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別半月,而且第一次音訊全無,這種單方麵的失聯本來就讓秦卿心頭有疙瘩。剛才在樓上沒來及問,這會兒吃飯也不好當麵討論,可對方身上的細微變化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


    無疑封衍是戰場上千錘百煉出來的神兵利器,軍,事素養極高,平時寡言少語,很少能都讓人看出息怒。但他對宅子裏的人是好的,雖然說話語氣平淡,也絕對不會把戾氣帶回家。


    可方才他對阿曼輕輕瞥去的一眼裏,盡管情緒毫無波瀾,但那種轉瞬即逝的壓迫感還是十分明顯。


    夏季在家穿的常服布料柔軟,衣服還殘留著漂洗過的清香味,被一隻柔軟白皙的小手輕輕捏住下擺晃了兩下,像是被小貓小狗在懷裏蹭了蹭。


    封衍雖然沒抱養過寵物,但心下還是止不住一片柔軟,抬眼注視著少女,發出無聲的詢問。


    秦卿心頭猛地錯跳了一拍,想起先前南絮調侃她色令智昏的言論,不免又有些臉熱,抿了抿唇才輕聲開口將打定的主意說了出來,“再過不久我就滿十八歲了,法律上已經是獨立的成年人,我想把戶口遷到阿曼那裏。”


    這一次出事讓她心生惶恐的同時也決定以後要給阿曼養老送終,對方家裏隻剩下她孤家寡人,秦卿剛認了一聲母親,自然不是耍表麵功夫。


    再者說了,先前被南絮反複提及成年獨立的時候,她還尚未將戶口的問題放在心上,覺著擱在那裏都隻是個形式,但現如今,卻也心情有些微妙。


    “阿卿,你……想好了嗎?”阿曼從碗裏抬起頭,怔愣了半天又開始紅了眼圈。她隻是讀書少卻不是不懂世事,知道少女要正式定下這層關係,為的是照顧她老來孤苦的命運。


    秦卿看著她淡淡笑了笑,剛把頭一點,還沒來及說什麽,嘴邊的碗筷就重重擱在了桌子上。


    啪嗒。


    “我有事,先走了。”男人霍然起身,麵色冰冷地轉身就朝外走。


    “……封衍。”秦卿慢半拍地喚了一句,然而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大門口,速度飛快。


    她看著對方一筷子也沒動的飯碗,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做錯了事。


    她原是怕男人責怪阿曼害她受傷,所以才把決定提前說了,暗示阿曼於自己的意義不同。但她卻關心則亂,忽略了監護人一直耿耿於懷的心結,最是忌諱解綁關係,這一下戳得人連脾氣都受不住,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這一下誤會弄得秦卿無奈至極,又因為私心作祟解釋都站不住腳,一來二去拖到了飯後,看到梅姨拎去訓練場又原封不動拿回來的食盒,她感覺自己頭疼的毛病又犯了,而且無法自愈。


    恰好逗留在a市善後的同伴接連發來了關心慰問的消息,瞧見她終於有了回音便紛紛打了電話,全都一副見不到人不放心的擔憂口氣。


    秦卿想著訓練場那邊兀自發泄的難題,幹脆就把大家都約到了園林裏聚餐遊玩,以便趁機找機會和好,再不濟還能求助身邊的小夥伴。


    結果等封衍回來聽到消息,嘴上雖是點頭同意,但臉色卻越發地陰沉起來。


    等到了第二天上午,一大清早先來的是宋如葉跟羅子航,進了園子也沒半點觀花賞景的興致,一路賽跑竄到了別墅外。


    “哈哈,我贏了,說好了你不許進去。”宋如葉叉腰仰天大笑三聲,得意到不行。她最近都跟羅子航一起訓練,體能也漸漸跟了上來,但跑步還是頭一回獲勝。


    羅子航本就近鄉情怯,心裏不得勁,剛才一路心不在焉沒用全力,這會兒更是滿心滿眼的不耐煩,“不進就不進。”


    嘴裏嘀咕著,但他還是側過頭去打量圍欄裏邊的風景。少女一年到頭四處奔跑,多數都窩在公司跟賭場,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她口中稱為‘家’的地方。


    瞧著一園子的花花草草幹淨清新,羅子航覺得她的監護人肯定是個慈眉善目的好人。


    阿曼聞聲一出來就見著門口年歲相當的兩小孩,在晨光中朝氣蓬勃的模樣格外招人喜歡,於是趕忙招呼,“哎呀,你們就是阿卿的同學吧,快進來坐,我準備了零食跟水果,待會讓她領你們到後邊去玩。”


    秦卿打小養在深閨,在玉皇高中也處不到交心的朋友,這麽多年一直孤孤單單,好不容易有朋友上門,阿曼恨不能把心掏出來招待。


    於是在十二萬分的熱情下,羅子航也沒能在外麵站著,進了屋便在客廳裏等秦卿換藥下來。


    後麵門外開車把其他人送過來,清冷的大別墅裏罕見地熱鬧起來。


    “人多的話,可以燒烤,家裏平常少來人,買的東西都是新的,在花園裏擺弄正好。”梅姨跟阿曼精心準備了一晚上的食材,力爭讓眾人賓至如歸。


    秦卿下樓就聽見宋如葉活潑的動靜,唇畔舒展開柔和的笑意,這才款款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客廳裏原本熱火朝天的氣氛靜了靜,電視裏的新聞聯播字正腔圓突顯出來,秦氏破產幾個字清晰可聞。


    南絮猛地就摔了手裏的橘子,“我就不該讓那個老女人那麽便宜地死了。”


    不止她咬牙切齒,其他人見到少女手腕上明晃晃的紗布,皆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天上門營救時見到的東西,從仆人口中探聽到少女在秦家的生活,驚得所有人都失神良久。


    誰也不曾想到,總是端莊優雅的少女會在豪門裏活得不如一條狗,她麵上總是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意,令人無從想象經曆過的艱辛與痛苦。


    直到現在見著她兩隻手腕骨纏著紗布,嘴角還帶著傷,這些受過她恩惠的夥伴都心疼不已,覺得報複手段還太輕。


    “卿卿,疼不疼啊,我看著都疼死了。”宋如葉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起少女的手,語氣癡纏。


    坐在沙發一側的羅子航見狀,心裏像是打翻了調味盤,情緒複雜難言。


    南絮更是眉心一跳,彎腰去撿橘子的功夫餘光瞥向門口,血液生生就被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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