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韻閣裏,靜寂無聲。


    從被抱回來開始,到被放到床上蓋上被,女子都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沒有說過一句話。


    眼睛緊閉著,不看任何人。


    棉被在顫抖,一如柳知夏的手,不停震顫。


    空氣裏似有什麽在凝結,集聚,壓得人無法呼吸,隻要一個輕輕的動靜,就能引來毀滅的爆發。


    門外響起兩聲輕叩門的聲響,柳知夏看了眼陡然靜止的被角,站起來走了出去。


    是魏紫,看到他出來,遞給他一個東西。


    看到那個東西,柳知夏瞳孔猛地縮起,有光影起伏幻滅。


    那是他的藥囊。


    接了過來,狠狠攥在手心,手背青筋畢現。


    魏紫何時走的他不知道,眼前閃過一幕幕,皆是她被欺辱。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卑劣的人,以他的藥囊為餌,誘她上當。


    心裏湧出的戾氣一陣比一陣尖利,帶著嗜血的暴虐。


    他知道有風青柏在,那些人必然會受到懲罰,可是他依舊想要再次把那些人撕成粉碎!


    畜生!


    慢慢走回房間,看著裹在被子裏的人兒,柳知夏心頭不斷抽痛。


    她是為了他,才受到那樣的屈辱。


    “玉箏……”走到床前,他顫著輕喚了她一聲,“我帶你去沐浴。”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回應。


    柳知夏將人抱起,往柳韻閣湯池去,心卻開始慢慢下沉。


    人在遭受巨大刺激的時候,會封閉自己自我保護。


    這是他從妹妹那裏知道的。


    就如曾經的阿修,瘋了。


    現在的傅玉箏,也幾乎是那樣的狀態。


    木然,表情麻木,眼睛空洞。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給外界任何反應。


    除非有人能將她拉出來。


    湯池房裏熱氣氤氳,熱水已經放好,遣退了想要留下來伺候的丫鬟,柳知夏親自把人抱到湯池邊上。


    他知道,以她的驕傲,定然不會想要讓任何人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


    將人放下,依舊是無知無覺的模樣。


    身上裹著他的外袍,顯得空蕩蕩的,除了依舊在發抖,什麽反應都沒有。


    “玉箏。”柳知夏閉眼,定了下心神,重新將她抱起,一塊走進湯池,“我幫你。”


    說著就動手去解她身上沾了水變得濕重的外袍。


    傅玉箏陡然打開他的手,放聲尖叫。


    瘋了般推打。


    用力攥住她的手將她禁錮住,“玉箏,玉箏!我幫你!我是知夏!”


    “我是知夏,你看看我!”


    “我幫你,玉箏,以後我照顧你!”


    他的反複呐喊,讓懷裏人兒漸漸安靜下來,眼睛空茫的看著他。


    良久,他聽到了她的聲音,幹裂沙啞,音調平平的,木然陳述。


    卻每個字,都透著滄桑荒涼。


    她說,“我髒了,知夏。”


    柳知夏眼淚潸然而下。


    “不髒,一點也不髒。”


    “我被他們弄髒了,知夏。”


    “不髒,玉箏,你不髒。髒的是那些傷害你的人,是他們的錯。”


    她瞧著他。


    “他們犯下的罪惡,後果不該你來承擔。”他撫上她冰涼臉頰,“別這樣懲罰自己,玉箏。”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眼淚把她刺痛。


    傅玉箏悲涼一笑,扯下了身上的外袍,凝白玉體全然袒露在他眼前,身上一片片青紫淤痕觸目驚心。


    此刻的她已經全然忘記羞恥,指著手上身上那一處處的青紫,聲音尖銳,“看到了嗎,這樣,也不髒嗎?”


    那些淤痕,每一個,都會讓她想起那些扭曲猙獰的臉孔,讓她惡心反胃,讓她渾身屈辱。


    然後她恨不能立即死去!


    “如果你認為這些是髒的,我幫你擦掉。”柳知夏抬起眼眸,眸色深得看不見底,“你看著。”


    扯下掛在脖子上的葫蘆形玉墜,將瓶塞打開,指腹沾上瓶中液體,抹在她手腕上最深的淤痕。


    肉眼可見的速度,那道淤痕迅速變淡,消失!


    傅玉箏瞪圓了眼睛。


    而男子動作不曾停止,她身上那些肮髒斑駁一點一點在她眼前消失不見。


    他讓她看著,他真的幫她擦掉了那些髒汙。


    渾身顫抖,她哽著聲音,“這樣,不代表……不髒了。”


    “看著。”


    他的聲音輕輕的,眼睛凝著她,將唇覆在了她玉白肌膚。


    親吻吸吮,在上麵重新覆上新的紅色淤痕。


    “玉箏,它髒嗎?”


    傅玉箏已經顫到極致,說不出話來。


    髒嗎?


    明明一樣的粘膩濡濕,卻沒有帶給她那般惡心的感覺。


    因為他的眼睛裏,不帶一點淫邪情欲。


    他的吻,不帶半點褻瀆含義。


    神色動作間,對她如同稀世珍寶的珍惜,直達她心底。


    她沒有反感抗拒,更因為,這是她愛的男人。


    她呆立站在水中,任由他在她身上印下一個個吻痕,洗去她身體的汙濁,洗去她心中的陰霾。


    偌大湯池裏,男女做著最親密的動作,卻沒有半點情、色旖旎,全是虔誠,與珍愛。


    顫著,傅玉箏幹涸眼睛裏有水汽慢慢凝聚,最後匯聚成剔透的珍珠,一顆顆往下滑落。


    先是無聲的嗚咽,到低聲啜泣,終於放聲大哭。


    柳知夏直起身子,將哭泣的女子擁入懷中,沒有勸。


    哭出來才好。


    把所有委屈痛苦哭出來,心才不會生病。


    為女子沐浴淨身,重新抱她回房放到床上,離開前,他輕吻她的額,“好好睡,我就在旁邊。”


    手被女子一把抓住,極用力。


    她低垂的眼睫在顫,像是隨時要墜落的蝴蝶,“知夏,幫我……洗幹淨。”


    柳知夏眼瞳驟深,“你確定?”


    “幫我。”她抬起眸子,看向他。


    拋去了女子的自尊心,她要將自己交給他。


    隻有他,能為她驅散那場噩夢。


    至於日後會如何,她不去想,不想去想。


    這個男人,哪怕跟他在一起一刻,她都是幸福的。


    “好。”暗啞了聲線,他答。


    褪去衣衫,紅帳落下。


    他覆上她,在貫穿她的那一刻,他在她耳邊輕語,“玉箏,從此以後,我便是你的夫。”


    撕裂疼痛襲來,她笑著緊緊抱住他脖頸,淚雨滂沱。


    柳知夏,這個男人,她能為他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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