗎?」


    「目前確認的有兩個人。羅馬正教的麗多薇雅?羅倫婕蒂。還有她所雇用的英國出身送貨人歐莉安娜?湯森。這兩個人都是女的。跟她們交易的對象至少有一個人,但是目前還不明朗。聽說嫌疑最大的是俄羅斯成教的尼可拉?托爾斯泰,但現在還無法確認。」


    「送貨人?所謂的交易,到底是要進行什麽?」


    「就是跟字麵上同樣的意思啊,阿上。那些家夥打算在這城市裏頭,交易教會傳承下來的某樣靈裝。」


    砰!!比賽開始的槍聲響起。


    正在想事情的上條當麻,瞬間晚了一步。


    「為什麽會在這裏……學園都市不是跟魔法界最無緣的地方?」


    「沒錯喵。不過這正是原因所在。學園都市的警衛跟風紀委員,不能隨意迎擊或捕捉魔法界的魔法師。同時,魔法世界的十字軍或必要之惡教會,也不能隨便踏入科學世界的學園都市。這麽一來,這裏就成了雙方勢力都難以出手的場所。」


    「如果不是在大霸星祭期間,麗多薇雅她們的行動,也會因為警備體製而極度受限吧。唯有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學園都市才必須鬆散警備,因此她們才能趁此機會行動。」


    上條為了跟上大球,急急忙忙地跑著。


    雜亂的腳步聲跟大球轉動的聲音,轟隆隆地震動著地麵。因為大球的內部是空氣,感覺不到太大的重量,反而像氣球一樣容易受到風勢影響,隻要一個不注意就容易飄向旁邊。


    「那就跟史提爾一樣,讓大批必要之惡教會的人,潛入這裏逮捕她們不就好了?」


    「我能來這裏是基於『我是你的朋友,以個人身分前來遊玩』的正當理由。不能叫其它的魔法師來這裏。如果情況變成『名為英國清教的團體』來這裏,原本旁觀的其它多數魔法組織也會趁此機會,提出『我們也要來』的請求。你想這些人有可能全都對學園都市友善嗎?一定也會有人從事破壞工作。你想那些人有可能保護這個跟魔法世界完全相對的城市嗎?」


    「科學世界的領導者學園都市,跟魔法世界無名的小組織,發言的力量程度當然不同喵。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輕率反駁魔法世界的意見,就會有更大的魔法組織以此為把柄開口要求。因此,麗多薇雅跟歐莉安娜的問題變得相當敏感啊,阿上。在這樣麻煩的情況下,如果又叫其它夥伴進來,學園都市一定會卷入混亂的漩渦。為了壓製這群人跟如此的事態,這起事件裏唯一能活動的就是『跟學園都市裏的人熟識的魔法師』。跟學園都市裏的人有接觸的魔法師隻有少數。這次迫不得已,隻好采取少數精銳攻擊的方式。」


    大球的速度越來越快。上條們的大球在友軍中領先一步。也就是說,最先跟敵軍大球接觸的危險性最高。


    「???但是,熟識的人不是還有神裂火織?她不是被稱作聖人的超強人物?人多不是比較好辦事?」


    「神裂不能出麵。特別是這一次。因為這次交易的靈裝很特別。」


    「啊?什麽意思?」


    「阿上。那個靈裝的名稱叫『刺突杭劍』說到它的效果啊——」


    因為大球太過巨大,從上條的位置無法清楚看見前方。聽到藍發耳環呼喊「快來羅!」的聲音,上條集中起意識。


    「聽說那把劍能一擊殺死所有的聖人。」


    危險!後方傳來這樣的聲音。


    除了上條以外的其它同學,一齊從大球四散開來。


    (咦,不是還要一會兒才會跟大球接觸?)


    就在上條感到疑問的瞬間。


    衝擊從正後方襲來。


    「唔…唔哇!!」


    後方以猛烈速度趕上的同學(女生)的大球,從背後吞噬了上條。當男女混合的大球從旁追過他時,吹寄製理冷冷地說道:「你到底在幹什麽?上條當麻!」姬神秋沙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果然沒錯。我剛剛就覺得你的臉上出現女難之相」。


    2


    聖人。


    「就是那個啊,跟十字教中『神子』體質極為類似的人類。在十字教的『偶像理論』中,模仿『神子』處刑時所使用的十字架,就算是複製品,不也存在某種程度的力量嗎?將這樣的道理置換在『神子』跟人類的關係上,類似『神子』的人類,就能擁有『神子』的力量。像這樣被老天選中的人就叫『聖人』。這些人擁有難以想象的絕大力量喵。不過…」


    滾大球比賽結束(還好上條的學校又贏了),從競技場退場以後,上條與土禦門正喝著由營運委員吹寄製理遞來,還念著「你要補充氨基酸啦。這裏麵有黑醋跟大豆異黃酮。」的運動飲料,走在路上繼續對話。


    「聖人有個缺點。」


    「是嗎?可是神裂不是連跟真正的天使互鬥,都能勢均力敵的強者嗎?」


    天使這個字眼聽起來沒什麽現實感,但因為上條的確曾親眼見過,所以不得不相信。自稱米夏.克洛伊潔芙的那名天使,擁有隻憑一根手指頭就能毀壞整個世界的力量。而神裂卻能跟真正的天使對戰到底,上條這些人無論怎麽說都比不上她。


    大口灌下飲料的土禦門說:


    「但她的能力還是有弱點。聽好了,所謂聖人,就是跟『神子』有相同性質的人類。所以他們所擁有的力量,也附加上『神子』的特征跟屬性。」土禦門吸了一口氣後說:「——簡單的說,他們也承繼了『神子』的弱點。」


    啊,上條忍不住發出聲音。


    「『神子』曾經死過一次。不論祂後來是複活還是升天,終究


    無法扭轉曾經死過的事實。阿上啊,你知道被掛在十字架亡的『神子』是怎麽被殺的?」


    土禦門看著上條咧嘴笑道:


    「刺殺。雙手雙腳被釘子固定在十字架上,最後用長槍刺穿側腹。至於長槍是用以致命,還早為了確定生死的一擊,有關這點,神學家之間的意見分歧。但無論哪種攻擊都是『刺殺』,這點是不會改變的喵。」土禦門一口飲盡運動飲料後繼續說道:「『刺突杭劍』是抽出處刑與刺殺的宗教意涵,將其增幅並凝聚集結至極限的靈裝。傳說可以『將龍刺穿並釘於地麵』。對普通人雖然沒有任何效果,但對方如果是聖人,就能一擊斃命。無論距離有多遠,光用劍尖一指就行。」


    聽到這句話的上條不禁打了個冷顫。


    土禦門仿佛要補強上條的想象繼續說道:


    「很可怕吧?『刺突杭劍』一旦發動,無論是躲在核子庇護所,或是位於地球底端,就算逃到冥王星去,光用劍尖一指就能殺死聖人。其凶惡與方便性就連核子武器也比不上。因為這把劍,原本就是為了消滅擁有私欲的聖人才製作的喵!」


    「交易這種東西,那些魘法師是想做什麽……?」


    「當然是戰爭啊。所謂聖人,在魔法業界就等同於核子武器。殺了敵軍的聖人後,光是保護己方的夥伴,戰況就會產生很大的差別。」


    戰爭。


    對住在現代日本的平凡高中生而言,這是沒有什麽實感的名詞。但上條曾經接觸過浮光掠羽。之前為了魔道書「法之書」和號稱知道其解讀法的修女奧索拉?阿奎納,英國清教、羅馬正教與天草式之間曾經發生三角爭鬥。如果是真正的戰爭,規模一定比那還大吧。那才會真正影響整個世界,就連無關的人們也會被卷入,甚至會改變地圖形狀的爭鬥。


    「不過,不是還有很多聖人以外的魔法師?例如英國清教,就算沒了神裂還是可以戰鬥吧?」


    「阿上,問題不在這裏。不論實際是否能夠戰勝,光是覺得可能勝利的錯覺,就會引起戰爭啊。象征力量的聖人一死,很有可能破壞魔法社會整體的製度啊。就像王室被殺害,全國充滿絕望一樣喵。認為這是成功大好機會的人們,就會毫不遲疑地投入戰爭——這些人完全沒注意到,等待他們的是慘烈的失敗。」


