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卻因為身邊有人陪伴,即便是聞著消毒水的味道也依舊讓人覺得溫暖。


    在將秦卿從頭到腳完全檢查了一遍後,封少將一路行程匆匆趕來的怒氣也終於消散了。


    “你這樣對待病人,就不怕護士小姐把你趕出去。”秦卿被迫裹緊了小被子,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麵,被風吹到暴露在空氣裏的肩膀,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封衍起身將窗戶關好,踱步走到床邊的椅子坐下,端正的坐姿跟麵上嚴肅的表情好似對麵的人是審訊室裏的犯人一樣。


    “我進來的時候,沒人發現。”他坦言了自己是秘密潛入,因為超過七點就是禁止探病的時間,剛才送東西就是避開巡夜護士的。


    “所以,你現在是要對我動用私刑了?”秦卿無奈地靠在床頭,在昏暗的環境裏掩飾不住地麵色發紅。她從來都是端莊優雅,禮儀得當,尤其在喜歡的人麵前很注重形象,像是這樣身上僅剩一條被子麵對麵談話的情況,著實讓她感到窘迫。


    “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你說清楚為什麽瞞著我?”封衍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成功掩飾住了此刻的心軟,但他對於少女三番兩次隱瞞行動的做法,已然決定不再放任,“剛才我給過你機會,但你沒有說。”


    剛才進門的時候,他問的那句話……


    秦卿猛地意識自己已經被試探出了深淺,心下暗道失明的自己可以勝過千萬人,卻抵不過這個做偵察兵出身的男人。


    半晌,她半垂下眼簾,苦笑了一聲,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床邊的封衍動了動,幾乎要忍不住妥協,但還是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冷漠道:“你這次來,是來追查秦家消息的?”


    秦家。


    秦卿在心頭有些用力地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輕輕閉了閉眼,“是。”


    “上飛機之前,為什麽不跟我說?”他們是一起籌劃澳門事件的,而秦卿的身世是在無意中扯進了周芸飛的故事裏,現在已然無法當成私事處理。而他也怕當成私事,會傷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秦卿知道他的想法,在這段感情裏,其實封衍遠比自己要懂得付出跟經營。


    但是,“我事先並不知道學生會跟人開賭局。”她凝視著男人的方向,盡量讓自己同樣不泄露一絲情緒。


    封衍眉眼深沉地望著她,“秦卿,崔佳麗跟魔術師都告訴我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間,秦卿心裏打個突,想起今天那兩人遲遲未接的電話,擱在被窩裏的指尖攥緊了被麵。


    不對,隻是一個呼吸起落的時間,她倏地抬起頭,臉色已然沉了下去,“封衍,我不是你的犯人。”


    鬆懈犯人的心裏預防,利用言語技巧設置陷阱,讓犯人在情緒緊張中說出真相,典型的審訊手段。


    涼薄的語氣讓雙方的氣氛在瞬間緊繃了起來,封衍深邃的眼神動了動,上前一步搶先製止了少女的動作,“外麵冷,會感冒。”


    秦卿心頭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抿了抿下唇,終是把怒氣咽了回去,“封衍,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以前你調查我,我可以不在乎,那是因為我們沒有瓜葛。但現在不同,經曆了這麽多,你還怕我會害你嗎?”


    如果連他們之間都需要步步為營,那這段感情到頭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秦卿,你聽我說。”封衍用了幾分力氣不讓她起身,一邊幫她掩好被角,一邊垂眸深深地望著她,眸光中的冷漠悉數瓦解,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溫柔,“你的身體禁不起第三次損害,你足夠強大,可我不是。我不介意你對我的隱瞞,我隻怕你受傷。”


    盡管男人打小就習慣了命令跟冷漠,至今還是學不會溫柔細語,但也在逐漸學會表達自己。


    秦卿的住院信息一出來,他便拋下一切連夜趕來,得知她受的傷不嚴重後又怕自己渾身控製不住的情緒會嚇到她,所以在賓館裏平複了才過來。


    他把眼前的人放在了心頭上,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封衍……”聽出他語氣中的脆弱,秦卿呼吸一窒,心髒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賺住,疼得她皺起了眉頭,忍不住抽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周芸飛跟秦晚的關係始終是懸在她心口的一顆定時火乍彈,生怕哪一天某條驗證了秦晚就是害死周芸飛母女的證據浮出水麵,她甚至在此之前想過要放棄追查秦家。


    “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封衍是她最親近的人,就算兩人因為各自的事情無法時常見麵,但秦卿身上一點一滴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秦卿現在的狀態,就好像回到了得知秦晚的存在之前一樣。


    難道……


    “是關於秦晚的。”


    聽到這個名字,秦卿的身體一僵,已然暴露了情緒。


    可到最後,封衍也沒能從她嘴裏聽到隻言片語的坦白。


    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秦卿不希望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橫生枝節,即便知道了真相,那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善後。


    隔天,封衍在臨行前還是給了秦卿一份資料。


    “莫裏斯是一個賭徒,在拉斯維加斯欠了債,一直被當地的黑,勢力追殺。一年前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莊園的主人。他應該是投靠了秦家,而那座莊園在歸屬之前是當地黑,幫所有。”


    “黑,幫?”秦卿捏著那份資料,微微蹙起了眉梢。難道秦家也是一個幫,派?


    “這個幫,派,你認識。”封衍拉著少女一邊走在機場大廳,一邊淡漠道:“單名一個夜,夜幫。”


    噠,落在大理石地麵的腳步倏地頓住,秦卿詫異地抬起了頭。


    “夜幫傳承數百年,創始人在華夏起家,後來遷居海外,因為內部鬥爭,一部分夜幫的成員被割舍在國內。當時夜幫的第一代主人叫宋葉,她嫁給了當時一名年輕有為的少將,秦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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