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能有什麽事?”男子恢複了平日散漫,懶洋洋調笑,“趕緊走吧,再不把巴豆紅豆接回來,他們真得忘記爹娘了。”


    深深看了男子一眼,柳玉笙沒再多說什麽,臨走前叮囑紫蘇跟沉香在旁照顧,還留了個小廝。


    匆匆趕往皇宮,穿行禦花園聞著空氣中馥鬱的桂花香時,柳玉笙才驚覺已經是九月時節。


    天氣已經入秋了。


    金秋的清晨,陽光和煦,花香陣陣,禦花園中隨處可見後宮妃嬪的身影,說笑聲陣陣。


    每個人臉上都笑容如常,月前長樂殿發生的大事對她們全無影響。


    善睞這個曾經讓所有妃子嫉妒的人,也變成了她們閑談間的笑料,奚落嘲笑。


    那種絢爛如同曇花,花開一夜即敗。


    柳玉笙直奔養心殿,一進殿門皇太後不喜反警惕,看她的眼神跟看來她這裏要偷東西的賊似的。


    就連倆豆兒朝她伸出的小手,都被皇太後立即壓了下去。


    讓人哭笑不得。


    “你不是還忙著嗎,怎麽這麽快就進宮來了。”


    柳玉笙無奈,“太後,已經兩個月了。”


    “人不是還沒解決幹淨?聽說風青柏把薛仲帶到王府了,府裏有那麽個危險人物在,巴豆紅豆可不能擱王府裏呆著。”皇太後神色淡淡,說的話也甚是中肯,動作間卻全不是那麽回事。


    就差沒把巴豆紅豆藏起來了。


    柳玉笙走過去,跟皇太後一塊坐在軟榻上,看著躺在那裏蹬腿的小娃兒。


    又是近一個月時間不見,兩個娃兒好似又長了不少,眉眼顯得越發精致,咧嘴笑的時候,柳玉笙發現倆娃兒竟然已經長出了兩顆米粒似乳牙,剛剛冒尖。


    “一轉眼就這麽大了。太後,謝謝您,把他們照顧得這麽好。”撫著倆娃兒小臉蛋,柳玉笙輕道。


    雖然沒有親眼見著,但是隻看倆豆兒這般模樣,也能知道被照顧得極好。


    太後將他們視若己出。


    對上小娃兒精靈的大眼睛,皇太後神色柔和下來,“巴豆紅豆很好帶,從來不哭鬧。哀家沒操什麽心。”


    與其說她照顧倆豆兒,不若說倆豆兒陪伴她這個孤老婆子。


    而見著娘親來了的倆豆兒,顯得特別興奮。在兩個大人說話感慨的時候,突然抬高雙腿一蹬,小身板就往上躥了點距離,再蹬。


    蹭蹭蹭的,人就從軟榻這頭蹭到了那頭,然後調轉方向,繼續蹬。


    哥哥妹妹跟比賽似的爭相追趕,時不時的還往娘親瞅一眼,看著娘親瞪大的眸子,便蹬得更快。


    把皇太後給氣樂了。


    “皇奶奶天天讚你們還不夠,還要你們娘親再讚一遍啊?咋這麽貪心呢。”


    倆豆兒咯咯咯笑不停,小手揮舞,無邪笑聲讓人不自禁的揚起嘴角。


    待得倆豆兒蹭到自己身邊,柳玉笙挨個捏捏他們小鼻子,“巴豆紅豆真棒。”


    倆豆兒滿意了,尿了。


    大殿裏,忍俊不禁的笑聲頻頻響起。


    這邊廂一片和樂,宗人府大牢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風青柏親自提審善睞。


    風墨晗也在。


    人被提上來時,看著比之前更加清瘦,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幾乎已經皮包骨。


    眼睛突兀的嵌在臉上,大得有些滲人。


    風墨晗瞧向女子時,女子也朝他看過來,那雙眼睛似乎總是靜靜的,沒有多餘的情緒。


    同樣的,看著她時,少年皇帝眼睛裏同樣沒有多餘的情緒,她於他而言,跟一個互不相幹的路人沒有什麽不同。


    那一夜在皇上心裏,似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你跟薛仲究竟是什麽關係。”皇帝冷聲問。


    “皇上不是已經認準了妾身跟他有關係,又何必再審。”女子啟唇,淡淡回答。


    話語中不乏輕嘲。


    風青柏坐在一旁,食指輕點,“來曆成謎,身份不明,會調理,懂醫術,還會……控蠱。”


    說出控蠱兩個字的時候,風青柏視線緊緊落在女子臉上,發現了她眼瞼處幾不可察的抽動。


    “之前我們一直以為你出自百草穀,是薛仲的人,如今看來不盡然。”


    善睞轉頭,看向風青柏,蒼白唇瓣微抿,不發一言。


    “百草穀雖為百年醫藥氏族,於杏林中名望極盛,但是卻從來沒有涉及過蠱術。從薛仲對於蠱術並不擅長,便可窺出一二。”


    “可是她跟薛仲認識,否則薛仲哪來的膽量給自己心口紮上一簪子。”風墨晗譏誚,看善睞的眼神更冷。


    “或許他們兩人之間,做主的那個並非薛仲,而是她,善睞。”風青柏的話,終於在善睞眼裏掀出了一絲波動。


    哪怕很快隱去,仍然被兩雙犀利的眼睛捕獲。


    同時,也讓兩個男子身上的氣息轉為沉肅。


    這一審,並非寄望能從善睞口中審出有用的消息來。


    敢參與這場博弈,哪個人不擅做戲?不擅掩藏情緒?


    他們要的就是從對方每一個細微變化中找出破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善睞的反應證明他們猜對了。


    這個結果,並不讓人欣喜。


    因為,善睞憑什麽能讓老奸巨猾的薛仲俯首?


    除非,善睞背後有薛仲都懼怕的勢力。


    到這裏,已經無需繼續審問下去。


    善睞什麽都不會說。既然從她嘴裏撬不出什麽東西,風青柏便不會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


    他不會對善睞用刑,對方畢竟已經有了六個月身孕。


    刑罰一個孕婦,他會想到笙笙大腹便便的模樣。


    而除了善睞這裏,能查的地方還有很多。


    風墨晗落後些許,沒有立即離開大牢,坐在那處凝著女子良久,才起了身。


    走到女子麵前,他問,“你能不能告訴朕,朕還有多長時日可活?”


    女子眼睫輕抖了下,沉默不言。


    見狀,他沒有繼續追問,負手離去。仿佛連自己的生死在他眼裏,也是可有可無。


    “善睞醫女的本事,真是讓朕大開眼界。”擦肩而過時,他如是說。


    直到身後腳步聲遠去,再聽不見,善睞才垂眸看著越發凸顯的肚子,淡道,“在你眼裏,究竟有什麽,是你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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