    土禦門的話裏,有一股讓人背脊發寒的壓迫感。


    大概因為他是以間諜身分到處活動,熟知世界弱點的人物吧。


    「聖人恣意被殺,宗教力量平衡錯亂的國家跟組織,如果又受到內外魔法勢力的攻擊,最後可能會因此而毀滅。這些情況雖然不會出現在舞台表麵,卻能夠讓國家跟世界確實荒廢。隻要一個地方的平衡遭受破壞,各個場所就會重新策劃企圖建立新的平衡,當然就會有引發戰爭的危險。英國清教第零聖堂區的『必要之惡教會』身為對付魔法師的國際治安維持機構,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這件事喵。」


    這句話聽起來近乎決心,但土禦門說這句結語時的語調卻極端輕浮。


    不知這樣的語氣是出自於間諜輕鬆的立場,還是身為專家的他完全抑製了自己的感情?門外漢上條無法判別這一點。


    上條喝著已經不冰的飲料說:


    「不過,像這麽嚴重的問題,請茵蒂克絲幫忙會不會比較好?」


    沒錯,茵蒂克絲不在當場。


    聽完土禦門跟史提爾的說明後,還沒見到茵蒂克絲的他就直接被拉到滾大球的競技場。


    如果是跟魔法有關的問題,她是非常可靠的幫手。就上條所知,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魔法。


    土禦門卻一句話就否定掉這個提議。


    「不行,這次的事件不能動用到禁書目錄。不僅不能讓她接近事件現場,也不能讓她知道有關這起事件的情報。」


    「……為什麽?」


    「恩。因為有很多複雜的事情。好吧,就讓我從頭到尾說明給你聽吧。」


    土禦門有些嫌麻煩似地搔著頭說: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科學世界不能過度幹涉魔法世界。現今的學園都市內外有各種問題……我這樣說你懂不懂啊喵?」


    「啊?我知道警衛跟風紀委員們,的確不能直接跟魔法師對決。」


    當初和史提爾一起潛入鏈金術師躲藏的「三澤塾」時,他就曾經聽過類似的事情。


    科學世界跟魔法世界各擅一方,維持兩個世界。在這樣的狀況下,學園都市的治安維持機構如果逮捕魔法師,就有可能發生魔法世界的情報流向科學世界的危險。


    「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我方墜落的最新銳戰鬥機,被敵國的人撿到一樣?」


    「沒錯。而且如果是大量魔法師有組織地踏入學園都市,狀況會變得更糟。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打算在學園都市內進行交易的魔法師們就可以為所欲為。怎麽可能放任不管?」


    上條覺得,仔細想想這還真是有點笨的構圖。大家明明目的一致,卻因為這種原因都動彈不得。


    「所以啦,這次就破例由我跟阿上,還有史提爾三個人行動。」土禦門咧嘴笑道:「當然也有組織因此感到不愉快。那些人一直在觀察有沒有機會潛入學園都市。其中有人想解決問題,卻也有人誌不在此。這些人在學園都市外使用雷達般的術式,感測魔力的流動。隻要有個動靜,他們就準備要衝進來喵。」


    「恩恩……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上條隻能這麽說。老實說,他無法想象魔力的流動是什麽東西。


    「但是,這種魔力的感測跟茵蒂克絲有什麽關係?她又不會使用魔法啊?就算那些家夥使用雷達般的魔法,也沒有必要支開茵蒂克絲吧。」


    上條當麻雖然喪失了記憶,但他仍保有這方麵的知識。茵蒂克絲雖然管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卻完全不會使用魔法。這是為了防止她使用魔道書惹出禍端。


    麵對上條的質疑,土禦門苦笑道:


    「這點就是價值觀的不同啊。聽好了,阿上。最近幾個月,在你周遭發生了許多魔法事件。而你也完美地解決了這些事。但是在魔法業界裏,其實沒什麽人知道你的事瞄。」


    「無所謂啦。被太多人知道我反而會很傷腦筋呢。不過這是為什麽?」


    「我想說的是,相比之下,禁書目錄的名聲變得相當響亮。魔法業界的人們不會認為這是『上條當麻的周遭發生的事件』,而是『十萬三千本的管理者?禁書目錄周遭發生的事件』。」


    上條心想:啊,原來如此。


    土禦門彷佛從他臉上看出了些什麽,他愉快地說:


    「所以那些人大多認為『無論發生什麽都是以禁書目錄為中心』。既然如此,就常識來講,當然要將搜尋的目光集中在茵蒂克絲周遭吧?但實際上,能夠包含學園都市全區域的大規模感測術式並不存在。即使采用氣葛利果聖歌隊』這樣的組織性術式,半徑一公裏左右就是界限了喵。所以隻要讓茵蒂克絲遠離事件中心,外麵那些人的視線也會集中在她身上。這樣一來,其它地方如果發生魔法戰,說不定就不會被發現喵。相反地,如果把她牽連人事件核心,那就真的會出局。」


    「也就是說,必須讓茵蒂克絲不發現任何有關魔法的氣息?」


    上條心想,這件事看來簡單其實相當困難。茵蒂克絲是為了對抗所有魔法師,所以才會完全記住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她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小線索,一旦發現線索,她就會自然采取行動。


    雖說如此,這次的事件就算事前跟她解釋要她「不要動」,茵蒂克絲應該也不會輕易答應吧?一向最討厭把他人卷入魔法相關事件的她,絕對不會答應讓其它人代替她解決問題。


    當上條


    正在思考時,土禦門輕輕搖了搖空的飲料容器。


    「不過啊,對阿上而言,這也算是另一種『不幸』喵。自己的功勞全都跑到茵蒂克絲身上,相信你不會太愉快吧?」


    「笨蛋。我是在擔心那家夥。茵蒂克絲那家夥真是的,明明自己的麻煩都已經夠多了!」


    上條咂了咂舌,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看著他的側臉,土禦門微微地笑了。那微笑中既不帶諷刺,也不帶嘲笑。


    「總之就是這樣喵。阿上你就負責茵蒂克絲的問題吧,要盡力隱藏學園都市發生事件的氣息喵。對了,你就帶她到其它地方去逛逛,盡量讓她遠離可能發生魔法戰的地方。」


    「啊?這算什麽!你話說得簡單……!」


    「沒問題啦!這對不幸的上條當麻而言,小事一件啦!」


    「你這是哪來的自信啊!那我們的比賽要怎麽辦?如果蹺掉比賽,吹寄一定會抓狂啦!這點反而比較可怕吧!」


    「這就請你自行處理吧!現在比較重要的是茵蒂克絲那邊。不過啊,那個禁書目錄應該用食物就能輕易操縱她喵。如果發生問題,往事件現場的反方向丟點心就好了喵!」


    「……你這家夥,這番話被茵蒂克絲聽到,可能會被她咬碎頭蓋骨哦。不對,我好像沒看過她會咬除我以外的人類……」


    麵對猛拍自己肩膀的土禦門,上條無精打采地說道。


    3


    大熱天下的柏油路好熱啊。


    這是倒在路上的空腹少女茵蒂克絲的感想。


    遊行結束後,解除道路禁止通行看板的女警衛黃泉川愛穗途中看不下去,她中斷作業將茵蒂克絲一把抱起。雖然沒什麽冷卻效果,她還是先讓茵蒂克絲躺在街樹下的長椅休息。跟她在一起的三色貓,也黏著黃泉川的腳跟過來跳上長椅。


    之前聯絡的女同事月詠小萌老師總算趕到了。年紀比黃泉川還大的教職員,身上卻穿著淡綠色的無袖背心。跟白色百襠裙的啦啦隊服裝。這麽打扮大概是想跟學生一起加油吧,這把年紀還這麽適合如此的打扮,還真是有點可怕啊,黃泉川在心中歎了口氣。


    「嗨!黃泉川老師!我接到聯絡說我認識的人寄放在你這裏。嗚哇!」小萌老師看到茵蒂克絲的樣子尖叫起來。「修…修女小姐!?你…你怎麽像賣剩萎縮的蔬菜一樣無精打采的!啊,該不會是因為我小萌老師來得太晚所以才中暑吧!!」


    聽到她高分貝的尖叫,三色貓發出厭惡的叫聲豎起毛來。


    這個嘛……黃泉川看著倒在長椅上的茵蒂克絲心想,乍看之下好像中了暑,再怎麽說,在這樣的太熱天下穿著這麽厚的修道服昏倒,一般人會判斷是中暑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月詠老師。我說老師啊!好啦好啦,稍微冷靜一下好不好?」


    「我…我怎麽能冷靜得下來啊!修女小姐雖然不是我們班上的學生,但也是老師應該守護的孩子之一啊。」


    「好啦好啦,你的理想教師論晚點再說吧!這孩子是那個啦,她不是中暑,隻不過是肚子餓了啦。」


    什麽?小萌老師疑惑地微傾著頭。


    她隨即又說道:


