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因為開始降雪,大人們擔心柳玉笙一個小娃兒睡會凍著,給她被窩裏放了湯婆子。


    本來陳秀蘭想要跟她一塊睡的,被柳玉笙給拒了。


    好說歹說,看娃兒確實乖乖躺在被窩裏不亂動,又有湯婆子暖著,陳秀蘭這才回了自己屋。


    這場初雪來得又快又急,斷斷續續的下了半日沒有停下的跡象。


    寒風帶著雪沫子撲打在窗戶上,發出簌簌聲響,夾雜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中,依舊清晰。


    外麵風雨飄搖。


    室內寧靜溫馨。


    柳玉笙輕輕閉上了眼睛,安然入睡。


    “砰!”


    小院裏傳來一聲清晰的砰響,將柳玉笙從睡夢中驚醒。


    擰眉細聽,卻又再無動靜。


    外麵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靜悄悄的。


    想了想,柳玉笙下床,點亮油燈,打開了房門。


    另一手,緊扣著防身用的迷香。


    油燈昏黃的光線將院子照亮些許,因為院子小,除了家人堆出來的兩座小假山之外,幾乎能一覽無餘。


    滿目皆是雪白色,所以靠牆坐在雪地上的那一抹黑,便突兀的顯現了出來。


    黑色勁身衣褲,蒙著黑色頭巾,隻露出一雙眼睛,於此時,冷冷盯著出現在房門口的小娃兒。


    “你是誰。”女娃兒清亮的聲音響在雪夜,淡淡的,冷靜的。


    那人沒回答,依舊盯著女娃兒,隻是眼裏冰冷褪去些許,似乎因為對方小娃兒的身份,放鬆了點警惕。


    四目相對。


    柳玉笙不敢喊人。瞧對方裝扮,以及空氣中隱隱的血腥味,她能斷定這人受傷了,而且,來人會功夫。


    若是把家裏人引出來,等於把羊群帶到狼麵前,會讓她更加受製。


    好一會之後,對方動了動,“抱歉,身體有傷,實在撐不住了,才進來避會。不過你放心,已無後患。”


    略帶沙啞的聲音,女聲。


    說完話的同時,那人拉下了臉上麵巾,確實是位女子。


    年約二十,受傷的緣故,讓她臉色略顯蒼白。


    但是她這一舉動,也等於在向小娃兒示好,她對她沒有惡意。


    柳玉笙歪了下腦袋,“你確定你說的話,小娃娃能聽懂?”


    “我隻知道,小娃娃遇到這種情況,不會這麽冷靜。”


    已無後患,柳玉笙確實聽懂了。


    對方應該是除掉了對手,隻是自己也受了傷。


    恰恰巧的,路過這裏,翻進了她家院子。


    “你是想在我家避一夜風寒?”


    “如果能給我治治傷更好,小神醫。”


    柳玉笙嘴角一抽,敢情人家是有求而來。


    什麽撐不住了進來避會,專門跑來的吧。


    “先進來吧。”身體往旁邊讓了讓,示意女子進屋。


    沒想過要去扶人,小身板扶不動。


    女子自己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往看起來很溫暖的房間走,經過柳玉笙的時候,低聲道了句,“謝謝。”


    “希望真的不會給我引來麻煩。”柳玉笙淡道。


    “絕對不會。”


    不管會不會,她也沒得選擇吧。


    等女子坐在房中,柳玉笙特地又朝她剛才坐的地方細看了兩眼,雪地上沒有血跡,牆壁上也沒有痕跡。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我身後沒人追蹤。”看穿柳玉笙的擔憂,女子皺眉解釋。


    “嗯,”回身,將油燈放在桌上,“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女子直接將衣裳從衣領處扯到肩膀。


    傷口在左肩,一道不長不短的傷口,但是深度可見骨,兩邊的皮肉往外翻卷,看起來血淋猙獰。


    柳玉笙想了想,將床上的湯婆子跟床頭小藥箱一並拿過來,將湯婆子的蓋擰開,取了幹淨紗布沾上裏麵還溫熱的水,將女子肩頭血跡擦拭幹淨。


    然後消毒,上藥,上綁帶,動作一氣嗬成。


    快速利落。


    “你可以到隔壁房間休息一宿,明早離開,別讓我家人發現。”做完這些,柳玉笙走回床上躺下,“我要睡了,出門順便熄燈。”


    “……”饒是女子淡漠冷靜,表情也微微龜裂。


    這麽放心她?小女娃兒是真膽大還是有恃無恐?


    燈熄滅,離去的腳步聲輕輕的,在門全然關閉的時候,飄來女子一句輕語,“我叫燕紅。”


    翌日,柳玉笙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視線在房中桌上的小藥箱及湯婆子上頓了頓,起身。


    她作息時間很準時,隻要不是起得太遲,家人幾乎不會來打擾她。


    自己穿好衣裳,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出門,讓娘親幫著梳頭。


    不是她自己不想動手,而是她不會。


    其他什麽事她都能做好,她就是,學不會綁發髻……


    房門拉開,抬頭就被門前黑影嚇了一跳。


    柳玉笙看著直挺挺站在門口的女子,眼角輕挑,心裏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你怎麽還沒走?”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柳玉笙想暈,“我不要你以身相許,我也沒救你的命,你肩膀那點傷隨便一個大夫都能給你治好,真的!”


    “是你救了我。”


    “我是救了你,但是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大夫的職責。何況我就隻是給你治了個小傷,絕對不到以身相許的程度!你要想謝我,你付我銀子,然後走人?”


    “我沒銀子。”


    “那我給你免費,你走人?”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許你大爺!柳玉笙扶額,第一次感覺到讓人想罵粗口的抓狂。


    這人她軸啊!


    故意的吧?


    燕紅飛快看了柳玉笙一眼,又立即將視線挪開。


    她知道小娃兒快要被她氣瘋了,但是為了完成任務,她沒有別的辦法。


    主子說的扮可憐完全沒用,小娃兒警惕心太強。


    她隻能不要臉的耍無賴了。


    平靜表麵下,燕紅覺得臉在發燒。


    她第一次幹這麽不要臉的事情。為此,她還特地選了個苦肉計,硬生生挨了魏藍一刀。


    如果可以,她寧願選擇用刀劍直來直去。


    這是,實在沒辦法了。


    “……我會綰發。”


    柳玉笙,“……”居然用這種方法賄賂她?


    等到柳玉笙帶著個大活人從小院裏走出來的時候,柳家一家子都是懵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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