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青柏極懂拿捏人的心理。


    明知他急於知道一個答案,卻不回答他,甚至連神色語氣之間都不露半點破綻。


    真正跟這個男人麵對麵的交鋒,他才發現,風青柏遠遠比他所想的要可怕得多。


    他以為有薛青蓮為籌碼,風青柏會投鼠忌器。


    可是這段時間的折磨,讓他曾經的自信一點點動搖,崩塌。


    風青柏真的會在乎薛青蓮嗎?他真的會因為柳玉笙而束縛手腳嗎?


    近一個月的時間告訴他,不,風青柏不會。


    這個男人,隻做自己想做的事,為達目的,跟他一樣,會不計手段!


    刑罰停止半個時辰了,他身上的痛楚一點沒減少,流逝的力氣也沒回來。


    他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你娘如果知道你這樣對待自己的叔父,在天之靈,也得不到安寧!……”


    拚盡力氣,他說出這句話,凝眸去看對方聽到這句話會出現什麽表情。


    男子清雋精致麵容映照在昏黃燈光下,半明半暗,表情很是模糊,可是薛仲看清了他挑起的嘴角。


    “我娘?我娘若是知道我做這些,隻會心懷大慰。”男子聲音輕輕的,似帶著暢意,“我在為她報仇,她怎麽會怪我呢?你說是不是?叔父?”


    最後兩個字溢出他唇邊,帶著無盡諷刺。


    薛仲瞳孔微縮,“你、什麽意思?”


    視線再次因為精力不濟變得模糊,他隻看到男子站了起來,踱步慢慢朝他逼近。


    牢房裏極是安靜,沒人說話的時候,靜得讓人心慌。


    狹小空間裏,男子輕輕的腳步聲被放大,一聲一聲,像踩在他心上一般,讓他的心髒不自覺收緊,身子也隨之緊繃。


    越近,那個身影越清晰,待得男子近至眼前,薛仲終於看清了男子表情。


    居高臨下,睥睨,冰冷。


    “當初殺我娘親的,並非皇室暗衛,是你。”薄唇輕啟,男子語氣更淡,卻讓他感覺透不過氣來。


    “嗬嗬嗬嗬——”薛仲笑起來,“是我?如今我落在你手裏,你想殺我根本不用找任何理由,何必還要給老夫冠上莫須有的名頭!”


    “你說得對,本王要殺你易如反掌,何必還要多此一舉給你冠罪名?”男子轉身折返,“不過是要告訴你,本王殺你沒有任何負擔,因為,你該死。你可以不承認,本王也無需你承認,隻是讓你死個明白罷了。”


    他身後,薛仲渾濁眼珠裏有光影飛快閃爍,那是不確定。


    不確定他是真的掌握了證據,還是隻是行的試探。


    “把他拖下去,一個月時間本王也玩夠了,接下來不用再給他任何食物,死了之後丟到亂葬崗,報一聲即可。”男子離了他麵前,腳步沒有停留,直接往外行去,嘴裏吐出的,是冷血到讓人絕望的話語。


    薛仲心髒狠狠縮起,眼裏流出不可置信。


    風青柏真的沒有耐性了?他竟然不再顧忌他的死活?那薛青蓮……已經死了?死了?還是活著?


    風青柏要他死,究竟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還是又一次極致的試探?


    這是心理戰?


    不,不是心理戰,風青柏真的要他死!


    他剛才說了,他不會再來了。


    那就是不準備從他身上得到什麽東西了!


    風青柏放棄他的價值了,那他還有什麽用?


    沒用的東西,也便沒有再留的必要了!


    薛仲眼睛大睜,張了嘴巴想把男子喚住,他有話要說,卻怎麽也沒辦法發出聲音。


    隻能眼睜睜看著男子越走越遠,最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風青柏回到王府,柳玉笙剛好結束手術走出房間,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長達三個時辰的高度緊張,另外四人已經快要累癱。


    出得房間便是見著王爺都沒了認真行禮的力氣,草草告退後立即直奔自己的睡房。


    錢萬金跟石纖柔都在手術房門口,匯合後一並去了花廳。


    一坐下來錢萬金就迫不及待的問,“如何?那老東西是不是撐不住了?”


    “快了。”風青柏把柳玉笙摟進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稍作休息。


    知道她累,並沒有喚她去房間歇著,相比歇下來,她應該更想聽結果。


    “用不了幾天,薛仲防線就會全部崩潰,到時候還有最後一場博弈,隻要不出岔子,他必然會拋出最後底牌保命。”


    “沒想到他一個殘廢,竟然這麽能撐,這都足足一個月了,才堪堪讓他相信他手裏沒了籌碼。老奸巨猾的程度堪比風青柏。”錢萬金吐槽。


    在他眼裏,風青柏任何一方麵都能稱得上“之最”。


    但凡有哪一方麵能跟風青柏比肩的,那都是最難纏的。


    “薛仲為人深不可測,他真的會相信青蓮已經死了?”柳玉笙不確定。


    風青柏笑笑,“信也好不信也好,有一點是他肯定不得不麵對的,那就是不管薛青蓮死沒死,都已經成不了他掣肘我們的籌碼,那麽他必然要再亮一個籌碼出來才能保命。”


    “薛仲怕死。”石纖柔話裏不無鄙夷。


    “他籌謀十幾年,做了那麽多,怎麽甘心輕易就死掉。”微頓,風青柏眸心劃過冷意,“今日試探,亦讓我確定一點,當年我娘的死,可能確跟他有關!”


    柳玉笙下墜的眼皮子一下撐開,驚得坐直,“他承認了?”


    “他自是不會承認,但是言辭跟眼神閃爍,已是最大破綻。”男子身上冷冽氣息極為濃烈,柳玉笙伸手將他緊緊抱住。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那場大火依舊是他心頭撫不平的傷。


    永遠都不可能忘。


    花廳裏一下安靜下來。


    當初那件事情,錢萬金也是清楚的,他甚至看過男子瘋了的模樣。


    為了打散這種讓人心頭發悶的氣氛,錢萬金輕咳一聲,問道,“你剛才說還有最後一場博弈,準備什麽時候再去修理他一頓?到時候叫上我,我也要去。”


    他最喜歡修理壞人。


    順帶幫風青柏出出惡氣。


    “接下來我不會再去見他,也不會再修理他。”風青柏揚起唇角,笑容冰冷,“很快,他會求著要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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