    「所…所以我才無法冷靜啊!營養失調也算足危險的狀態啊!!」


    「什麽?在這種場麵一點也不泄氣的月詠老師,真是值得尊敬的前輩啊。不過啊,這孩子已經吃了我們三包攜帶口糧了耶。」


    聽到黃泉川受不了的聲音,三色貓也好像在說:「對啊對啊。我也有分到餅幹呢」似地,發出舒服的叫聲。嘴巴的周遭的毛還有沾有些許的餅幹屑。


    「……那就不是肚子餓,而是吃太多不舒服吧!我說啊,你身為數師也該注意一下飲食跟營養的管理……!」


    「那你直接問這孩子不就行了?」


    看到用手指著長椅的黃泉川,小萌老師說聲「不準用手指人」,抓住她的手指頭朝下放,然後仔細察看茵蒂克絲的臉。


    渾身無力的白衣少女,用細微的聲音說道:


    「我…我肚子餓了……當…當麻還沒來嗎……?」


    「真的是肚子餓嗎!?」


    「我剛剛不就說過了?啊,接下來可以交給你吧?」


    好的,您辛苦啦。麵對禮貌敬禮的小萌老師,用背部朝著她的黃泉川搖了搖手離去。這樣的對應雖然有點隨便,但這是因為她認為小萌老師是沒必要顧忌的對象。


    小萌老師重新查看茵蒂克絲的樣子。


    無力躺在長椅上的她,發著抖說道:


    「醬…醬汁的味道……再這樣聞下去,我可能會到達界限……」


    小萌老師總算放下肩膀的重擔(並不是因為沮喪無力,而是因為感到放心)。聽到茵蒂克絲說的「醬汁」這個字,她動了動鼻子聞味道。


    「恩?是攤位嗎?」


    她的視線向四周一轉。就在黃泉川愛穗解除禁止通行看板的大馬路對麵,可以看到一角排列著學生們園遊會般的手製攤位。


    「修女小姐,買回來羅。」


    看到小萌老師在攤位上隨意選擇的幾項食物,癱在長椅上的茵蒂克絲猛然躍起身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她發出活像考古學者發現未開發遺跡般的叫聲。手裏抱著的三色貓也發出相似的叫聲。


    「我買了炒麵、什錦燒、煙熏香腸、章魚燒……啊,外國的修女小姐敢吃章魚嗎?」


    「我吃我吃!就算是納豆或鹹魚幹我都敢吃!」


    一見到透明塑膠盒裏裝著的學生製成品,看起來雖然不是很美味,茵蒂克絲還是送來充滿閃亮光芒跟食欲的視線。她手裏的三色貓微微地發抖,不知是不是動物性本能察覺到她對吃的強烈執著。


    小萌老師苦笑道:


    「啊…啊哈哈哈。那趁這個機會,順便學一下拿筷子的方法吧。筷子的拿法不是用拳頭握住哦……啊啊!!」


    在她要說明之前,茵蒂克絲已經咬住目標,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堆積如山的食物瞬間消失。三色貓也不落人後地撲向炒麵,但是怕燙的貓舌頭成為它致命的缺陷。


    小萌老師失望地垂下肩膀,


    「嗚…嗚嗚。人家特地……特地想趁這個機會,好好地讓修女小姐體會一下日本的文化啊。」


    「(嚼啊嚼)咦?小萌你剛才說什麽?」


    將最後一片什錦燒塞進嘴後,茵蒂克絲愣愣眨著眼睛。剛剛那堆食物山,已經完全被夷為平地。


    熱心於教育的小萌老師有個弱點,就是失去教導他人的機會時,會感到極度沮喪,但因為吃飽而心滿意足的茵蒂克絲並沒發現這一點。


    小萌老師抖動著小小的肩膀說:


    「沒!沒說什麽!老師我一點也不懊悔!我不會因為這樣的一點小事就哭泣啦。」


    「???啊,我還沒跟你道謝呢。我吃飽了,謝謝招待。咦,奇怪?為什麽你看起來快哭出來了?」茵蒂克絲微微偏了偏頭,「……話說回來,當麻到底到哪裏去了?都已經快要吃午飯了。」


    「……那個,說到吃飯,剛剛……?」


    但是茵蒂克絲完全沒有聽到小萌老師說的話。


    「當麻到底跑到哪裏去呢……?我今天一直覺得跟當麻好像老是被拆散……」


    轟!!小萌老師的熱血教育魂再度燃燒起來。


    眼前的修女不屬於任何學校(應該是吧)。這麽一來,在大霸星祭應該很難跟上條當麻一起行動吧。雖然有民眾可以參加的競技,但那也不過是分為「學生」跟「一般民眾」的比賽。眼前這個少女仍舊無法達成想一起參加活動的願望。


    小萌老師覺得自己


    可以理解她的感想。


    在這麽大的活動一個人被丟下來,雖說外表看不太出來,但她的內心應該受了相當大的傷害吧。反過來說,如果可以用某種形式讓她參與,她應該就能感受到一體感跟滿足感吧。為什麽上條不能體會到這一點呢,竟然把這個孩子一個人丟在這裏。小萌老師為自己不中用的學生感到失望,並思考是否有解決之道。


    不是妥協,而是解決之道。


    「沒問題,有一項活動修女小姐也能夠參加哦!」


    答案浮現了。如果不能幫助看起來這麽悲傷的孩子,身為教師的我就沒有資格?小萌老師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出來。


    「咦?你說什麽?」


    「我說啊,有辦法能夠讓你跟上條一起快樂享受大霸星祭呢!修女小姐你再也不會被一個人丟下來了!」


    聽到這樣過度開朗的聲音,茵蒂克絲剛開始雖然愣了一下,之後連食欲都忘了似地表情和緩下來。三色貓倒是不在意地悠閑打了個嗬欠。


    「什…什麽?我要怎麽做才好?」


    「就是這個啦,這個這個!」


    小萌老師笑著,輕輕地拉著自己穿的無袖背心胸口。


    她身上穿著的是啦啦隊製服。


    「嘿…嘿嘿。雖然你不能參加比賽,但是如果是加油組就沒有問題。果然還是要這個啦。感覺上你很適合當啦啦隊呢!一個人可能會覺得很害羞。別擔心,小萌老師也會一起陪著你!」


    小萌老師不斷地微笑。她身為現場教育者的能量由體內向外發散,臉上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看到她的樣子,茵蒂克絲忍不住警戒起來,


    「為…為什麽,小萌為什麽看起來這麽開心?」


    「不要問這種像小紅帽的問題啦。老師我啊,雖說是意外獲得的機會,但老師我還是因為能指導修女小姐而感到非常滿足啊。嘿嘿,我心裏絕對沒有想要你償還剛剛無法指導你拿筷子那筆債哦!」


    小萌老師完全不顧眼前看到熟人未知一麵,僵在當場的茵蒂克絲,逕自拉著她到某處去。


    4


    上條當麻總算回到剛剛禁止通行的地點,那裏已經看不到茵蒂克絲的蹤影。禁止通行已經解除了,警衛姊姊也不在。


    雖然土禦門說過:


    「尋找麗多薇雅跟歐莉安娜雖然很重要,不讓茵蒂克絲發現學園都市裏正在發生的事情也很重要。阿上,我們負責確認學園都市的保全,調查有沒有魔法的痕跡,你就定期跟茵蒂克絲見麵支開她。否則她一旦對我們的行動起疑,一定會馬上趕到事件的中心點。」


    按照目前的情況,他什麽都不能做。


    (茵蒂克絲的所在地,既沒有人可以問,也沒有任何線索。那家夥的零圓手機沒電所以也無法連絡……不會吧,她該不會真的迷路了?)


