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好看了少女片刻之後,男子探手將她連同棉被一並裹著抱起,用腳在船艙最裏的小型花架某處踩了三腳,便見花架後麵船艙壁突然往兩邊分開,露出裏麵一個極為狹窄的隔間來。


    恰好能躺進一個人的寬度。


    待得船艙壁再次合上之後,從外全然看不出來這裏麵有個隔間。


    “二當家,前麵就是出徐州城外碼頭的關口,有人盤查!”老水手回頭壓低嗓門道了句。


    “繼續往前開,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家裏,還有人等著你回去。”


    老水手心頭一寒,忙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二當家放心!”


    應聲的同時,也對身邊的船員使了眼色警告。


    二當家的話,聲音不算大,他們恰好全部能聽到。


    那句警告不僅是在警告老水手,同時也在警告他們所有人。


    這條水路是他們漕幫的固有航道,每年往返不下百回,那個關口有什麽人,老航員們一清二楚,突然多了人盤查,事情肯定很剛才救上來的姑娘有關。


    二當家的態度,是誓要保下那個姑娘了。


    他們都是在漕幫手底下混飯吃的,更是二當家的心腹,二當家想保的人,他們自然不會暴露出來。


    他們也不敢。


    否則以漕幫的勢力,日後再想吃這口飯,是斷然不可能的。


    關口有人阻攔搜查,老水手降了船速慢慢靠過去,揚聲道,“漕幫運船路過!不知道幾位官爺這是要查什麽?咱們運船都是給京中貴人拉的貨,要是耽擱了顆擔待不起。”


    碼頭上的人沒有理會老水手的話,隔著一段距離就縱身跳上了船,“官家搜查,捉拿要犯,無關人等全部到甲板上來,否則出了什麽事情,官家概不負責!”


    “捉拿要犯?這位官老爺,你們是徐州府衙的人?敢問犯人是犯了什麽事,長的什麽模樣?還請官老爺告知一聲,也好給我們行船的一個警醒,免得遇上了危險人物懵然不知。”船艙裏,男子走出來,語調不緩不急。


    “原來是漕幫二當家。”搜船的人立即認出了走出來的男子,身上生人勿近的氣息收斂不少,“我們也是聽命辦案,至於個中細節,二當家就別打聽了。”


    漕幫在中南一代名氣極廣,豫州、徐州、雲州三個州城的水運全部掌控在他們手中,勢力網極為龐大,便是各州城的知府,也要給上漕幫三分顏麵。


    眼前這位二當家是漕幫躥起最為快速的人物,手段可見一般。


    能不得罪盡量不得罪。


    聞聽官差這麽說,男子也不多為難,點點頭,“既然如此,我等也不敢阻攔官差辦公,船隻裏外盡管搜便是,隻是還請官老爺動作快些,您也知道運船運貨耽擱不得,什麽時間到什麽地方都是規定了時辰的,我們誤了時間損失銀錢無所謂,就怕京中貴人生氣,這一船,可是要送往京都柳家的貨品。”


    “二當家放心,搜過了沒問題我們就放行,你們常年為京都柳家送貨,便是咱衙門也不敢多耽誤啊。”


    官差話說得好聽,搜查的時候連旮旯角落都沒放過,就連放置貨品的貨櫃都著人打開來檢查。


    最後一無所獲。


    男子朝官差微微點了下頭,雙手交疊身前,淡淡笑道,“官老爺,我們這船可能起行了?”


    官差跳上碼頭,作了個請的手勢,“二當家,剛才公事公辦,還請海涵,請!”


    朝碼頭的人拱拱手,男子偏頭朝身後老水手道,“起航。”


    “是,二當家。”


    船隻起行,離了一段距離之後老水手才敢抬頭回望,胸口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剛才若不是二當家擋在他麵前,他可能就露餡了。


    在官差往船艙走的時候,他額頭上冒了冷汗。


    人就在船艙裏,雖然知道二當家藏常人的地兒,還是不免心驚,怕官差翻動搜檢的時候,不小心觸到機關,那整條船都的人都得玩完。


    船隻前行,已經離了剛才哪個碼頭很遠,老水手時而回望,本以為過了關口,二當家會把人挪出來。


    畢竟藏在那麽狹窄的空間裏,時間長了悶得慌,那姑娘還昏迷著呢。


    卻不想二當家好像把人忘了似的,繼續伏案看賬本,對藏起來的姑娘隻字不提。


    “二當家……”他開口,想提醒一句,眼角餘光驟見幾天黑影從岸邊直往這個方向飛來,眨眼間就落在船上。


    蹡一聲,泛著森冷寒光的利劍橫在了他脖頸,老水手登時麵無人色。


    “搜!”


    一個字,沉啞冰冷。


    船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遭,停在離開水麵上。


    黑衣人動作極快,分開行動,船艙、甲板上下皆翻尋了個遍,最後對執劍的黑衣人搖頭。


    收回劍,領頭黑衣人看向坐在船艙裏的男子,“人在哪?”


    男子抬頭,臉色極為難看,“不知道閣下是誰的人馬,之前碼頭上官差也要求停船搜犯人,你們是一道的?我這艘貨船說小不小說大不大,若能藏人,剛才就被官老爺給搜出來了!幾位若是搜完了,還請行個方便,別嚇著我的船員,若是還不滿意,大可再行搜上幾遍!我漕幫在航運上行船多年,一直奉公守法,斷然沒有窩藏嫌犯的道理!”


    老水手已經腿軟跪了下來,“幾位大、大人,咱們隻是運貨的貨船,真不知道你們到底要搜什麽人,咱們隻是運送布匹的,求幾位大人開恩,開恩哪!”


    黑衣人沒有理會跪下求饒的老水手,沉沉凝著船艙裏的人,對方目光不閃不避,隻是臉色越來越難看,隱忍的怒氣似隨時要爆發。


    “走!”


    死亡的氣息隨著黑衣人退下,一散而盡。


    老水手麵無人色,好久沒能站起來。


    剛才真的是嚇死他老人家了。


    幸虧二當家沒有把人挪出來,否則那劍怕是不會長眼睛。


    那麽個年輕小姑娘,到底招惹了什麽人,惹得官差跟黑衣人連番搜查?


    船艙裏,男子緊繃的背脊慢慢放鬆,開著船艙壁閉上眼睛,長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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