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小路上,阿修娘回頭往村裏望。


    “本不想有太多交集,現在這樣,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他們。”


    “不會的!”阿修下意識反駁。


    他不想跟笙笙沒有交集,哪怕再聰穎,哪怕知道不會事事如自己所料,他還是忍不住私心一回。


    阿修娘低頭,看著抿唇倔強的孩子,無聲低歎。


    修兒,到底還是個八歲孩童。


    “娘,我們以後……再不回去了好不好。”


    “好。”阿修娘目光閃爍。


    這個決定,不知道究竟是對修兒好,還是不好。


    如果一直呆在鄉間,她的修兒日後,可能隻能做個尋常農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埋沒他的天資。


    可若是回去,如自投虎穴龍潭,那些人,絕對不會允許修兒成長起來。


    ……


    柳家,睡前又召開了一次小家庭會議。


    “這次釀了這麽多斤葡萄,到時候酒壇子肯定不夠,還得訂一批回來。”


    “爺,再訂三千個吧。”


    全家嚇一跳,“要那麽多?能釀出那麽多酒來嗎?”


    “能啊!”柳玉笙點頭,“去年爺爺那個酒壇子裏就剩幾口酒,後來釀出來,不是倒出來差不多兩小碗嗎?我才丟了半串葡萄進去呢。”


    “……”能這樣算麽?這次釀酒,每個大缸裏隻倒了一斤酒液,其餘全是葡萄!


    看著柳玉笙信誓旦旦的樣子,一家子莫名就覺得,有點不太靠譜了。


    要再訂三千個,可得差不多八兩銀子了!


    真不會虧本?


    看著家裏人懷疑的眼神,柳玉笙淚目,人小就是這點不好,說話忒沒可信度。


    “要不,咱先訂一千個?”柳老爺子最見不得寶貝孫女沮喪,試探道。


    柳玉笙癟嘴。


    “……兩千個!”話從嘴巴說出來,心都在滴血。


    “好,兩千個!”柳玉笙立即轉笑。


    其他人皆抬頭望天,這家裏要說誰最寵囡囡,非老爺子莫屬。


    “不過,爺爺,我們這次訂酒壇,讓叔公給在酒壇底下印個字吧。”


    “印字?印字做什麽?”不隻老爺子,家裏其他人都好奇。


    柳玉笙蹭蹭蹭跑去拿了塊碳頭回來,在地上寫下一個字,“這是杏字,杏花村的杏,在酒壇子上印下這個字,就像是一個標誌,人家以後一看酒壇,就知道這是杏花村的酒。”


    “嘿!這個主意好!要是咱的酒能賣出去,有人喜歡,連帶著咱杏花村都能風光一把!”


    “咱家囡囡識字以後,越來越聰明,可比家裏兩個小子強多了。“


    倆小子,“那字我們也會寫……”


    “那你們怎麽想不到給酒壇子印字?”


    “……”囡囡,能給哥留點發光的機會不?


    等家裏人說笑聲停了,柳大道,“爹,娘,昨兒去借回來的大水缸,都是各家儲水用的,給我們拿了回來,他們喝水隻能用木桶裝,我想著這也是份人情,回頭咱得把這人情還回去。”


    “行,要還。回頭我給各家送點地裏的菜,不多講究,總是個意思,等酒賣出去了,再各家給包糖果點心什麽的。”柳老婆子道。


    “那就這麽定了,都洗洗睡吧。”


    會議結束。


    第二天一早,柳玉笙沒有去小木屋,騎在柳老爺子脖子上,爺孫倆晃悠晃悠就上了李大家。


    聽到還要訂兩千個酒壇子,李大驚得差點被口水嗆著。


    “事情既然已經決定去做了,就要做完,總不興半途而廢,你也甭替我擔心,直接給我燒出來就是。”擺手止住李大的勸阻,柳老爺子道,“這次燒的酒壇子,得印個咱杏花村的杏字上去,我家囡囡說了,那就等於是個標誌,以後別人一看到那酒壇子,就知道是咱杏花村出去的酒,哈哈哈!”


    “喲,咱囡囡這主意可真不錯!要是酒賣得好,整個杏花村的名聲也上去了!”李大驚歎。


    “那是,我們家囡囡聰明!”


    事情定下,臨走前,柳玉笙跑到李大腳邊,招手讓他低下身來,在他耳邊說了句話,然後牽著柳老爺子蹦蹦跳跳走了。


    楊氏走過來撞撞李大胳膊,“老頭子,囡囡剛跟你說了什麽?”


    “這小丫頭,以後可不得了。”李大笑,轉身招呼屋後頭整理菜地的長子,“阿平,和泥胚,準備燒窯!”


    “嘿,這死老頭子,還保密!”楊氏在旁咬牙。


    “你看你,這是我跟囡囡的小秘密,秘密怎麽能告訴別人呢!”


    “你就嘚瑟吧!”白了李大一眼,楊氏歎,“柳老哥家一下訂那麽多酒壇子,你說到底能不能賣出去?要是賣不出去,他們可得虧大了。”


    “有囡囡這個福娃娃在呢,說什麽晦氣話,肯定能賣出去!”想了想,李大道,“這回,咱還是先隻收定金,餘下的等他們家把酒賣出去咱再要。”


    “我省得,就是咱家的錢夠不夠墊上?光是燒柴咱也得墊上一大筆,還有胚土……”


    沉默片刻,李大咬牙,“把阿平那邊退回來的彩禮錢先拿出來用,那邊咱也別再去說項了,嫌棄咱家窮,那樣的人家就是最後娶進門,日子也過不安生!”


    楊氏低歎,神色一下黯然。


    李平從屋後走出來,正好聽到這番對話,“娘,爹說得對,既然她看不上咱家,咱也不稀罕!我踏踏實實幹活,隻要把咱日子過好了,還愁娶不上媳婦?”


    “你們爺幾個,一個比一個心大,行,我啊也不操那心。”


    這段小插曲柳玉笙不知道。


    從葡萄全放進缸裏密封開始,除了她之外整個家,甚至可以說整個杏花村的人都在暗地裏緊張,抑或觀望。


    收了整個葡萄林的葡萄,又是買缸子、酒壇又是買酒的,砸了那麽多銀子進去,到底能不能成?


    成,自然歡喜。


    要是不成,這一虧可就等於虧了尋常人家三四年的嚼用。


    柳玉笙自然也知道家人藏在平靜表麵下的緊張焦慮,但是這種事情,她沒有辦法安慰,因為安慰沒有用。


    隻能等,唯有事實才能讓他們安心。


    要是早知道這一出會讓家人心裏不安穩,她真的寧願一開始就不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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