    對於習慣學園都市的上條來說應該不算什麽,但是如果讓史提爾知道茵蒂克絲走丟了,他可能會說「我知道了。你受死吧」,然後不分青紅皂白地襲擊他。


    (恩。如果是茵蒂克絲可能會去的地方……)


    上條環視四周,視線突然固定在前方。隔著大馬路的對麵,有塊區域裏排列著學生們的園遊會攤位。


    「不…不會吧?忍受不了空腹的她,該不會沒帶錢就搖搖晃晃地衝進裏麵?如果真的是這樣,其中一角可能被『空腹少女的暴動』給破壞……!!」


    上條臉色鐵青。他右手存在的「幻想殺手」力量,無論是超能力還是魔法,就算是神跡,隻要他的右手輕輕一碰就能消除。但麵對那個咬人少女,他卻是沒有任何能力的等級零無能力者。


    即使如此,他遺是必須用這隻手阻止她。上條下定決心前往攤位區。


    突然,一旁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轉頭一看,穿著短袖上衣跟短褲的姬神秋沙,以及端坐在清掃機器人上麵,正在販賣便當的土禦門舞夏兩人正看著他,姬神陪著仍在販賣便當的舞夏,在街上邊逛邊聊。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副要決戰大魔王的樣子。幹嘛擺出這種勇者般的表情?」


    「幹嘛一副快要死的表情?肚子餓就吃便當啊?」


    打算突擊戰場的上條,因為兩人平穩的聲音而動搖了。


    「我說啊,那是因為我放著肚子餓的茵蒂克絲去參加比賽,回來之後就沒看到她了,離食物最近的地點就隻有那邊的攤位區,我在想那個空腹少女有沒有可能在那邊引起暴動……!!」


    聽到他含著眼淚的泣訴,兩人愣了一下。


    「那位修女,剛剛我在那邊有看到她。」


    姬神指向與攤位區完全不同的方向。


    「好像被上條當麻學校裏那個有名的迷你老師牽著手走哦?」


    舞夏坐在清掃機器人上,歪著頭看上空回想說道。


    「???被強行帶走……應該不可能啦。而且小萌老師也認識茵蒂克絲。那是在幹什麽呢?是在介紹學園都市?不管啦。總之謝謝你們。接下來我會自己找。」


    上條說完之後,朝著姬神手指著的方向走去。身後傳來土禦門舞夏「加油哦」的拉長聲音,姬神則是什麽都沒說。


    (恩……姬神跟舞夏何時變得那麽要好?啊,暑假的時候她們有時會來我們宿舍玩,應該是那時認識的吧?)


    他邊想邊走在大馬路上。路上的行人們都佩服地看著風力發電機的螺旋葉片,這個情景看起來反而有種新鮮的感覺。


    突然旁邊傳來咪嗚的貓叫聲。


    光聽到聲音就能知道特征,感覺相當地熟悉——是三色貓的叫聲。


    「茵蒂克絲?」


    上條停止腳步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被四周大樓包圍住的小公園。鐵網形成的圍牆比一般還高,散發出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壓迫感。光從入口看去,枝葉茂盛的樹木遮住了視線,很難看清楚裏麵的樣子。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觀光客也不想靠近吧。


    上條心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嚴格來說這裏並不算是公園。鐵網的圍牆上掛著用鐵絲固定住的「隻山大學植物學部所有」看板。這裏是培育植物采集生長數據的場所。就算在強化警備的大霸星祭期間,也沒有什麽人來巡邏。這裏雖然對外開放,但應該不足適合外人進入的場所。


    眼熟的三色貓突然從草木中探出頭來,看到上條的臉後,隨即又縮進草叢中往裏麵跑。


    (隻有三色貓……?不,茵蒂克絲應該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開那隻貓。也就是說,那家夥還在裏麵?恩,如果裏麵栽培的是蘋果,茵蒂克絲可能會不知不覺地走進去。)


    這樣的感想讓本人聽到可能會抓狂,心裏這麽想的他決定確認一下。上條小心地避免折斷塞住入口的樹枝踏足入內,


    「茵蒂克絲?在的話就出個聲回答我——」


    繼續往前走,前方視線大開。


    茵蒂克絲就在眼前。


    但是她為什麽正在換衣服?


    「………………………………………………………………………………………………」


    上條與茵蒂克絲,互看著對方停止了動作。


    穿著啦啦隊製服的小萌老師,雖然跟茵蒂克絲麵對麵,由於她背對著上條,所以沒發現他的存在。


    上條心想,奇怪。


    上條記憶中最新的茵蒂克絲,應該是身穿白底金色刺繡,有如紅茶杯一樣的修道服。但不知為什麽修道服會整齊地疊在地麵上?而且,修道服上麵為什麽放著同色的內褲?


    而她身上卻穿著不知哪裏弄來的啦啦隊製服,白色的短無袖背心加上淡綠色的百褶裙,跟小萌老師身上穿的服裝一樣。


    但是,無袖背心一隻手才剛伸人一半。斜斜的上衣尾端壓在茵蒂克絲小小的胸部上。最驚人的是,小萌老師正在幫茵蒂克絲的腳,套上啦啦隊製服專用的內褲(應該跟網球短裙用的一樣),而上條目睹到了這個瞬間。


    茵蒂克絲將內褲拉到一隻腳大腿的一半,另一隻腳正要伸入內褲,維持這個動作靜止不動。


    當然,在這個情況下,裙子根本無法發揮平時的功用。更何況,啦啦隊製服用的衣服,原本就沒有「遮蔽」的功用。


    再說一次,茵蒂克絲的修道服整齊地疊好放在地上。


    上麵放著相同顏色的內褲。


    小萌老師正在幫抬超腳的茵蒂克絲套上內褲,如果她的頭沒有擋住上條的視線,他應該就會看到就算隻看一眼也無法輕易了事的地方。


    「……啊…啊。」


    她的臉從驚訝的暫停,漸漸地轉變成「我要趕快殺了這家夥」的表情。上條嚇得流了一身汗,卻當場動彈不得。隻有穿著啦啦隊製服的小萌老師,還沒發現兩人的異狀,一派輕鬆地跟茵蒂克絲說話。


    「真是不好意思耶。正規的更衣室規定除了這間學校以外的人無法使用。在這邊換衣服真是辛苦你了……咦,呀啊!?」


    茵蒂克絲根本沒聽完話。內褲還掛在大腿上的她,猛力地撲向上條。


    「當麻!?你說這是第幾次了!!」


    「嗚哦哦!我真的深感抱歉可是請不要再咬我了!!」


    上條扭動身體,想要躲掉強襲少女茵蒂克絲的咬頭攻擊。飛撲上來的茵蒂克絲兩手繞到上條身後,緊緊地固定他的身體,原本瞄準頭部的她目標卻不小心偏移了。


    喀。茵蒂克絲的小嘴,直接咬中上條當麻的臉頰。


    「哇……!!」


    小小嘴唇柔軟的觸感傳了過來。上下排牙齒硬硬的質感,兩排牙齒空隙間溫暖的東西應該是舌尖吧。比上條體溫還熱的氣息吹到臉上,感受茵蒂克絲的唾液時,上條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哇,茵蒂克絲!!」


    「……」


    上條滿臉通紅地大叫,卻聽不到對方的回應。


    唰唰唰唰!!茵蒂克絲以高速無聲地離開上條身邊。平常這個時候她應該會大叫,但此時的茵蒂克絲卻沉默地低垂著頭,無法看見臉上的表情,連耳根都紅了。莫非她對於自己以往都沒意識到的咬人動作,有了什麽特殊的想法?她看來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就連自己衣衫不整的事情也沒注意到。


    上條看著小萌老師,她隻是將兩手貼在臉頰上發出意義不明的「哇…哇哇哇……」聲,看來一點也不可靠。


    「不…不是,那個,茵蒂克絲…公主?沒事啦,這是意外哦,意外!這件事完全沒人意料得到所以請不要那麽認真……咦,哇!等一下,茵蒂克絲,你為什麽突然從害羞變成氣到滿臉通紅!該不會我剛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看著眼前默默發著抖的啦啦隊少女,上條忍不住朝後退了一兩步,正當他要退向第三步的瞬間。


    「——上條。」


    背後傳來的女子冰冷語調刺中了他的背。


    上條一邊留意著大意不得的茵蒂克絲,緊張地轉過頭去。


    吹寄製理。


    體育服上穿著營運委員薄外套的她說道:


    「我因為營運委員的工作來找月詠老師,因為聽到聲音來這裏看看……你又來了?」


    她先看到上條跟正在微微發抖的半裸少女茵蒂克絲,接著看到滿臉通紅的小萌老師,然後是疊得很整齊的衣服跟內褲,最後眼光又回到茵蒂克絲身上——正確來說,應該是掛在她大腿上的內褲。


    「你不去幫大家加油在這裏做什麽,你這個學校的叛徒!!」


    受到完全沒有使用任何超能力的拳頭猛力一擊,上條當麻飛了出去,就這樣滾倒在地麵上。


    5


    全身是傷的上條當麻總算從公園(應該說是植物學試驗場)出來。正確來講,他應該是被生氣的吹寄製理拉了出來。不是抓著他的手,而是揪著衣領拎出去的。在對麵那裏,茵蒂克絲應該在讓小萌老師幫忙換衣服吧。


