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是三朝老臣沒錯,我也敬重他為人,從他那裏我學到不少東西,不過他每次邀我過去,都要我陪他品茶下棋。”柳知夏無奈道。


    “你們當官的之間維護關係,不就是靠品茶吃飯下棋嗎?”女子揶揄一句,不同情他的遭遇,反有些幸災樂禍。


    男人為人持重,在官場上呆得越久,已經越難在他臉上看到真實情緒,能讓他顯露出無奈,袁老也算是個奇人。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在女子垂眸看不見的時候,男子眼底才飛快劃過一縷暗色。


    袁府,偌大花廳裏,晚膳剛剛擺上桌。


    一張大方桌,坐兩人。


    須發皆白的老者跟妙齡少女相對而坐,安靜用膳。


    期間少女幾番抬眸看老人臉色,最後著實忍不住了,輕道,“曾祖父,你前麵不是著人去請柳大人了嗎,他有事沒來?”


    “南陵王回來,先一步把人給請去了王府,”老人說話慢悠悠的,年紀太大了,眼睛好似睜不開一樣,看不見眼底情緒,但是能聽出他的不滿,“你曾祖父好容易找到一個能拚棋的棋友,哼,今晚要睡不著了。”


    少女莞爾一笑,“要不韻兒陪您下一盤?”


    “你?你那點棋藝還是算了,跟你下棋,老爺子得生氣。”


    “怪韻兒棋藝不精。”


    “是不精,以後多精進精進。”


    “好。”


    席間安靜下來,曾祖孫兩沒有再說話,少女半垂眼眸裏,神思不屬。


    八月初六,西涼使臣團抵達京郊碼頭,領團者正是西涼新帝巴念。


    南陵這邊提前的了消息,在一行人上岸之前,著了人提前去接應,派的是個宮中太監,就一個人,並幾輛馬車。


    南陵皇上跟朝臣一個沒來。


    西涼使臣上岸後,看著空蕩蕩的碼頭,沒見著一個南陵官方的人,給氣得臉色鐵青。


    “皇上,南陵這般做派,分明是輕視我西涼,故意折辱我們!”


    巴念卻似全然沒受到影響般,淡道,“如今是我西涼勢弱,有求於人,別人高傲些也是正常。走吧。”


    “西涼皇,諸位大使,請上車。”南陵太監皮笑肉不笑,語氣間卻又透著恭敬,讓人挑不出錯來,把個表麵派做得淋漓盡致。


    來之前皇上特地交代了,不能對對方太過失禮,但是也絕對不能把對方奉若上賓,要把主人的霸氣跟客人糅合起來,盡顯我南陵國威。


    他懂。別的他不敢說,但論裝逼,深諳此道啊。


    馬車把一行人帶去驛館,安排他們住下之後就沒了下文。


    使臣團直接被晾了三天,第三天再次上折子請求麵聖的時候,那邊才傳來口諭,準西涼使臣團入宮覲見。


    除了巴念,使臣們怨氣衝天。


    以前他們沒出過西涼,沒跟別的國朝打過交道。在西涼都城,他們都是位高權重的高官重臣,到哪裏都受到禮遇奉承,何曾被如此對待過。


    難免沉不住氣。


    巴念並沒有勸解,也沒有阻止他們抱怨。


    他們的不滿,總需要有人幫著傳到南陵皇耳裏。


    雖然西涼現在處於劣勢,但是不能事事忍氣吞聲。


    使臣團入宮的時候,風青柏還在王府,陪他的小姑娘作畫。


    “你真不進宮看看?”


    “不用。”


    “巴念是個有城府的,不能小覷,小風兒對上他,不見得有勝算。”


    “再有城府,他一樣得求人。”風青柏笑了下,“讓小風兒接待他即可,我親自去,太看得起他了。”


    柳玉笙默然,以前真沒發現男人原來有這麽囂張的一麵。


    眼高於頂啊,還看不起人西涼皇。


    “當初在西涼的時候,我們好像被人家追殺來著。”


    “占著那麽大的地利優勢,用了那麽多人力物力,都沒能把我們留在西涼,”男子抬眸,幽幽盯著柳玉笙,“你覺得他哪裏厲害?”


    “……”這樣都吃醋?柳玉笙不動聲色拍馬屁,“這麽一說,真不覺得他哪裏厲害,哪哪都趕不上我夫君。”


    “哪哪是哪?”


    “哪哪可多了。長得就沒我夫君好看,眼睛沒我夫君狹長,鼻子沒我夫君高挺,唇形沒我夫君優美,身姿沒我夫君頎長,氣質沒我夫君優雅,腦子沒我夫君聰明,功夫沒我夫君高深……”


    馬屁拍得很溜,男人卻眯起了狹長的眸,“你看得那麽仔細?”


    “我看的是你,沒人趕得上你。”


    “日後牢記這一點。”


    “必須牢記。”


    男人這才又低下頭去,手上動作不停,勾畫動作流暢,“這次事情忙完了,帶你去紅楓林?”


    “好,順便再去桂花林走走?”


    “嗯。”她喜歡,陪她去哪都可以。


    一個姿勢坐得久了,柳玉笙按捺不住,伸長了脖子去看男子麵前的畫作,畫上是她,簡簡單單的白紙黑墨,一副簡筆素描,卻將她的神韻躍然紙上惟妙惟肖。


    尤其是眼睛,靈動有神,脈脈含情,似看著作畫的人。


    最後一筆勾勒完,柳玉笙直來得及多欣賞了一眼,就見男子吹幹上麵的墨跡後,把畫小心卷了起來,裝進身後書架上的一個木箱。


    打眼瞧了下,裏麵卷著不少畫卷。


    “你畫了很多畫?都畫的什麽,給我瞧瞧。”


    男子探手,輕易將踮起腳尖偷看的女子壓了下去,“畫的都是你,想瞧,可以照鏡子。”


    柳玉笙皺起鼻子衝男子齜牙,還藏著掖著,這麽神秘。找機會她自己一個人過來偷偷看。


    “晚上有宮宴,我去呆半個時辰便回來,不用等我吃飯。”


    “不用我去?”


    “不允帶女眷。”


    柳玉笙點頭,她其實也不喜歡這類應酬。


    宮宴入夜後開席,風青柏姍姍來遲,到的時候宴場上已經坐滿人,隻等他來開席。


    朝中權臣重臣都在,身邊皆帶著女眷,過來應應景。


    有女眷在,氛圍會更輕鬆些,避免男人們湊在一處的時候,隻談國事。


    “皇叔,皇嬸呢?怎麽沒帶她一塊來?我……朕特地吩咐禦廚做了她愛吃的翡翠丸子。”


    風青柏入座,看向對麵朝他遙遙舉杯的西涼皇巴念,“她不喜吵鬧,便不來了,開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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