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下午,柳慕秋都沒敢出房門。


    直到要吃晚飯的時候,才扭扭捏捏走出內院,趁人不注意,把魏紅拉到一邊咬耳朵。


    “紅姨,那家人來還銀子了沒?”


    魏紅嘴角抽了下,“還了。你怎麽那麽財迷?”


    “這哪是財迷,本來就是我們家的銀子。”知秋哥哥欠家裏錢都得還,外人坑他們家銀子想不還?


    小白蓮輕飄飄走了。


    魏紅在後頭直翻白眼。


    灶房裏,一家人已經入座。


    柳知秋正跟家裏長輩說話,女子進來,隻抬頭看了她一眼。


    “銀子已經全部還回來了,這事雖然有點惡心人,不過看在他家裏老人孩子需要人照顧,我沒打算報官,這事就算過去了。”


    這話落在柳慕秋耳裏,有點像是特意跟她解釋,她都沒敢抬頭。


    老爺子歎氣,“就這樣吧,希望能給各個酒坊一點警醒,可別再出這樣的事了。”


    “酒坊工人大多數心還是正的,咱們給的工錢高,要是丟了這份工,再想找差不多待遇的就難了。想想後果,一般人不會幹這樣的事。”


    “事情過去了,咱就不提了,吃飯吧。”老婆子道。


    席間,便再沒提起那茬。


    柳慕秋依舊有點坐立難安,扒飯的時候頻頻偷眼覷長輩們的臉色,想從他們臉上看出點端倪來。


    她晌午那一遭暴露了,家裏人怎麽一個個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


    真對她沒有一點別扭疑惑?


    還是她太敏感了?


    人受刺激的時候性情大變,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吧?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大事?


    “慕秋丫頭,發什麽呆呢,怎麽隻扒飯不吃菜?”老婆子皺眉。


    “咳咳!”柳慕秋嗆了下,“我在吃呢奶奶,白飯好吃!”


    “噗嗤!”一家子人忍俊不禁,平時看著一副滿身心眼的樣子,傻起來的時候是真傻。


    老婆子樂,“這丫頭,快吃吧。”


    看著家人都帶笑的表情,柳慕秋慢慢放下心來,越吃越香。


    眼底是融融暖意。


    晚飯後,眾人各自回屋,柳知秋也回了自己房間。


    回來的一路,身後跟著的腳步聲他是聽到了的,隻是沒有回頭。


    現在坐在房裏,一手撐腮看外頭,果然院門外一顆小腦袋探頭探腦的,不停往裏偷看。


    冒出來一下,又縮回去,再冒出來。


    這不是故意等他發現麽。


    “你又想幹什麽。”


    少女雙手扒著門框,整顆腦袋露出來,“知秋哥哥,你的手怎麽沒上藥?”


    吃飯的時候她特地瞧了,他手背上的傷一點都沒處理,看著那上麵結痂的爪痕,她就可惜晌午的時候沒多撓那個婆娘幾把。


    柳知秋白眼一翻,“就那麽點傷還要上藥?多大點事?”


    幾道爪痕還上藥,娘們唧唧的,丟人。


    “知秋哥哥,那個婦人指甲不幹淨,她指甲縫裏全是黑的,也不知道是沾的什麽東西,不定有什麽雞糞啊牛糞啊,都給抓你手上去了……”


    “回你房間歇著去!”柳知秋扶額呻吟,認命站起來往薛青蓮房間走。


    他被她說的話惡心到了。


    雞糞牛糞都出來了,那些東西恐怕她見都沒見過,虧她說得出來!


    門口小白蓮滿意了,功成身退。


    是以沒看到後續。


    柳知秋一如既往,大喇喇扯了毒蓮房門口的牌子,踢門而入。


    進房剛走兩步,華麗麗的倒下了。


    某人坐在窗前正搗鼓他的藥丸,聽到後麵傳來悶響,頭也不回。


    “你大爺的,薛青蓮,趕緊把我弄起來!”


    “慢慢躺著吧,要不然,每次你都以為老子掛牌子是在開玩笑。”


    “臥槽,好歹你把我搬回房!”


    “沒空。”


    “……”躺在涼涼地麵,瞪著頭頂房梁,想到自己為什麽會有這般遭遇,柳知秋咬牙切齒,“柳、慕、秋!”


    “阿嚏!”內院,少女揉了下突然發癢的鼻尖,將旁邊價格燈籠一一點亮,開始飛針走線,繡花。


    斷橋村那邊工人監守自盜,事情處理完畢之後,柳家並沒有往外傳揚,但是禁不住工人們交相議論口口相傳。


    對於柳家最後的處置,沒人覺著有什麽不對。


    吃進去的銀子,肯定得吐出來,那本來就是人家的。


    而且柳家也算仁義了,對上門撒潑耍賴的人,最後還是留了餘地,沒有報官抓人。


    聽說當時在柳家大院裏,餘家婆娘還把知秋給撓了好幾把。


    當然餘家婆娘也沒討得便宜,被柳家姑娘撓回來了。


    一家子灰溜溜跑回斷橋村的時候,路上好些人看見,那一頭一臉花得,看不出原樣,麵目全非。


    嘶,下手的人挺狠。


    等到柳玉笙跟錢萬金、石纖柔三人從徐州回來,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在工人們之間的熱度都已經開始降下去了。


    內院裏,聽說了小白蓮的豐功偉績之後,柳玉笙跟石纖柔笑得不行。


    “小白蓮,你那一撓,算是名聲在外了。”


    “我們柳家一直頂著仁善的招牌,現在終於出了個第一悍婦,噗!”柳玉笙樂得直不起腰。


    “我有點整不明白,柳家幾個長輩個個都算得正直善良,怎麽到你們這一輩,家裏匯進來的人個個都是一方奇葩呢?小神醫,死不醫,鐵公雞,黑心蓮,芝麻湯圓,扮豬吃虎的,還有個神經病的,就連擱家裏的隱衛都是表裏不一的,全他娘的都是歪脖樹!”石纖柔板著手指頭細數,數到最後臉都抽了。


    “還有個你沒數呢。”柳玉笙道。


    “誰?”


    “真爺們石纖柔啊。”


    “……”


    “哈哈哈哈!”


    三人笑作一團。


    遠遠聽著內院裏傳來的笑聲,二院閉關的房裏,薛青蓮看著手裏密信,麵無表情。


    最後將密信捏成一團,反手扔進藥爐裏,燃燒成灰。


    “逍遙不成了啊。”淡若輕風的話語,輕得像夢囈,甫飄進空中便消散。


    第二日,柳家人過來喚人吃早飯的時候,敲門不應,試著推開了薛青蓮的房間,發現裏麵內空無一人,隻桌麵上一張大大的白紙,上麵龍飛鳳舞幾個大字。


    “離家出走,不餓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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