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柳芽隱秘的湧上竊喜。


    一個人抿了嘴角偷偷樂。


    之前那些難過,像是過眼雲煙,在這一刻全部被她拋在了腦後。


    她隻知道,現在她好高興。


    沉默寡言的魏叔叔,剛才說了好多話,那些話,全是為了安慰她。


    不由自主的,柳芽想到了她第一次見魏叔叔的時候。


    那時候她在灶房裏燒熱水,他來取水。


    驟然見到個陌生男子出現在灶房,她嚇得大叫一聲躲到了柴火堆後麵,隻覺這個冷著臉的男人好可怕。


    越怕,越往裏擠,最後被頭頂滑落的木柴砸暈了過去。


    那個時候,自己好傻啊。


    她怎麽會覺得他可怕呢?


    噗嗤!柳芽被自己的傻樣兒傻的笑出了聲,摟著男子的手臂又緊了些,小腦袋還在他胳膊上依賴的蹭了蹭。


    像依戀主人的小狗。


    魏紫沒有推開她,單手支頜,視線看向窗外,嘴角,似勾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車廂裏依舊沉寂,卻沒了壓抑的悶。


    有什麽東西在輕輕緩緩流淌,


    “魏大人,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到農莊了。”外頭,車夫的話傳進來,打破了裏麵靜謐氛圍。


    柳芽的手驀地收緊,一個動作,透露出她的不舍。


    魏紫像是沒感覺到般,輕輕應了車夫一聲,“嗯。”


    柳芽心裏很亂,亂的她手足無措。


    明明現在他們還在一起,甚至她還貼在他手臂上,可是她卻已經提前感受到分別的難過。


    “魏叔叔,你說會在農莊住一晚的。”她看著他,急切的確認。


    “嗯。”


    這個回答讓她放心了些,緊繃的肩頭放平下來,但是話匣子卻開始管不住了,“魏叔叔,以後我們還能見麵嗎?”


    “能。”


    “那要等多久?”


    “不知。”


    “怎麽能不知呢,你隻要來農莊我們就能見麵了,你什麽時候會來?”柳芽覺得他的回答敷衍了,立即不滿意,飛快撐起小身板,小臉嚴肅的瞪著男子,非要他給出個確切時間來不可。


    這樣她才能扳著手指數日子,至少有個盼頭,而不是遙遙無期。


    對上女子罕有的執拗眼神,魏紫眸心微暗,“為什麽非見我不可?”


    “……”柳芽一怔,茫然,這個問題她竟然答不上來。


    為什麽非要見魏叔叔不可?


    是啊,為什麽?


    他們之間非親非故,而且各有各的職責,他是王爺身邊的貼身護衛,而她是農莊裏一個小小的家生奴,他們之間產生交集那也是因為王爺王妃。


    她為什麽非見他不可?


    “不能見嗎?”她茫然的,無措的問。


    “萬事有因,你得先告訴我原因,我才能告訴你答案。”這是他對她說過的話中,最莫測高深的一句。


    “我喜歡你啊。”柳芽不明白,她喜歡他,想見他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就像她喜歡王妃,喜歡千漪,見到她們的時候,她心裏都會很高興。見到魏叔叔,她是最高興的。


    魏紫沒有錯過女子眼底不散的茫然。


    喜歡嗎。


    可惜她不知道,喜歡,分很多種。


    魏紫勾了下唇角,抬手揉揉柳小狗腦袋,沉默的看向窗外。


    這樣一張白紙,不該由他來渲染上濃墨重彩,他們不合適。


    他是個老家夥了,而柳芽兒,人如其名,她是柳樹上剛剛冒尖的綠芽,正值花樣年華。


    柳芽等了很久,都沒能等來男子回答,讓她一陣氣苦。


    在氣苦中,馬車停在了農莊門外。


    農忙時間已過,莊子裏外顯得有些冷清,放眼望去,莊子周圍到處是草木枯黃,透出秋末的蕭條。


    這些景象對柳芽來說是分外熟悉的,站在熟悉環境裏,卻也沒能消減她心裏的氣悶。


    撅著小嘴,暗戳戳瞪了站在前頭的男子一眼,柳芽踩著重重的腳步,力求表現出她生氣了的樣子,搶先上前拍門。


    很有些氣勢,“爺爺,爺爺,我回來了,我是柳芽。”


    大門幾乎是立即應聲而開,現出柳樹伯喜不自勝的老臉,“真是柳芽兒回來了,快,快進來!”


    招呼了柳芽,柳樹伯才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男子,忙欠身,“魏大人也來了,快,裏麵請!”


    朝柳樹伯點點頭,魏紫跨進門,前麵女子聽到他的腳步聲,走得更快了,步子踩得又急又重。


    視線從從女子腳上掃過,魏紫以拳抵唇壓下唇角笑意。女子那麽生氣,走得那麽急,步子邁得卻比平日裏小了近半,小碎步的小碎步,怎麽都超不出他兩個身距離。


    像隻故作生氣等人哄的小奶狗。


    他走得不疾不徐,前麵女子左等右等,速度已經放慢又放慢,始終等不到人追上來。柳芽目露凶光,氣死她了。


    走在最後的柳樹伯完全沒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孫女回來了,老人家高興,遠遠的就開始吆喝開,“柳根,柳枝,柳條,柳葉,快出來,柳芽兒回來了!”


    一聲吆喝,拉開了莊子熱鬧的前奏。


    一家子齊齊整整坐在大廳,聽柳芽說他們離開那幾個月時間裏發生的所有事情。


    去了西北,又去西涼,然後從西涼趕回京城混淆探子視線,一路上頗是驚心動魄。


    得知苗疆早就沒了的時候,柳樹伯一家子是唏噓的,心裏不無失望,隻不過那種失望很快便消散了。


    能找著祖先部族當然好,找不到也不會讓他們生出什麽絕望。


    祖上流落到南陵,成為家生奴,到他們這一輩,早就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也早就認為自己就是南陵人。沒什麽可絕望的。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降下來,魏紫跟車夫在農莊住一晚再行啟程回京。


    答應柳芽的事,沒有食言。


    隻是女子卻沒了初時的高興,一頓飯功夫,暗戳戳瞪了魏紫好多眼。


    魏紫像是沒看見似的,全無反應,反噬柳樹伯一家子反應大了去了。


    他們家柳芽的性子,有誰比他們更清楚?那是個說話都不敢看人的,見了生人立即稱王爹娘身後藏的,現在竟然敢瞪魏大人!


    這幾個月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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