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康夫人動了下刺痛的膝蓋,渾身一陣一陣的難堪。


    康世鳴輕歎,“跪著吧。”


    他不難堪麽?


    身為縣令,是這縣衙的主人,在府裏素來隻有人跪他的份。


    可是今日他要在自己的地盤上,在所有下人注目下,跪下,那種難堪能讓人恨不得一頭撞死。


    然有什麽辦法?


    他女兒闖下的禍事,爛攤子就得他來收!


    得罪了南陵王,以王爺為人,絕對不會輕拿輕放,更不會就這般揭過去。


    他不怕王爺當場爆發,他更怕被秋後算賬!


    鈍刀子割肉,那才更疼!


    屋子裏,晚膳正當熱鬧。


    石纖柔來了,錢萬金更加活躍,整個席間都是他的聲音在那嘰哩哇啦的講。


    “真是可惜了今天那一幕沒能看到,小石頭要是醒早點就好了。”錢萬金感歎,看看風青柏懟人,能當樂子。


    石纖柔挑起唇角,睨他,“醒得早了也看不了。”


    “咳、咳!”某金被嗆到,俊臉眼看著越來越紅。


    柳玉笙搖頭,嘖嘖有聲,“這種場麵,宜虐單身狗。”


    “單身狗是什麽意思?”


    “顧名思義,單身的狗。”


    “哦!那是薛青蓮!”


    薛青蓮重重戳了一塊肉塞進嘴裏。


    所以,他是單身狗?狗?!


    說這話的人要不是福囡囡,他毒得她一輩子開不了口!


    說了一陣笑,柳玉笙問身邊男子,“外麵人還跪著呢,真不叫他們起來?”


    “康世鳴倒是了解本王。”風青柏淡道,“隻讓他們跪著,是最輕的。”


    便是他現在叫,他們敢起嗎?


    薛青蓮嗤笑,“就讓他們跪到明兒,自己教出來那麽個東西,膈應了人,總得負責任。”


    “就是,生出這麽個玩意兒,沒讓他丟官帽已經不錯了,生而不教,那就是過。”錢萬金啃著菜,聲音囫圇不清,“便是他要怪,也怪不得別人,連累他的是他自己人。”


    意見如此一致,柳玉笙笑笑,便沒再去關注外頭的事情。


    膳後,石纖柔掏出一遝銀票,遞給風青柏,錢萬金在旁看著眼睛都直了。


    “小石頭,那是多少銀子?”


    “一百二十萬兩。”


    “砰!”錢萬金摔下椅子,兩眼愣愣的盯著石纖柔,“你有這麽多銀子你給風青柏幹嘛!你養我啊!”


    將男子拉起,石纖柔無奈,“那是錢伯父找了京城商會的人募捐,以第一富商的身份施壓籌集出來的,是善款。”


    “……以後我出去受個災,到時候讓老狐狸也去籌善款,拿來救濟我吧。”錢萬金依舊表情夢幻。


    一百二十萬兩啊!


    說掏就掏了!


    多爽快!


    他幹多少年商才能賺得出來!


    風青柏在錢萬金眼巴巴的注視下,淡定將銀票收下,“回京再謝過錢老爺子。”


    “就隻是謝謝?”錢萬金立馬湊過去。


    “不用謝?”


    “要!誰說不要!當初選皇商的事情不是被京都柳家的事情耽擱了麽?你要謝,給個皇商當當?”


    風青柏拉起同樣眼睛看直了的小姑娘起身回房。


    “喂!風青柏!給不給啊!吱個聲啊!”


    回應他的是一聲關門聲響。


    錢萬金炸毛了,對石纖柔控訴,“你看看他那個德行!一百二十萬兩啊,砸水裏還有個回音呢,他連吱一聲都不吱!太過分了!朝廷撥善款都沒這麽大方的,小石頭你說他是不是白眼狼!”


    “白癡。”單身狗薛青蓮罵了句,走人。


    一個個你儂我儂,看著賊刺眼。


    找個對象,除了秀恩愛還有什麽用?


    看看錢萬金,還像男人嗎?


    居然跟女人一樣撒嬌!


    令人發指!


    他發誓,他一輩子都不會這樣!


    小金子喋喋不休的時候,最有效的辦法隻有一個,石纖柔把人拉回房,身體力行。


    柳玉笙那邊猶在感歎,“沒想到錢老爺子竟然有這份心性。”


    都說商人重利,做任何事都會帶有目的性。


    但是這次她相信錢老爺子是真心為雲州掏錢。


    雲州受災的時候,錢萬金就在這裏,錢家收到消息的時候,一定是極為難受的吧。


    所以他為雲州捐款。


    他希望雲州平安,自己的孩子平安。


    風青柏道,“商人重利,但是有很多商人,在國難當前的時候,表現得往往最為出人意料,總有人心頭堅守著一份本真,不被任何利益熏染腐蝕。錢老爺子就是其中之一。”


    “雲州為救災出了力的人都有嘉獎,那錢老爺子這等大商人,你要獎什麽?”


    風青柏淡笑,“你是為錢家求情?”


    “哪有,我隻是問問,我相信王爺肯定不會厚此薄彼。”小姑娘一本正經。


    “我會好好想想。”男子將少女抱起走向床榻,熄燈。


    這一夜,客院門外兩道身影整整跪了一夜,破曉之際裏麵才有人出來傳話,讓他們離開。


    而康氏夫婦跪在外的一整夜,康子瑜都沒有出現,哪怕是來看一眼。


    翌日,用過午膳後柳玉笙等人同康世鳴告辭。


    這段時間風青柏統籌了整個救災方案,城中病患已經基本得到救治,剩下零星的各醫館大夫就能診治,他們一行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


    啟程趕往雲州,到達的時候是下晌。


    府中隻有傅玉箏跟柳老婆子以及柳老爺子在,柳大跟柳二夫婦以及柳知秋半月前就回了杏花村,負責翻修被洪水浸泡過的屋子,打理好後再行來接人。


    兩老在見著風青柏的時候,竟然一點不覺得意外。


    杏花村受災,阿修要是不回來,那才是怪事。


    跟柳知夏在書房商談了半個時辰,將錢家籌集的善款交到他手中,風青柏便啟程返京。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碼頭不複以往熱鬧,水災過後處處狼藉,碼頭也隻是簡單修整,還未完全重新搭建起來。


    漕幫的客船泊在岸邊,船上掌了燈,暈黃燈光映照在運河河麵,水質看起來依舊渾濁。


    風青柏抱了抱他的小姑娘,輕聲,“我走了。”


    “嗯。”揪著他衣擺的小手,一點一點放開。


    柳玉笙知道,京中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這次爆發洪災,災情遍及南方多個州城,不僅僅是雲州。再是不舍,也得放他走,國事當前,沒有兒女情長。


    “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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