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壓下胸腔裏翻騰的情緒,風青柏力持鎮靜。


    “你上輩子是在哪個皇帝治下?”


    “我上輩子所生活的世界,已經沒有皇帝了,是個很民主的時代,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


    “嗯,那裏推行一夫一妻製,若是想娶小妾,是要被人唾棄的,還犯法。”柳玉笙挑眉竊笑,便是看不見,她也知道男子心裏多震驚。


    隨後緩緩的,她開始給他講述曾經生活的世界。


    那一切在風青柏聽來,真的光怪陸離,若是換個人來告訴他這些,他斷然不會相信。


    一夫一妻,男女平等,人們出行不坐馬車,太慢。


    出行坐的是鐵殼子“汽車”,還有在天上飛的“飛機”。


    相隔千裏之遙,隻要用一種叫做“手機”的東西,就能聽到對方的聲音,跟對方聊天說話。


    “那你……你上輩子可成親了?”問這句話時,風青柏的心是揪成一團的。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問。


    既然是上輩子的事,自然有她上輩子的軌跡,女子長大成人,到了年紀,又怎麽可能不嫁人呢。


    盡管如此,他依舊嫉妒,發狂的嫉妒。


    女子又輕聲笑開來,“沒有,我死的時候二十六歲,跟你現在一般年紀。尚是孤家寡人一個,連心上人都沒有。”


    前世今生,她隻愛上他一個。


    這句話,瞬間將風青柏呼嘯的妒忌撫平,周身氣息平和下來。


    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變化。


    十足一個醋壇子。


    而女子的話,讓風青柏又注意到一個字眼。


    死。


    上輩子,他的笙笙隻活了二十六歲。


    那麽短暫。


    可恥的,他竟然一邊心疼著,一邊慶幸。


    若非笙笙在那個年紀香消玉殞,或許,或許這一世,他們不會相遇。


    他很想問她是如何死的,病死的,意外死的,還是被人害死的?


    但是他問不出口,問了,心太疼。


    “我是被人害死的。”女子仿似知道他在想什麽,不待他問,自發便說了出來,“被家族的人害死的。他們砍了我右手的手筋,將我投到了蘭城東邊蒼洱海,那時候是冬天,我記得很清楚,華夏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晚上十點。那時的海水,好冷……”


    她的忌日,怎可能忘。


    風青柏用力將她抱緊,“不用說了,笙笙,我不想知道了。”


    如果回憶會讓她難受,他寧願她再不去想起,他可以不用知道。


    “上輩子已經過去了,這輩子是這輩子,笙笙,你現在在我懷裏,是我的南陵王妃。”


    “你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殺我嗎?”女子故作輕鬆的語氣,更讓他心痛。


    風青柏搖頭,“我想知道,可是我不想你再想起那些過往。這輩子,我會傾我所有讓你一世長安。”


    柳玉笙揚唇,唇角苦意散去,覆上淺淺蜜意。


    罷了,他這般樣子,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難受,那就不說了吧。


    至於尚沒有告訴他的另一個秘密,之後,她總會讓他知曉。


    身子沉重,維持一個姿勢久了人會特別累,呼吸都覺不順暢。


    柳玉笙扶著肚子翻了個身,背對男子窩在他懷裏,未幾便熟睡過去。


    將重生的秘密說出來前,覺著忐忑。說出來後男子的反應,讓她似褪去了一道枷鎖,整個人都輕鬆。


    睡意便來得迅猛。


    女子呼吸變得均勻綿長,陷入甜夢,她身後的男子,卻了無睡意。


    剛才那一番話還在他腦子裏,心緒也因著這番話久久未能平靜。


    如何能想得到,他的笙笙竟然是帶著記憶重新投胎重生的。


    她自小就極乖巧懂事,時而不經意的就會展露出聰慧,原來一切都有原因。


    眸光晦澀難辨,風青柏輕輕將女子環緊。


    他慶幸,笙笙重生了,重生在柳家那樣的人家。


    讓她能在被至親迫害後,於這一世找回親情的缺失。


    這麽美好的女子,本就該得到一切最好的。


    若她沒有,他為她奉上。


    第二日醒來,天際透亮。


    讓柳玉笙驚訝的是,今日風青柏居然還在房裏,沒有跟以往那般卯時上早朝。


    “風青柏,你曠工?”


    風青柏就躺在她旁邊,側著身子,單手支撐,不知道瞧著她多久了。


    聞言眉尾輕挑,“曠工?你上輩子那個世界的說辭?”


    “對,”柳玉笙齜牙,“還有諸如單身狗,懟、削等等,都是那個世界的用詞。”


    “受教了。”


    “客氣客氣。”


    嬉鬧一陣,柳玉笙推推男子,“真的不上早朝?至少去點個卯什麽的?”


    “現在已經是辰時,卯時早就過了。”


    “難道是我昨晚說的那些嚇著你了,讓你連早朝都不敢去上?”


    男子眼眸不可察的暗了兩分,“是嚇著了,我有些擔心,你會不會突然又變回去。”


    “……我是正兒八經在這裏投胎重生的,隻要不出意外,我相信我能在這裏活到壽終正寢。”


    她又不是魂穿,靈魂還能隨時變走了?


    她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了。


    往日裏極精明的男子,遇到她的事情,就會犯蠢。


    柳玉笙煞有介事拍拍肚皮,歎,“寶貝,你爹笨成這樣可怎麽辦?日後你會不會嫌棄他?”


    “他敢。”風青柏眯眸冷笑,剛學著女子一般將手輕拍上她肚皮,裏麵就飛來一腳,正好踹在他掌心。


    “……”


    “噗哈哈哈!”女子笑不可抑,繼而將他趕下床,“趕緊去處理你的公務,忙完了等你回來用午膳。放心,我飛不出你的手掌心。”


    朝男子眨眨眼,“也不舍得飛出去。”


    抽過床頭外袍穿上,風青柏翹著唇角,眼睛始終落在女子巧笑倩兮眉眼,“乖乖的,等我回來。”


    “保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深深看女子一眼,風青柏出門,離開前還特地叮囑門口兩個丫鬟照看好王妃。


    今天他本不想進宮,但是確實有事處理。


    從東南邊境回來已經三個月,秦嘯的事情一直晾著還未處理。


    昨晚秦嘯尋到了禦書房,是以他回來晚了些,堪堪踩著飯點。


    將人晾了三個月,對秦嘯來說是種煎熬。


    等同臨行刑的人,頭頂懸著大刀,咬牙赴死的時候,那把刀卻遲遲不落下。


    等死的滋味,便被無限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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