    「真是的。你這家夥有沒有心讓大會成功啊?我知道身為營運委員的我應該是最該努力的人,但是看到像你這麽沒心的人我就有氣!」


    吹寄說著,從外套口袋拿出補充過的紙盒牛奶喝了起來。大概是因為生氣導致鈣質不足吧。


    從這樣的氣氛看來,可以很清楚了解她說「我討厭上條當麻」並不是要掩飾什麽害羞的心情,而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被她拉著衣領拖行的上條說:


    「吹…吹寄啊。現…現在我們學校是什麽比賽……?」


    「連這點事也記不得?那是因為你腦部營養不足吧。對了對了,現在最優先的就是糖份攝取啦!」


    說完,她將喝完的牛奶盒往垃圾筒一丟,在外套裏到處尋找後,拿出喝咖啡使用的砂糖棒。


    「嗚!竟然是完全沒加工過的普通砂糖!」


    就在上條肩膀發抖正要離開的瞬間,吹寄用手臂環住他的脖子。就這樣用一隻左手就將上條的頭夾在腋下。


    「你這睡著的腦袋快給我醒來。如果不行,要不要試試大豆異黃酮啊?豆漿布丁可以吧!」


    「嗚嗚!那如果你一開始就給豆漿布丁,我上條當麻會很感謝你啦!裏麵應該也有包含糖份吧!」


    麵對硬要逼自己喝下砂糖棒的吹寄,上條手腳啪嚏啪嚏地開始暴動,卻因頭部被固定在腋下完全動彈不得。即使如此仍然持續抵抗的上條,突然感覺到右邊的臉頰碰到了柔軟的事物。


    那是吹寄製理豐滿的胸脯。


    (嗚哇哇……!?)


    上條的抵抗力增加了三倍。吹寄似乎沒察覺到這種狀況,隻是一隻手拿著砂糖棒微微皺眉。


    「等一下啦等一下!就算吃了一肚子那玩意,我的呆瓜病還是治不了啊!!」


    「……你自己說出這種話不會感到悲哀嗎?」


    一點也不悲哀!上條快速地把頭往旁一偏,反而更加感受到胸部傳來的彈力,他的身體忍不住僵硬了。吹寄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好不容易將上條從鎖頭功解放開來。


    得救了,上條吐了口氣後,吹寄重新抓住他的衣領拖著他走。


    「現在我們學校參加的是二年級的女子拔河,跟三年級男子選拔的三項運動。你要去幫哪邊加油?應該是女生那邊吧!因為你就是這種人!」


    「幹嘛說話這麽毒啊!吹寄你為什麽這麽冷淡!?你這是在推行內心的coolbiz運動嗎?」


    (注:原指日本政府為了節能減碳所推行的活動,cool代表「酷」,也代表「涼爽」,「biz」則代表「busi-ness」,這個運動最大的內容就是鼓勵男性脫掉一身的厚重西裝、不打領帶,並且將辦公室內的冷氣溫度控製在攝氏28度,本文中上條則是故意諷刺吹寄故意讓自己表現出冷淡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的防衛沒那麽薄。」


    這簡直是厚如鐵壁般的warmbiz!(注:跟coolbiz活動不同,warmbiz運動是在冬天,將室內暖氣控製在20度,然後多穿衣服。上條是在諷刺吹寄的防衛有如warmbiz活動時的服裝一樣厚重。)上條在內心吐槽道,他心想反正她應該不會覺得好笑,於是就沒說出口。


    「不過吹寄,你營運委員的工作沒問題嗎?」


    「……為什麽你這家夥要幫我操心這種事?」


    「所謂的無依無靠就是這種感覺吧……營運委員的工作不是很辛苦嗎?雖然我不


    清楚具體的工作內容是什麽啦,隻顧著我的事沒關係嗎?」


    營運委員擔任大霸星祭各種雜務,包括從比賽的準備、裁判,到比賽前、中、後的廣播,到照顧迷路小孩跟簡單的道路指引等。而且還要以選手身分參加比賽,比起一般普通學生,自由時間實在少得可憐。


    吹寄斜眼瞄著上條的臉:


    「沒問題。我已經跟月詠老師傳完話了。而且為了應付突發事態,我的行程有空出一定程度的空檔,所以沒有問題啦!」


    「真是可惜耶。不要管我這樣的人,跟朋友們去逛逛攤位不是很好嗎?」


    「製造回憶的方法因人而異。她們也能夠理解這一點!」


    說這些話的吹寄,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感受不到尖銳的地方。仍舊被揪著衣頷拖行的上條歎了口氣說:


    「好啦好啦。……你說什麽都對,但是可以不要拉著我的衣領嗎?」


    「那就牽手吧。」


    吹寄出乎意料地輕易放開上條的衣領,伸出了她的小手。柔軟的手掌塗抹過護手霜,那應該是輔酵素q10或是郵購節目裏,經常介縉的流行健康商品吧。


    「啊?呃——那麽這廂失禮了。」


    他稍微猶豫後,終於牽住吹寄的手。原本以為她的手應該很冰冷,沒想到出乎意料之外地溫暖。光是這個樣子,上條就感覺到內心在狂跳。


    吹寄瞄了他一眼說:


    「你走太慢了。」


    「……」


    感歎著「我幹嘛要一個人內心狂跳啊」的上條,被心情不佳的鐵壁之女吹寄製理拉著走。


    6


    上條被吹寄拉著手走在街上。


    這裏的人群特別地多。似乎因為這裏是地下鐵車站或自動巴士站牌等交通重要場所集中的地方。從電車轉換到公車,從公車的路線a轉換到路線b,就像這個樣子,人們在轉乘的地方來來去去。


    距離跟茵蒂克絲分別的地點已經有一段距離。吹寄似乎要帶上條去學校加油,但是當尋找歐莉安娜行蹤的土禦門或史提爾傳來聯絡時,自己就非得行動不可。這下糟了,該怎麽辦?上條獨自煩惱著。


    「喂,上條。大霸星祭有這麽無聊嗎?」


    跟上條牽著手的吹寄突然說道。


    什麽?上條皺了皺眉。


    「我總覺得你好像心不在焉,感覺上好像有什麽心事!」


    他心中頓時一驚。


    吹寄看著這樣的上條:


    「我是沒辦法強製你一定要集中在大霸星祭,如果你說要退出我也無法阻止你啦。」


    看樣子吹寄應該不是發現大霸星祭背地裏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單純地對上條集中力的方向感到疑問。


    「身為企劃這項活動,為這項活動努力到今天的人,就算是我個人的任性,我也希望大家都能夠有愉快的回憶。如果大家都能開心的笑,我當然會很開心啦……但是你今天好像覺得很無聊的樣子,不管怎麽說,果然還是進行準備的我有什麽不足之處。」


    「……你責任感還真強啊。我並不覺得無聊啊,像這樣熱鬧才有趣啦。」


    上條不知吹寄是基於什麽理由,成為大霸星祭的營運委員。但她並非被任何人強迫成為營運委員,既然是她自己自願提名,她一定有要讓這場活動成功的理由。那是即使放學後在學校留到很晚,無法跟朋友一起度過自由時間,也一定要讓活動成功的理由。


    但是,她並不知道。


    她不知道竟然有魔法師想要利用她的這番苦心,也不知道有關「刺突杭劍」的暗中行動,以及學園都市內外發生的各種意見衝突。


    我必須加油,上條心想。


    不隻是吹寄。其它的營運委員也想讓大霸星祭成功,走在街上的學生跟外部來的觀光客們,一定都想在這裏留下美好的回憶。正因如此,他一定要加油。


    看著這樣上條的臉,吹寄訝異地盯著他看:


    「……你果然還是有心事。」


    「啊?沒有啦!我超來勁的。吹寄你幹嘛一個人這麽焦躁啊!!」


    看到因為心情不好而失去光輝的吹寄,慌張的上條在牽著手的狀態下繞到她前方,盯著她的臉回答。


    咚,突然背後被推了一下。


    混雜的步道上,好像有人的肩膀撞到了他。


    上條無法對應這樣的意外,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因為這樣,上條與他盯著瞧的吹寄之間,距離一口氣縮短。


    原先兩張臉的距離,也隻不過三十公分左右。


    「嘎……!!」


    「咦……!!」


    正當兩人互相大叫時,距離縮短成零。碰,上條與吹寄的額頭輕輕碰上。鼻尖也碰觸到了。嘴唇雖然沒有接觸,但可以感受到她微微的氣息,吹到自己的嘴唇上。


    (什……)


    上條的呼吸不禁停止。


    「你給我走開,上條當麻!」


    下一瞬間,碰!!吹寄用頭用力撞他。


    「哇啊!?」


    上條的上半身忍不住往後仰。原本牽在一起的手也放開了。他知道自己臉部發熱。吹寄表情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但表情漸漸變得越來越煩燥,


    「……就連人家認真跟你說話時也這樣,你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不…不是啦。我真的也很認真地在想事情啦!!」


    「跟你說,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和好。」


    「嗚嗚!吹寄的冷淡怎麽又變本加厲啊!!」


    上條忍不住大叫,吹寄啪地用手掌拍他的後腦勺。如果說這是吐槽的表現,未免也太缺乏感情了吧,就在上條微微低下頭,撫摸後腦勺的瞬間…


    噗!!


