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華建校這麽久難得在一次軍訓裏邀請到這麽高規格的教官隊伍,而說起緣由也是各方麵都湊巧。近來駐紮在b市深山裏訓練的狙擊營一直在關注當地黑,幫的活動,並且鎖定了一號危險人物,恰好嚴華的教導主任送信到教育部,係統錄入的時候信息被截獲,封衍決定實地接觸進行觀察。


    他並不關心宋如葉這號人物的生死好賴,可因著自家小孩跟她的交情,又都是高中生的年紀,所以才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軍訓,借此更好地了解時下高中生的生活跟想法。


    可他萬萬沒想到,本該在名媛學院裏乖乖學習的小孩會出現在這裏。


    “宋如葉,我叫宋如葉。”


    當那三個字從少年口中吐出來的時候,他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那沙啞聲線裏飽含的壓抑,睫毛輕顫的泛紅眼角處刻畫出的痛苦,以及喉嚨上下翻湧間透出的絕望。


    封衍明明想過要護她一生快樂,可此刻卻生不出半分心軟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心口也正在卷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


    這股情緒漸漸超脫了掌控,肆虐著心髒,讓他覺得憤怒跟疼痛,連聲音都冷硬如鐵。


    “宋如葉,罰跑操場五十圈,立刻執行。”


    五十圈?當是時,莫說是場下的學生一片嘩然,便是連其他四個教官都變了臉色。


    一圈四百米加上高溫天氣,真跑下來會出人命的。


    可這頭話音剛落,剛才還看似頑強抵抗的少年卻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到了跑道上,不發一語地邁步開始跑。


    而男人下完命令後緊跟著就大步離開了升旗台,速度快得讓人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剩下四個教官遠遠看著自家老大已經走出了操場,再回頭看看沉默跑圈的少年,一時間麵麵相覷,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因為正好是中午吃飯的時間點,一開始也隻是打算讓學生來領東西,所以打了照麵後教官團便就地宣布解散。


    人群一窩蜂散了以後,剩下嚴華七班的學生還留著沒走。


    “施教官,宋神已經跑了那麽多圈了,可以稍微通融一下嗎,天氣這麽熱,待會該中暑了。”


    “是啊,而且宋神平時就很少參加戶外運動,他跑不了這麽多的。”


    ……


    施遠幾人被團團圍住,聽著左一句右一句的求情,心裏也是為難。自家老大說一不二的性子他們是深有體會,估計不跑完五十圈是不能下場的,而且……


    “你們如果想讓她好受點就全都散了,不然到時候一並受罰,訓練隻會加倍。”施遠端著臉色嚴肅告誡,省得一群小孩剛來一天就得進醫院躺著,“這裏有人會看著,你們都該幹嘛幹嘛去。”


    說完,四人也是轉身就走,鐵麵無私到毫無情麵可講。


    大輝瞧著場上曬得滿臉通紅的少年,急得直揪頭發,“老大,要不咱一起逃跑得了,我就不信他還能把咱們全班都開開除了。”


    所謂法不責眾,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不行。”羅子航卻是想也不想地否決了這個方案,凝望著遠處倔強的影子,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迎著眾人不解的目光,轉身就走,“都給我滾去吃飯。”


    背對著所有人那一刻,他狠狠咬著後槽牙,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個冰冷不可一世的男人打一頓,可少年臨跑前的話卻猶然在耳。


    “別跟著我。”


    丟下這四個字的秦卿在將近四十度的烈日裏永無盡頭地奔跑著,塑膠跑道在暴曬中散發出一陣難聞的氣味,混合著汗水的鹹澀,幾乎從四肢百骸無孔不入,將人牢牢鎖在一個巨大的蒸籠裏。


    加上遲到罰跑的十圈,合計到第二十圈的時候,她的手腳已經漸漸發麻,討厭的汗水跟打開的水龍頭一樣滴滴答答砸落在跑道上,濺起一陣升騰的熱氣。


    就在她熱到喉嚨冒煙的時候,眼前啪嗒啪嗒突然落下冰涼的水滴,夏季的暴雨來得毫無預兆。


    施遠幾人吃完飯看著傾盆而下的雨水,站在廊簷下不禁嘀咕了一句,“算這群小毛孩子命好,下午估計得在室內活動了。”


    話剛一說完,胳膊就被捅了一下,隊友指著前方雨幕裏疾行的背影,“那不是咱們老大嗎?”


    施遠定睛一看,瞧著還真是,再想了一遍方位,登時就明白了過來,“老大這是去下特赦令了。”


    “啊?不可能吧,咱們老大那性子,敢假扮男人在b市活動還知情不報,不加倍就不錯了。”老隊友當即搖頭否定,想起幾年來被操練的可怕經曆,仍舊是心有餘悸,不禁也是佩服少女的膽大妄為。


    之前他們在傾城秀場抓人的時候曾經目睹過少女的真容,作為最高級別的作戰隊伍,當時少女一站起身就被識破了,居然還在老大的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依著自家老大公私分明的態度,少女怕是有苦頭嚐了。


    聞言,施遠黝黑的臉上卻是露出一抹高深莫測來,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硬幣,“敢不敢來一塊錢,我賭老大心軟了。”


    常年訓練的枯燥生活裏,這種無關痛癢的打賭已經是司空見慣。


    隊友當即掏出一塊錢,附帶一個鄙視的眼神,“你就等著輸得月兌褲子吧。”


    渾然不知自己被下屬打趣的封衍冒著風雨大步走到操場,從看台往下一眼就捕捉到那抹在雨幕裏蹣跚前行的身影,此時距離散場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夠了。”由遠及近的聲音夾著腳步聲傳過來的時候,秦卿甚至已經沒有力氣抬頭去看,隻能根據嗓音去判別。


    可她依舊置若罔聞,拖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向前跑。


    實際上她的速度已經比一般人走路還要緩慢,封衍一個大步邁出去就能攔住她。


    “你還不肯放棄嗎?”封衍定定站在那裏,在少女擦肩而過之際終於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後者被拽著一個慣性地後退,早就麻木無力的雙腿竟是一下子直直往下墜。


    封衍往回正要撈她,卻被啪地一聲揮開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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