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坡村人今年的春忙比杏花村忙活得還要快。


    一個月,三十天時間,他們是數著日子過來的。


    就等著這天領糧餉。


    掰著手指頭數過來,下坡村窮了多少年了?


    以前沒個盼頭,河那邊越紅火,映襯得他們越淒苦落魄,心裏也就越發頹,就連地頭上的活都沒心思幹,隻勉強維持有口稀飯吃。


    現在他們也在新酒坊幹活了,也能拿到月錢了,以後日子勢必越來越好,趕不上杏花村也不會再差了。


    想到這一點,渾身都能透出一股子勁兒來。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那股勁兒透出來,整個人便如煥發一新。


    下坡村的麵貌都由此大變了樣。


    不止下坡村,其他十裏八鄉各村也皆是如此。


    這日早早的,各村村民們就趕到工坊幹活,等著盼著門口有馬車來。


    因為是新酒坊運作第一月,所以柳玉笙跟錢萬金兩人也沒法偷懶,需得親自去露個臉,這樣能讓工坊工人們心頭踏實,同時也激勵他們以後的持續積極性。


    發月錢要兌換的零錢,前兩日已經分派給各村村長去換好,兩人坐上馬車帶上大頭的銀票一身輕過去就行,露個麵,簡單說幾句話,跟工坊工人們熟絡熟絡。


    最先去的就是上坡村新酒坊。


    因為離得最近。


    到的時候兩村村長已經在等著,工人們也全都來齊。


    看到柳玉笙跟錢萬金出現,整個工坊都騷動了,激動、緊張又興奮。


    那種忐忑又急不可耐的模樣,落在眼中莫名質樸得可愛。


    柳玉笙笑開來,“都等急了吧?”


    “沒有沒有,”上坡村村長忙擺手,然後加了句,“就等兩位東家來了。”


    這不就是等急了麽。


    工人們哄笑。


    酒坊院子裏的空地上已經放了裝碎銀的箱子,擺在一張小方桌上,隻等東家來了發銀錢。


    “既然大家都急,咱就不多說了,直接給大家發月錢。”柳玉笙笑看眾人,“雖然這是新酒坊,大家也全是第一次做釀藥酒的活兒,但是釀成的酒全部通過了檢驗,裝好就能運到縣城分發給各大合作的商家,走出去,以後大家能在各個城鎮看到你們親手釀出來的酒。酒釀好了,沒有人偷工懈怠,都認認真真腳踏實地,自然也該拿到回饋,我能回饋給你們的,就是準時發月錢,絕對不拖欠。”


    笑聲再次哄起,這次是給興奮的。


    第一次上工幹活,就受了誇,跟拿到月錢一樣高興。


    尤其下坡村人,以前偷懶耍滑出了名的,這次認認真真正兒八經幹足了一個月,一句誇讚等同肯定了他們的改變和努力。


    錢萬金抬手,將工人們的興奮勁兒暫時壓一壓,示意還有話說,“新酒坊的酬勞跟杏花村酒坊一樣,每個工人每月固定十兩銀子月錢,至於你們的獎金,就裝在桌上那個小木箱裏,每人能拿到多少的月獎勵,全看個人能力,這個評判標準交給兩位村長,經過一月考察,他們對你們可是摸得門兒清,拿多拿少他們心裏都有數。我希望大家獎勵多的不要驕傲,繼續保持奮進,獎金少的也別氣餒,下一次迎頭趕上。好了,就說這麽多,接下來由兩位村長點名發放月錢!”


    一聽馬上發月錢了,酒坊裏掌聲歡呼差點掀翻屋頂。


    兩個村長合作,上坡村村長負責點名,安才負責發出月錢。


    當初擬由村長監管酒坊的時候,考慮到新酒坊的規模要比杏花村就放大,人多也多了很多,所以最後定為兩個村長一塊負責監管,有事可以相互商量。


    上坡村酒坊又算是各個新酒坊中的特例。


    因為下坡村人混,多年來習慣了不安分守己,腦子裏總能想出投機取巧的招來,有安才在,才能震懾住那些人。


    事實證明一個月下來,確實效果顯著。


    下坡村人,隻有安才製得住,否則隻憑上坡村長一個人,不知道得應付多少幺蛾子。


    月錢跟獎金一一下發,真真切切拿到銀子那一刻,工人們手都是發抖的。


    十兩的月銀啊,加上獎金,這在尋常人家,一家人合力辛苦幹活,沒有個半年的都存不下這個數目來。


    他們一個月的月錢,頂的上一家人半年幹苦力。


    怪道杏花村能成為十裏八鄉第一富戶村,怪道好多人削尖了腦袋的想往杏花村酒坊裏進。


    這麽豐厚的月銀,跟鎮上酒樓裏的大管事都有得比擬。


    杏花村酒坊工人待遇好,名副其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加上獎金,便是最少的拿到手裏都有一兩錢銀子。


    酒坊裏人歡呼尖叫,快要樂瘋了。


    “真拿到錢了,我盼了三十天了,真拿到手了,誰來掐我一把,我怕是做夢呢!”


    “辛苦了三十天,整整一個月,沒白忙活,等下了工,一起喝酒去!”


    “套輛牛車,回頭就到鎮上割幾斤肥肉,今天非得吃他個痛快不可!”


    兩個村長站在小桌子後頭,看著工人們歡呼雀躍的模樣,反應各不一。


    上坡村長是感同身受那份喜悅,嘴巴咧得合不攏。


    安才則依舊是一副臉沉沉的模樣,看著像是不高興。


    錢萬金杵了杵柳玉笙手臂,“福囡囡,那老家夥拉長一張老臉幹嘛呢?對月錢不滿意?他跟上坡村村長拿到手的銀錢可不比工人少了。這就有點貪出臉了啊。”


    別的他不敢說,他跟福囡囡名下的酒坊,對工人待遇整個南陵都沒人得趕得上。


    不然杏花村酒坊的名聲跟口碑在香山一帶也不會那麽響。


    柳玉笙無奈,“瞎想什麽呢,你沒聽剛才下坡村人都說了些什麽?”


    “說什麽了?”錢萬金皺眉狐疑,跟著豎起耳朵去聽,“……”


    下館子!


    賭大小!


    找娘們!


    鎮尾小寡婦家的飯菜才叫香!


    我去,這些都什麽人啊!


    怪不得安才那張倒三角臉那麽難看,八成送給自己手底下人給氣的。


    人上坡村拿到錢說的就是給家裏割豬肉,加菜,給家裏老娘們點體己錢。


    兩相對比,安才那臉上是給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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