    這次低下來的頭,突然撞向某種柔軟的事物。


    冷靜地確認後,他發現那是女性的胸部。


    「哦哇!?」


    上條慌慌張張地往後退。從剛剛開始接二連三地發生什麽事啊!?麵對嚇得不得了的上條,跟他相撞的女性隻說了聲「唉呀呀」,感覺上卻不太在意似的。一旁傳來吹寄「……上條」的低沉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怨念。


    撞到他的人,是一名年約十八九歲,身穿樸素工作服的女性。年齡應該跟神裂火織差不多。


    身高比上條略高,雖說在日本人裏算高大,但是看到那頭耀眼的金發跟藍眼,不能說這是正確的意見。吹寄製理在班上也算身材好的,但跟這名女子的美色相比,吹寄的好身材相形之下遜色不少。不僅是胸部或腰部等的曲線姣好,她渾身還散發出一股看不見的妖豔氣息。


    女子長長的金發似乎用發蠟或電卷下了不少功夫。全部的頭發用分成小束用電卷卷過後,再將小柬的卷發互相交纏成三大束。其它細微地方也花了不少心思,這應該是要花不少時間造型的發型。上麵雖然沒什裝飾品,但頭發本身就已經像加工過的黃金飾品。


    她應該是塗裝業者吧,工作服上到處都是幹掉的油漆漬,側邊抓著長約一點五公尺,寬約七十公分左右,用白布覆蓋的看板。伸長的手指尖端,好不容易抓著看板的下端。


    但是。


    「哇……」


    忍不住發出聲音的人不是上條,而是他身旁的吹寄。


    女子身穿前拙式的工作服,但衣服卻是敞開的。並個是「打開到第二顆鈕扣」,而是「除了第二顆鈕扣外,其它的鈕扣都沒扣」。豐滿胸部的乳溝跟肚臍整個露了出來,上條覺得看起來有點像在穿泳裝。


    褲子也相當地寬鬆,感覺上好像是掛在腰際。雖然沒有特意轉到後方去確認,說不定鬆垮的褲邊可以稍微看到臀部。


    這樣的打扮不僅露出的部分相當


    多,還兼具了隻要動作稍微輕率一點,就很有可能全部掉下來的危險性。跟運動服裝扮的波霸警衛姊姊不同,女子對自己的好身材相當有自覺。


    塗裝業者的姊姊用沒有拿看板的另一隻手,隨便做出抱歉的動作,以出乎意料之外流暢的日文說道:


    「唉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麽多人我還真是不習慣。有沒有哪裏會痛?啊,這裏嗎?後腦勺會痛嗎?」


    「嗚…嗚嗚。雖說不是這樣,但您的這種溫柔卻感染了我的全身。真想就這樣把我自己交給您啊……」


    看到上條這樣的泣訴,吹寄製理閉上一隻眼睛,往剛剛打過的後腦勺又補上一拳。結果,上條的身體又再次撞到塗裝業者姊姊的胸部。那位姊姊沒有發出尖叫聲,隻是用一隻手輕輕地推開上條的身體說:


    「嘿咻。我看看,你還好吧?不、可、以一直打架哦。難得有這樣的活動,當然要留下愉快的回憶啊。」


    嗚哇,上條的臉做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好寬大的度量!跟那些咬人少女還有拳頭女完全不一樣!我快沉溺在這種溫柔裏了啦!」


    「唉呀,完全隻顧著自己的好處就說喜歡人家,這樣的花言巧語未免也太幼稚了點哦。」


    吹寄用「這個笨蛋」的眼神瞪著上條,塗裝業者的姊姊對她微笑點頭說道:


    「唉呀呀。那邊的小姐,不好意思哦。」


    吹寄露出驚訝的表情說:


    「為…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因為大姊我好像是你生氣的間接原因啊,不是嗎?」


    聽到如此遊刃有餘的大人台詞,少女不禁畏縮。上條大叫:「看清楚啦,這才是成熟的女性,好好學著點吧,你這個鐵壁女!」吹寄隨即使出像合氣道般的過肩摔,將上條摔倒之後壓在路上。


    「啊,你還好吧?如果還有力氣打架應該沒問題吧。」


    看著眼前被壓製在地上的少年與壓製他的少女,塗裝業者的大姊姊說道。然後她伸出了手,向上條要求握手。


    「這是撞到你的道歉。在日本通常都是低頭道歉,不過在我們這裏通常是這麽做啦。」


    「啊……是這樣嗎?」


    「唉呀。還是要獻吻呢?」


    噗!!上條忍不住噴了出來。


    純情少年上條當麻顫抖一陣子後叫道:


    「我要獻吻!!」


    吹寄製理的拳頭瞬間從上條的太陽穴揮去。塗裝業者的大姊姊看著不斷搖頭的他,笑著又伸出了手。


    如果茵蒂克絲不是用咬人的方式,而是養成這麽斯文的文化就好了,上條以自己的右手,回握住對方伸出的手。


    啪擦!!


    耳裏傳來一陣彷佛某種東西碎掉的奇妙聲響。


    「咦?」


    發出這叫聲的人,不是上條也不是大姊姊,而是望向他們的吹寄製理。由於當事人雙方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反而沒有發出聲音。


    上條當麻剛好想起自己右手所擁有的能力,


    塗裝業者的大姊姊正在確認什麽被破壞了。


    「唉呀呀呀。」


    大姊姊想要硬擠出苦笑,可是她失敗了。


    「我也該回去工作了。可以走了嗎?」


    她嘴裏這麽說著,卻沒有等上條他們的回應就離開了。她的動作雖然沒有什麽不同,卻失去了剛才為止的那種餘裕。


    手伸到半空中想要跟她握手的吹寄,歪著頭說:


    「……怎麽,她不跟我握手?為什麽,上條當麻!?」


    「啊?應該是不想跟你當好朋友吧!?」


    當他意圖混過時,頭又被戳了一下。


    吹寄發出打從內心的歎息,再度抓住上條的手要帶他走。此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好像是營運委員來的連絡,吹寄以事務性的口吻應對著。看她小聲地說著些什麽,應該是發生了什麽問題。吹寄交互地看著上條的臉跟手表。「下一場吃麵包賽跑不要遲到哦!」她留下這句營運委員般的台詞後,手上拿著手機離開了。上條看著她的背影,一手貼著剛剛被堅硬拳頭毆打過的臉頰想著。


    剛剛自己破壞掉的,是「魔法」還是「超能力」?


    上條稍作思考後,覺得「超能力」這條線應該比較不可能。學園都市所屬的超能力者,簡單來說都是學生。學生在大霸星祭期間,通常都會參加比賽。雖說也有土禦門舞夏這樣的例外,所以無法輕易斷言。但塗裝業者的打扮,光看廠商的標誌,感覺上像是「外來業者」。因為那是電視廣告有時會看到的名稱,所以他有印象。


    當然,學園都市內部的學生根本沒有機會取得那樣的衣服。


    這麽說來……


    上條當麻拿出手機,環視四周確定吹寄在不在。這次的事如果被警衛或風紀委員出手就麻煩了,所以他心想不能讓她聽到這件事。之後他撥出土禦門元春的號碼。


    「哈羅。阿上啊,你有沒有好好騙過茵蒂克絲喵?我們這邊剛剛查出歐莉安娜可能會用來交易的警衛疏忽點,在第七學區意外地多呢。所以要請你別讓茵蒂克絲接近哦——」


    「等一下,我可以先跟你確認一件事嗎,土禦門?」


    似乎發現到上條的語調比較急迫,土禦門壓低音調說:


    「……你想問什麽?」


    「就是那個啊?。阻止那個名叫什麽什麽劍的蹺法道具交易,是我們的目的吧。」


    上條望向人群,還看得到她鬆垮垮地穿著工作服的背影。


    「是『刺突杭劍』還有那不是道具,是靈裝。咦,怎麽了?你該不會是畏縮了吧,阿上?但是除了我們以外,絕對不可能有其它增援哦。」


    「真的嗎?」


    「……這是什麽意思,阿上?」


    上條伸直了背,努力不要看漏掉女子的背影。但是女子在轉角轉彎了。


    「我跟某個人握手時,幻想殺手好像破壞了什麽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是,那個人看起來不像學生,看穿著好像是來自學園都市之外。」


