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為自己的小命著想,三個嘴賤程度不分高低的人,總算有所收斂,接下來正兒八經了少少時間。


    兩個院子對門,從這邊走到那邊,不過幾息的功夫。


    來到老婦人房門前,秦嘯已經渾身僵硬,拳頭握得死死的。


    好在那張老臉常年曆練,不顯情緒,否則此刻的表現隻怕連毛頭小子都不如。


    抬手,在門板上輕敲,秦嘯深呼吸,“阿滿,我來接你來了。”


    老爺們說的話聽似平靜,在場知道他們故事的人,卻皆能品味出這句話裏飽含的滄桑。


    人這一輩子,幾十年的命,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於他們半甲子的年紀來說,一輩子已經走過大半了。


    生活的搓磨磨平了他們的棱角,豐富了他們的閱曆,也給他們添加了無數風霜。


    最後洗盡鉛華,隱姓埋名,安頓在這個小小村落裏。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衝動、激情,卻依舊保留著為彼此不顧一切的孤勇。


    若能攜手,但求相濡以沫。


    房門應聲而開,咿呀一聲,拉開的不隻是房門,也是心門。


    秦嘯看到了坐在梳妝台前,身著嫁衣,蓋上紅蓋頭的老婦人。那雙保養得宜的白皙素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她安靜的等著他來接親。


    這一幕,秦嘯夢裏曾經夢過千百回,卻從不敢訴諸於口。


    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他的阿滿真的為他披上了嫁衣。


    阿滿,是他秦嘯的妻了。


    滿足從心蔓延,化作灼熱浸潤男人眼眶。


    “還愣在這裏做什麽?趕緊接人呀。”


    柳老爺子在後頭推了推神遊天外的人,好笑不已。


    也就這種時候,能看出這家夥有多激動,肩膀都是發抖的。


    得了過來人指點,秦嘯忙往屋裏走,經過門檻的時候腳下還給絆了一下,表現比毛頭小子都不如。


    卻沒人在這個時候發笑。


    秦嘯跟皇太後能走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所以,此刻也沒人再去守什麽成親步驟、禮俗,為難新郎的橋段子,自發的省略了。


    親眼看到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那一瞬,感性的女眷們皆紅了眼眶。


    這下,總算真正圓滿了。


    “哎喲喂,大喜的日子,嫁人了貴婦也不用挪窩,新房還是這兒,你們一個個的都哭啥?咱今天不哭嫁啊!”老婆子環視四望,打趣一句,聲音裏透著濃濃鼻音,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好了,人接著了,現在趕緊的上花轎,逛一圈又回來了,以後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阿滿。”凝著眼前紅蓋頭,視線似能穿透蓋頭看到下麵那張宜嗔宜怒的臉,“我們走了。”


    秦嘯背身就把新娘子背上背,快得讓人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把皇太後給氣得在他背上狠狠掐了下,“莽夫!別把我摔著了!”


    男人揚唇,“阿滿,摔不著。”


    “哎喲喂!新娘子蓋頭沒掀的時候不能說話!跟你說多少次了!等回頭拜堂完了,回房你再教訓自個男人!”柳老婆子在旁拍大腿,示意周圍一眾人讓開,讓這對半甲子新人早走早好,太叫人操心了!


    花轎停在柳家大院門外,男人背著新娘子要走上一截路。


    為此,背上新娘子氣悶了一回。


    院子大了就是這點不好,從裏院走到前院,要花好一會的功夫。


    “莽婦,回頭在後院開個門,每次想出去都要走老長一截路,不省心。”


    “說了新娘子現在不能說話,你左耳進右耳出啊?多大人了還比不上小娃兒聽話!”


    “聽話的都是小娃兒。我都當奶奶的人了,別老對我說教。”


    “當奶奶的人了還不如小孩呢!幼稚!”


    秦嘯作為出氣筒,又挨掐。


    因為成親的是長輩,實在沒有柳玉笙等後輩說笑打趣的份,幾人跟在後頭做湊熱鬧的一份子。


    要說今日最活躍的,除了話多的老婆子,當屬家裏三個奶娃娃。


    今天他們是花童。


    各自手裏都提了個小花籃,籃子裏裝了各種路邊摘來的小野花,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跟在一對新人旁邊,由毛豆帶著,吉利話一句一句往外蹦。


    “新婚大喜!”


    “百年好合!”


    “早生貴子!”


    沙場上對著千軍萬馬麵不改色的秦大將軍,腳下一歪,走了個八字形。


    皇太後這回徹底老羞成怒了,“誰教的吉利話!回頭到我這兒來領賞!”


    柳老婆子扶額,“不行了,教不了了教不了了,這就是牛啊!不聽話的!”


    柳玉笙跟傅玉箏、石纖柔幾個躲在後頭,捂著嘴笑噴。


    “囡囡,蕭老太太年紀要真說起來,也不算太大吧?你說還能不能……”傅玉箏悄悄問。


    石纖柔把她沒說完的話給補全了,“老蚌懷珠。”


    成功引得柳慕秋跟千漪齊齊往柳玉笙身邊湊。


    “就我們寨子裏就有嬸娘六十多了還懷上娃兒呢!真的。蕭老太太這不連六十都還沒到嗎?興許秦老還能有後!”千漪道。


    “如果真能行,那老太太也能解開心頭一大遺憾。”柳慕秋最能理解皇太後的心情,隻是她的遭遇跟皇太後略有不同,她是不能生,而皇太後還有機會生,“囡囡,你在家的時候多幫著兩老調理調理,說不定真能行呢?”


    “我盡力而為。”柳玉笙點頭,捏捏幾人臉蛋子,很是嚴肅。


    一本正經模樣把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你那麽嚴肅做什麽?”


    “我在替風青柏的未來默哀啊。皇太後有了親兒子,風青柏這個撿來的不得立馬被踢到一邊?老太太看他可沒順眼過。”


    “噗!”


    “該他的,總得有點他吃癟的時候,不然其他人多不平衡?”


    “嗯,不患寡而患不均,風青柏淒慘了,大家都舒坦。”


    柳玉笙指著幾人,道破她們的險惡用心,“護夫狂魔。”


    “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前頭熱熱鬧鬧,後頭的人皆懷著一樣的喜悅,將新人送到大院門前。


    親眼看著大將軍將皇太後送上花轎。


    秦嘯說出口的話,從不食言,新娘子入花轎後,他便取代了其一轎夫的位置,親自抬著他的新娘,走上他們成親的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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