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算東西會比常人慢上好幾倍,因為人的注意力往往是在聽讀寫中,三者合一是最快的。書寫過程分散了心神,還有白紙黑字可以幫助回憶,可是盲人的世界裏,少了白紙黑字的回憶畫麵,過程中大部分就得靠著心算。


    而心算,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她該不會是故意找借口要換班級的吧?”


    “這不更好嗎,省的有個瞎子礙眼。”


    ……聽到周圍同學的議論紛紛,周雨辰得意地揚了揚嘴角,筆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起來。


    今天這個風頭,他出定了。


    “答案是根號三,老師。”一片竊竊私語中,陡然間響起了一道悅耳的聲音。


    什麽?周雨辰筆尖狠狠一劃,猛地一回頭,便看見少女還在站在窗邊的位置,手邊沒有任何計算工具,臉上笑容的弧度甚至還跟剛才一樣如出一轍。


    可是自她嘴裏卻輕巧地吐出了答案,“嗯?是根號三嗎,老師。”


    講台上的老師也是愣住了,聽到第二遍詢問才反應過來,“哦,嗯,我看一……對的,答案是根號三。”


    這下不止老師張大了嘴巴,就是講台下所有看熱鬧的學生也都一臉的震驚。


    周雨辰驚愕地回頭看著自己隻運算到一半的公式,“這……不可能,這題她是不是早看過了?!老師,重新出一道,我要再跟她比一次。”


    他當即跳起來,質疑少女是提前做過題。


    “這題目是我自己出的,算了,那就再來一次吧。”數學老師麵色有些不悅,但心裏對於這個意料之外的測試結果也很是好奇,於是想了想,當場就在紙上寫下了一道題目,“你們所有人也都準備好草稿紙一起算算,這題有點超綱,會比較難。”


    高三基本都是複習課程,沒有新的知識點,這回老師想的是奧數方麵的複合題型,一串長長的公式寫到黑板之後又通讀了一遍。


    “我去,這麽長。”底下的學生一看公式的長度跟複雜就頭疼得想哀嚎,聽到老師念出來更是暈得不行。


    數學老師念完也有些後悔,畢竟這種題目極為複雜,就算她閉著眼睛都很難一遍記住,“咳咳,新同學要是需要,我多給你念幾次。”


    嗬,這種題目,念上幾百遍估計都記不住。周雨辰一邊破開根號一邊無不惡劣地想著。


    “不用了,老師。”秦卿卻是搖了搖頭,拒絕了老師的好意,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著前方一片虛無的地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在所有學生用筆觸在紙上劃拉出一片沙沙聲時,輕聲開口道:“這道題是錯的,老師,中間的加號應該換成減號,才能得出最終的答案,是十六。”


    話音落下,所有筆觸都停了下來,耳邊驟然沒了聲響,但秦卿可以想象到此時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中裏帶滿的驚詫。


    數學老師也是嚇了一跳,急忙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找到了那一道自己無意間從老書刊上看到的數學題。當時她是覺得有趣,所以才抄錄下來,今天一時興起才隨手寫了出來,而那道公式繁複,她剛才也沒校對,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中間的加減符號真的出了錯。


    “你是怎麽知道的……”數學老師下意識脫口而出。


    秦卿也沒介意對方的質疑,淡淡開口道:“因為加號解不出來,所以我試了一下減號。”


    試?用什麽試的?數學老師茫然四顧,在少女空蕩蕩的手邊駐足停留了一會兒後,眼睛越瞪越大,最後幾乎像是無法承受住震撼一般微微有些顫動,“你這是……心算出來的?”


    “是的。”秦卿粉白的唇瓣開合間飄出了極為淺淡的兩個字,說完之後,四周的空氣卻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秦卿……你是從玉衡高中過來的,在本校原來的成績是……”數學老師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有一名轉學生過來,而且還是一名盲人,所以領了一套新教材後,她就把對方的檔案給隨便塞到了課本裏。這會兒書頁被她翻得嘩啦啦作響,身為老師,她第一次在講台上如此失態,等翻找出那張成績單看到上麵的分數時,她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滿分,滿分,滿分……京大!你是京大的特招生!”


    當京大這兩個字眼砸在課堂上的時候,轟地一聲,整個教室也被炸開了鍋。


    “不是吧,是內地那個超級有名的京大嗎?前年我們學校不是才考上一個嗎?”


    “我之前聽說玉衡有兩個京大的特招,沒想到是真的,還是一個瞎子!”


    ……人群的議論聲中,貝希滿麵詫異地看著身側的少女,後者感覺到她的舉動,垂眸對上了她的視線,那雙隔在眼鏡片後的眼睛像是美麗的黑珍珠一般光華奪目。


    貝希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女即便目不能視,但卻比班裏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大。


    “老師,不知道可以宣布結果了嗎,快下課了,我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


    坐在前排的周雨辰一聽這話,整個僵硬的後背寒毛都豎了起來。


    數學老師輕咳了兩聲,頗為憐憫地看了周雨辰一眼,開口道:“這次測試,是秦卿同學獲勝了,周雨辰,以後你不能再欺負新同學,得多跟人家好好學習。”


    剛才她還挺同情身有殘疾的少女,現在看到那份成績單,她倒是想為踢到鐵板的少年默默點根蠟燭了。


    智商一百八,這簡直是iq上的單方麵碾壓,毫無公平可言的比賽。


    然而秦卿贏得很是心安理得,聽到前排走過來的腳步聲,指尖在桌麵輕輕點了一下。


    “說吧,你想怎麽樣,想讓我給你當眾道歉還是以後見到你繞路走?”周雨辰粗聲粗氣地說著,稚嫩的臉上漲得一片通紅。


    “我想道歉並不能真正消除你對我的偏見。”秦卿嘴角揚起一抹純良無害的笑容,狀似思考了一下,在對麵少年緊張得開始吞咽口水的時候才道:“這樣吧,為了讓周同學感同身受,你就帶上眼罩在校園裏走一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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