    「等一下,阿上。讓我問一個問題。那家夥是不是拿了什麽大型行李?『刺突杭劍』全長一點五公尺,護手左右各三十五公分。如果要隱藏這麽大的劍……會用什麽?行李箱應該也放不進去吧?」


    上條聽到土禦門的問題,臉色發綠。


    「她是有拿著。」


    「拿著什麽?」


    「看板啊。那個女人拿著白布包覆著,像大型看板的東西……」


    「阿上。你現在人在哪裏?」


    「咦?等一下……一財銀行前麵。」


    才聽到這句「在那邊等我」,手機就切斷了。


    看著通話被切斷的手機,上條在猶豫應該去追那名女子,還是要留在這裏等土禦門,他思考一下後,往塗裝業者女子消失的方向奔去。如果等土禦門到了才去追,肯定會追丟的。


    上條有這樣的預感,即將要發生些什麽事了。


    他同時想著,而且絕對不會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7


    穿著鬆垮垮工作服的金發女子,腋下夾著大型看板,混在人群中走動。同時,她自覺到自己相當醒目。雖說她自認有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但感情還是無法完美地對應預測外的事情。


    女子將空著的那隻手插入工作服褲子裏的口袋。此時她的褲子微微下降,但是她卻絲毫不有意。她從口袋裏拿出來的,是背英文單字用的單字卡。但是上麵什麽都沒寫。隻有白色的厚紙窖過金屬環。


    「唔……」


    女子用牙齒咬住一張單字卡,將卡片從金屬環上撕下。此時,字卡仿佛石蕊紙


    般浮現出方字。以書寫體所寫的是「watersymbol」的黃色文字。


    有「水的象征」之意的這幾個字,以黃色的墨水寫著。


    女子將單字卡收回門袋,把嘴裏含著的那張紙有如貝殼般靠在耳邊。


    「啊——啊——喂喂。我是歐莉安娜.湯森。有沒有聽到我說話?聽到請回答哦。」


    對於這樣的自言自語,靠在耳邊的單字卡:發出未經由空氣震動的聲音:


    「不要說出自己的本名。小心你的聲音可能泄漏到周圍。如果你的真實身分被看破,可能會招來更麻煩的事態。」


    語氣相當嚴肅。


    聽到對方這麽說,自稱歐莉安娜的女子苦笑道:


    「現在已經卷入麻煩了。姊姊我比較喜歡這樣的即興演出呢,不過這應該不是你會喜歡的狀態吧,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被叫出本名的通話對象麗多薇雅,瞬間沉默了一下:


    「不要用這樣猥瑣的表達方式跟我說話。我因為信仰上的理由,不能配合你的語調。」


    「說得也是。對於喜歡用忍耐讓人焦急的修女而言,光是言語的責罰似乎難受了點。你知道嗎?殉教聖人臨死前所看見的天使幻覺,從科學的觀點來看,其實有可能是被虐性的狂喜呢。」


    「……」


    「唉呀?莫非你不喜歡聽到科學方麵的事?你是那種聽到利用群眾心理的教會營運法時,會察起耳朵拒聽的人嗎!」


    「……會在意的人,其實是你……」


    通話對象說完這句話後,不愉快地沉默下來。歐莉安娜開始焦急,這樣一來就沒有通話的意義了。


    「是不是我玩得太過火了,大小姐?那大姊姊我跟你道歉好了。」


    「我記得你明明年紀比我小啊。」


    「雖說如此,你還是個大小姐啊,不管你幾歲都還是大小姐啊。一直保持著大小姐的身分老去,不就是修女最大的心願嗎?」


    「對於倡導清貧的人而言,像大小姐這種對富豪的稱呼並不適當。你應該也是領受聖經之身吧,當修女成為主的家庭成員之一時——」


    又是老樣子的說教?歐莉安娜歎了口氣。


    典型的羅馬正教徒麗多薇雅。羅倫婕蒂,一談到向主祈禱或宣揚教義的事實就會情緒高亢。


    歐莉安娜心不在焉地聽她念著,尋找適當的插話時機。


    「那麽,言歸正傳到我剛剛說的麻煩…」


    「——我們修女全部都是神子的新娘,因此與他人的性聯係等於是對主的不貞之罪……我想說的就是…」


    「改天再說吧。」歐莉安娜簡單地轉開話題:「簡單來說,大姊姊我在自己身上使用的那個術式被破壞了。」


    那個術式。


    術式名稱叫「表裏的騷靜」。


    歐莉安娜所使用的,是一種類似保險用途的魔法。是種從追兵身上奪取「想追蹤自己」這翻氣力的術式。一起麵對麵說話時並沒有什麽效力,但是隻要背對對方,就會讓對方產生「沒什麽好叫住她的事」、「下次再跟她說好了」的想法,會變得不想叫住她。這是應用「驅除閑人」術式所形成的魔法。


    在這術式發揮期間,即使歐莉安娜手掌中出現火焰或任何事物,誰都「不會想叫住她」。正因如此,她才能安心地進行「交易」計畫。


    因為某些原因,歐莉安娜無法再次構築已經被破壞過的術式。


    「那直接原因是什麽?」


    「不知道。」


    「那因應對策呢?」


    「我也不知道耶。」


    「……」


    「啊,不要掛斷電話啦!大姊姊我沒有沉浸在這種痛苦沉默裏的興趣啦。」


    「那接下來你要怎麽辦?提出解決方案吧。」


    「這個嘛…」歐莉安娜.湯森微笑道:


    「……首先嘛,得先甩掉後麵那個小弟弟才行。」


    8


    在上條當麻視線前方,那名穿著工作服的女人——恐怕就是送貨人歐莉安娜.湯森,突然轉進街角。


    (……被發現了!?)


    總之不能跟丟。上條放棄不熟練的跟蹤,穿梭在人群中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其它地方有電視攝影機來采訪,他的行進路徑上沒有什麽人聚集。


    他沿著大樓的輪廓,在直角的路口轉彎。


    可以看到金色的頭發在比他預測還遠的地方搖晃著。上條從手拿氣球的小孩和手牽著手的情侶身旁追過,逐漸增快速度。心想幸好自己穿的是競技用的運動服。雖說那並不是利用航空力學等減輕空氣抵抗的高科技素材製成,跟學生製服的長褲相比還是比較好活動。


    雖然他用盡全力跑著,周圍卻沒有人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旁人可能認為他是在進行借物競走比賽吧。他的速度越來越快,跟剛才與金發女子相撞及跟吹寄分開的場所已經差了一公裏遠。


    更別說是茵蒂克絲換衣服的植物學試驗場,現在已經遠得連走回去都嫌麻煩。


    上條的長褲口袋,突然傳來手機的來電鈴聲。


    邊跑邊講話會累。上條心想要視對象決定接電話與否,來電的人是土禦門元春。


    他急忙地接起電話。


    「阿上,你在哪兒!?為什麽沒在那邊等我!」


    「抱歉,我怕再這樣下去可能會跟丟她!」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期間,身穿工作服的身影,在前方二十公尺的地方又轉了彎。


    「混帳,那現在呢?你現在在哪裏?」


    轉彎後的上條,忍不住發出了低吟。前方的小巷裏,分成了三條小路。他豎起耳朵,往聽得到腳步聲的方向跑去。那是中間的筆直道路。


    「場所嘛……這裏沒有什麽路標!我用電子郵件寄我的gps使用密碼給你。你用那個搜尋看看!!」


    gps機能的手機裏有「尋找朋友所在地」的服務。但是必須收到被搜尋方那邊送出的專用密碼。密碼每隔三十分鍾會自動更新。


    上條往土禦門的手機送出告知自己位置情報所需的密碼後,掛斷了電話。當然,為了讓gps機能有效,電源必須一直開著。


    他在小路跑了一段時間。這段小路意外地長,大樓間形成的細小空間,在途中畫出了緩和的弧形,所以無法看到前方。不斷往前進的上條,好不容易聽到前方傳來人群的聲音跟腳步聲。


    「咦!!」


    跑出小路一看,那是另一條大馬路。上條環視四周,歐莉安娜往左右延伸的步道右方跑去。


    距離已經有點遠了,約五十公尺左右。在邊抱著大型的看板(偽裝成看板,其實應該是別的東西吧?)邊跑步的狀況下,可以說是非常快的速度。


    上條慌張地追趕著歐莉安娜。


    所幸她巨大的看板在四周看來有些醒目,無法馬上混入人群中。在這樣隻要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跟丟她的情況,讓上條的視線必須完全集中在歐莉安娜身上。心理關係使上條的視覺變得狹窄,遑論周圍行走的人,他還差點沒注意到道路的高低不平而跌倒。


    「可惡!」


    上條叫道,當他還要再往前跑時,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背一下。


    是土禦門元春與史提爾?馬格努斯。


    動作真快。


    他們不是從後方追來,而是從旁邊的小徑跑了出來。大概是看了gps地圖之後,預測上條現在位置與行進方向抄小路過來的。


    「是哪一個,阿上?你剛剛說把『刺突杭劍』偽裝成看板吧?」


    「就是……那個人……那個身穿工作服的金發女子。」


    土禦門與史提爾順著上條所指的


    方向跑去。之所以留下上條一個人,應該就是向他表示接下來是專家的工作。但是,上條沒有調整呼吸,仍然朝史提爾他們追去。


    (還真難纏…!)


    邊跑邊往後看的歐莉安娜輕輕地咂舌。距離雖然有五十公尺左右,反過來說,雙方之間隻剩下五十公尺的距離。她試著轉彎,好幾次跑進容易迷路的小路,試著讓對方跟丟,卻未見任何的效果。


    打扮成手拿著看板的塗裝業者,是為了讓人覺得自己正在「工作中」。無論是飯店、百貨公司或是餐廳,如果沒有看板,應該可以讓外人覺得她是「休息時來店裏」,但現在以這副模樣跟客人一樣從店門口進去,一定會被店員詢問。就算對方要求說明,正在逃走的她也無法回應,接連幾次甩掉店員,也會變得相當地引人注目。


    就算偽裝成工作人員從後門進去,也需要鑰匙跟id號碼。因此能走的隻有外麵的道路,但這也是難以甩掉追兵的原因之一。雖說如此,隔著這樣的距離,對方還能正確地追上來實在是有點異常。


    而且,當她回過神來時,追兵的人數已經從一人增加為三人。


    剛開始第一個人的跟蹤有點像門外漢,新加入的兩人來了之後,工作的準確度增加了不少。他們大概也是專家吧。對方應該是讀到了自己的心理,並事先預測逃走的形式。


    (之前雖然聽說學園都市跟教會各勢力在目前的街頭無法出手,看來我想得太簡單了……!)


    歐莉安娜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前方似乎有電視台攝影機前來采訪,聚集了一大群人。手拿「巨大看板」的歐莉安娜無法通過。看板卡在人牆中,無法隨心所欲地前進。當然她也可以舍棄「看板」跑進人群中,但這麽做就是本末倒置了。


    她環視四周心想:


    (雖然有點困難,從那邊走應該是最安全的……)


    思量、計算、下定決心後,歐莉安娜跑進旁邊的另一條路。


    土禦門跑得最快,其次是史提爾,最後是上條。那是因為上條先前跑步耗損了體力,本來他應該跑得比史提爾快。


    原本在前方三十公尺的歐莉安娜,突然在道路中停了下來,看了看周圍後,跑進旁邊的道路。土禦門邊跑邊皺眉道:


    「怎麽了,跟目前為止的行動模式不同喵……她改變想法了?」


    他維持呼吸步調繼續跑著。感覺上稍有閃失就會被她給逃掉。上條也加強兩腿的力量,在後麵追著土禦門。


    來到歐莉安娜停止腳步的地方,他們發現前方有電視台的攝影機來采訪。耳裏傳來播報員興奮的說明,這些說明在學園都市當地的人聽來,隻會覺得他搞錯情況。周遭的人群就像塞滿電車的人群一樣擁擠。歐莉安娜應該是怕被他們擋住,所以才變更路線吧。


    上條的視線望向歐莉安娜逃走的方向。


    「……這是哪裏啊,巴士整備場?」


    眼前是一麵柏油地的空間。


    這裏是四周完全被大樓包圍住的四方形空間。感覺上好像是為了配合大霸星祭,將不需要的建築物整個鏟平急遽作成平地的一角。


    寬約三十公尺左右,深度約有數百公尺,一點也沒有「寬廣」的印象。許多大型巴士仿佛像是要堆置在油輪上般緊密排列著,從這裏看不到內部的樣子。乍看之下,大約停放了五十至七十輛車。到處林立著金屬柱子,整備場全體覆蓋著鍍鋅鐵板似的巨大屋頂。天花板垂掛著許多車廠用來組合車輛用的金屬製機械臂。


    所有的車輛都是無人的自動巴士。


    這應該是自動巴士的臨時整備場吧。為了提供現在街上行動的自動巴士洗車、燃料補給及其它保養,必須空出一個專用的空間。因應這個非常時期,應該會采取三班輪替製或其它對策。在這裏接受整備的自動巴士部屬於待命組。


    自動巴士隻有在大霸星季期間使用,而這麽大的整備場僅僅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而準備。上條重新體認到這個活動的規模有多大。


    標示著「回程」的自動巴士,無聲地通過上條他們身邊進入整備場。土禦門跟在緩慢行走的自動巴士後,正當他無聲地踏入整備場一步的那一瞬間——


    轟!!


    突然間,藍白色的爆炸火焰從天花板往下爆發。


    顏色不自然的火焰,有如通過透明圓筒般,直接往土禦門臉上落下。可能是魔法攻擊——但是,雖說是魔法的火焰,那當然不是史提爾發出的火焰。如果是這樣,到底是誰放出來的?


    「混蛋,現在改成用符文阻斷我們腳步的方法嗎?快趴下,阿上!」


    土禦門馬上往後一跳,並打算推倒上條。可是——


    「你在說什麽啊。這時候就得由這個人出場吧?」


    史提爾先抓住了上條的衣領往前一放。


    「啊?」


    土禦門失去目測距離往旁翻滾,換成上條跳出站在藍白色的火焰下。


    抬頭一看,眼前是如斷頭台鋤刀般猛然落下的火焰柱。


    「咦?你在幹什麽啊啊啊!!」


    上條慌張地像揮出下鉤拳般伸出右拳。藍白色的火焰向四麵八方飛散,沒有延燒到四周就已消失。


    史提爾上下晃動嘴裏的香煙說道:


    「唉呀,這真是連我都想不到的完美分工合作啊。能夠這樣彼此分擔工作,真是既容易懂又好行動。」


    「你…你…你這家夥……!!」


    上條發著抖,不加思索地就要抓住紅發神父,


    「你趕快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史提爾踢了他一腳後,又將他往前推回去。


    咻!!耳邊一陣風響。有如棒球大小的上塊,穿過前方行走的自動巴士底部飛來。突然問變成表麵都是尖石的海膽形狀,彈跳起來往上條的下顎襲來。


    「等…等一下!!」


    上條突然伸出右手,石彈如冰雕般碎裂消失在空氣中。土禦門與史提爾以附近停放的自動巴士為後盾,分別朝左右彈跳開來。無法再信任他人的上條毫不猶豫地往土禦門的方向跳去。


    背靠著巴士車壁的土禦門,朝背靠著整備用道路對麵車體的史提爾說:


    「史提爾,你在這裏貼符文卡片待機喵。我到裏麵去抓送貨人。」


    「收到。要用『驅除閑人』嗎?」


    「麻煩你了。我是不想用多餘的魔法啦,但是這邊的騷動擴大就不好了。隻要禁書目錄不來這邊就沒問題。」


    麵對自顧自地對話的兩個專家,上條心懷疑問說道:


    「大家一起前進,不是比較快嗎?」


    「阿上。這裏的遮蔽物這麽多,很有可能會錯過目標。可能的話,封鎖全部出口的追擊戰才是基本作法。」


    原來如此,上條現在才想到這點。現在他們要進行的不是「打贏或落敗」的戰爭,而是「落網或逃逸」的戰爭。一旦目的不同,對策當然也會不同。


    土禦門看著上條的臉說道:


    「對了,阿上你要怎麽辦?我是覺得留在這裏比較安全啦……」


    史提爾看著上條咧嘴笑道:


    「對啊,對我而言,你留下來也比較安全啊。不是對你比較安全,而是對我。」


    上條撿起掉在地上的空罐朝史提爾丟去,決心跟土禦門一起前進。土禦門從巴士暗處望向整備用道路深處,然後一口氣衝了出去。上條也跟在他身後。他想,既然自己有幻想殺手的能力,不是應該由自己當盾牌嗎?


    轟!!


    伴隨著這樣的聲音,正麵有道黃色的火焰槍筆直襲來。在十公尺的前方,空無一物的空中突然出現了火焰。


    當上條正要伸出右手時,高壓縮的強風如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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